第四十一章重游故地
本市机场。
来来往往的人群，或是离去或是归来，偶尔还能看见一两个老外与国人交谈着。
从人群中走来的一男一女面容带笑，男子一身黑色风衣包裹着修长的身形，长至脖颈的亚麻色发丝柔软的贴在脸颊。微昂的头突然略尖的下颌，带着些许清冷的气质，微眯的双眼慵懒的打量着周围。
他旁边的女子显得有些娇小，只是那清丽的容颜挂着一丝淡然的笑意，白色的连衣裙与旁边的黑色风衣形成鲜明的视觉对比。
阔别两个月，秦少言又带着兰蔻回来了本市。
起初兰蔻还有些犹豫，只是突然接到她母亲阮婷的电话便急冲冲的要回来了。
“少言，我一个人去吧。”
两人走出机场后兰蔻仰头冲秦少言一笑说道，她不想秦少言也纠缠进这些事来。
秦少言也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好，毕竟这是兰蔻的决定，他尊重。
“嗯，我在公寓等你。”说罢，他伸手揉了揉兰蔻的头发淡然一笑。
秦少言是个极少笑的人，虽然这样的淡笑常见，但几乎笑意不达眼底，反而是一种固定的职业模式笑容。
兰蔻看着他离开后才松了口气，有时候感觉和秦少言在一起很有压力。因为他总是明白你的想法，而你却始终看不透对方。
即使朝夕相处两个月，她仍旧是不完全了解秦少言，这让她有些懊恼。
这次回来是因为阮婷突然想跟她当面谈谈，自己母亲的要求她自然不能拒绝，更惊讶的还是阮婷竟然会再次离开小镇来到本市。
这让兰蔻感到有些不安，仿佛又会出现什么让她惊讶的事般。
伸手拦下一辆出租车，来到约定的地址，阿尔兰咖啡厅。
这是家小资休闲的场所，里面是主打优雅的气氛与装饰，入目所及是一两个安静看书的男女。
兰蔻经由服务员带到二楼的包厢门口，朝对方点点头后打开了门。
包厢里早已坐下了一男一女。
男的约莫四十多岁，却是已经可以看见头上些许白发。
他身体看上去还算硬朗，挺直的腰背，目光淡漠的看了眼进来的兰蔻。
兰蔻身子一僵，目光看向男人对面的女人。
那是一个气质绝对沉静的中年女子，平常的家居服，挽起的头发露出白皙的脖颈。
不见松弛的肌肤看起来仍旧年轻，只是眉眼有着岁月留下的痕迹，还有经过打磨出来的安静与淡然。
脖颈与手腕上没有一点装饰，却自然有着一股淡雅的气息，面容与兰蔻有着五六分相像。
阮婷朝兰蔻点点头，招手示意她过来坐。
“妈。”兰蔻对阮婷绽放出一个笑容，走过去握住她的手叫道。
阮婷看了看自己好久的女儿，原本沉静的眼中也闪过笑意，只是一闪而过后便转头看向对面依旧神色淡漠的男人。
不等兰蔻询问阮婷就已经沙哑出声说道：“这是王杰的爸爸，王庞。”
兰蔻瞬间惊讶抬头，瞳孔猛然一紧，王庞，王杰的爸爸，或者说，也是她的爸爸？！
王庞目光看向兰蔻，淡漠的眼中闪过不屑，仅仅是这一眼就让兰蔻对他产生了不好的印象。
“我已经知道你和王杰的事了。”阮婷再次开口，目光再看向对面的王庞时只有平静。
年少时的悸动与誓言早就随着时间而消逝，如今留下来的只是那些恩怨的延续，但她却不能让自己的女儿去接受那些不白的过往。
“妈，抱歉，我……”兰蔻开口说抱歉，却不知道该怎么说。
当年那些事她没有资格去评判谁对谁错，如今对于阮婷的突然到来与王庞的静默不语她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阮婷却摇了摇头，看着兰蔻的目光泛着轻笑。
“傻孩子，我又没有怪你，既然你已经知道我们当初那些恩怨，我就不重复了。”她转头看着对面的王庞，目光平静淡然如死水，没有一丝波澜。
“我希望你不要这么对我女儿，她可以和王杰分开不见面，可你没有资格要求他离开本市。”
略带沙哑的嗓音在包厢里响起，阮婷今天就是来让王庞收回他那种没风度的作风。
王庞微微眯起双眼，眼底闪过犀利的光芒，面对阮婷他也没了当年的冲动与暴怒。
“如果她一开始就没有来本市，就不会有后面的所有，这跟你当初所做的一样。”
王庞的语气与他的神情一样的冷漠。
兰蔻坐在一旁，丝毫没有她插话的份，这是当面他们两个人没有处理好的事，所以今天要重新处理。
“现在的事情发生了，可对你有什么损失？反而是我女儿的事业感情全受打击，这样的事情发生一次就够了。”阮婷步步相逼毫不退让。
王庞却是冷哼一声，目光犀利的看向兰蔻：“王杰成了今天这个样子，难道不是你女儿害得？只要她在一天，王杰就不会娶安棠，你说，这又是谁的错？”
兰蔻有些不解地看了回去，什么叫只要她在一天王杰就不会娶安棠，王杰明明那么宠溺安棠厌恶她，想尽方法让她离开本市。
阮婷的语气依旧在一条线上，丝毫没有起伏。
“王杰喜欢兰蔻，这是他的选择，只是你一直过不去以往所以阻止他们。要说王杰为什么成为今天这样，难道不是因为你吗？”
王杰怎么了？好似他们的话题都是围绕王杰出了什么事而针对的。
