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5章 打蛇随棍上
“荒唐!”胡全顺那般平和的脾气也忍不住提高了音调,“尔等可知,白无绝冒犯圣颜,蕴灵殿向陛下打了两掌,之前独路城打了一掌,总共三掌啊,这种逆贼,你们还敢同流合污?”
“……”打陛下,这种事何邑他们想都不敢想。
怪不得翊林卫大督领亲自出动呢!
说的蕴灵殿的事,原来是这桩事啊。
看吧,这种事白无绝都干了,人神共愤,丧尽天良,万死难赎其罪啊,你们还不走?林沐和当巽不辞辛劳地继续给身