听着阮婷对王杰的一些维护语气，兰蔻苦涩的开口说道：“妈，王杰是与我同父异母的哥哥，我们俩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在一起了，何况如今我……”
“谁告诉你的？”兰蔻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阮婷打断了，一直平静的眼底快速闪过一抹愧疚与难堪。
“安棠。”兰蔻对阮婷没有隐瞒。
阮婷看了看对面的王庞，显然对方也有些惊讶。
“那女人骗了你，你是我和你爸爸的孩子，跟王庞没有半点关系。”
阮婷平静的话语就像是一颗巨石猛然投进了兰蔻的心湖，掀起一道道巨浪。
怎么会，她和王杰根本就不是兄妹，但安棠为什么要那么说？
“那只是当年我骗王庞取得手术费的理由。”阮婷没有遮掩的将真相说了出来，“王杰曾经找我证实过你是不是我的女儿，跟你分手后拜托我好好照顾你。因为他仍然爱你，只是碍于王庞的阻止与威胁让他不得不为了保护你而放手。”
“我虽然很欣赏他这份心，但我要考虑的仍然是自己女儿的安慰，王庞，我不希望你为了往事牵扯到这两个孩子，王杰如今的情况你应该清楚。”
随着阮婷一句句真相的揭开，兰蔻已经快觉得自己的大脑不够用了。
她和王杰根本不是兄妹，这一切只是安棠骗了自己。
王杰不是不爱她，而是为了保护她才要他离开。
她那么痛那么伤，结果本是最该恨的人却是爱自己最深的人，这样的转折让兰蔻一时间无法接受时，却又敏感的注意到阮婷最后一句话的意思。
“王杰出了什么事？”兰蔻想也没想这句惊问就脱口而出。
王庞看了她一眼，仍旧淡漠着眉眼，只是看着阮婷时讥笑出声：“阮婷，如今的你有什么资格这么理直气壮的来质问请求我？当年要不是你杀死了白玲，我会这么对你？”
阮婷虽然神色未动，但握着她手的兰蔻却清楚地感觉的她身子有一瞬间的颤抖。她不由反握回去，兰蔻知道自己母亲与白玲之间的事情只是一个意外，虽然这个意外要让她背负一辈子。
阮婷闭了闭双眼，当年失手的冲动与逃避化做梦魇曾经日夜纠缠着她，几度让她崩溃，如今再次提前仍然会让她愧疚害怕的颤抖。
“对不起。”对不起这句话她对眼前的男子说了一生，可是这样也远远弥补不了。
王庞冷笑一声，目光看向兰蔻：“你出去，我要跟她单独谈谈。”
阮婷抬眼看着王庞，后者再次冷笑：“怕我吃了她不成？”
兰蔻朝阮婷笑了笑，示意她没事，阮婷这才沉默的走了出去。
她看着对面的王庞，强壮镇定着没有说话，当阮婷说出王杰那些事时她鼻头就有些酸涩。王杰何必如此？伤了她后又让她知道这一切都是错的，他才是那个一直保护她的人。
“我做梦都没想到阿杰会喜欢上你。”对面的王庞冷淡说道，目光中的冷漠表明了他依旧没有接受兰蔻。
“无论我怎么威胁他，他就是不愿放手。你可能不知道，他在大学追你的时候顶了我多少压力。直到我将当年那些恩怨说出来才让他放手，没想到你两年后又再次回来。”
说到这他又是无比讥讽的一笑。
“我步步紧逼，他竟也处处维护你，对你朋友的那些施压是我做的，目的是让你离开，让阿杰与安棠结婚。直到你突然离开后，他却病倒了，两个月，整整昏迷了两个月，只是昏迷中一直喊着你的名字。”
兰蔻的心忽然一疼，像是被人用力地捏着不放，无法呼吸无法动弹，只能感到无上的疼痛从心脏蔓延向全身而去。
整整昏迷了两个月，只是昏迷中一直喊着你的名字。
王杰……
兰蔻明亮的大眼睁的很大，她怕一眨眼眼泪就会掉下来。
“我累了，不想看到自己唯一的儿子就这么一直昏迷下去，你必须去唤醒他。”
他的鬓发已经白了，不再像当初那样年轻可以恨这么久。他累了，一直与自己唯一的儿子为了一个女人互相争对，感情破裂。
他已经不能再失去了，所以无可奈何选择了妥协。
王庞目光看向眼里泛着泪花却没有变态的兰蔻冷冷说道：“你没有反抗说不的权力。”
只要她将王杰唤醒，他无所谓这两个人会怎么样。
兰蔻狠狠地吸了吸鼻子，起身对王庞鞠躬说道：“谢谢。”
她谢谢他的妥协。
王庞看都没看她一眼，他的妥协不代表接受。
“走吧。”
兰蔻跟着王庞下楼而去，阮婷似乎早就知道他们会谈什么，看着兰蔻跟着王庞上车后才再次平静说道：“那我便回去了。”
兰蔻惊讶的看着阮婷，“妈，你怎么这么快又要走了？”
阮婷淡淡一笑，如经历岁月洗礼后依旧灿烂的花般美丽夺目。
“你爸还等着我。”
王庞目光一顿，深深地看了眼后视镜里越来越远的阮婷闭上了双眼。
年少轻狂的誓言，错误，爱恋，伤害，都让时间掩盖了初衷，变得残破不堪。
有时候该放下了却固执地不肯，直到放下以后才发现根本没有了意义，最终只能留下无尽的遗憾和回忆。
兰蔻看着车窗外飞速退去的景色发呆，双手不由紧握以克制自己内心的焦急。
明明说好了已经不爱他了，怎么还会这么担心焦急？兰蔻想不明白，也没有细心去想，仍旧是担心着王杰，这样的紧张若是让秦少言看到。
相信他一定会改变自己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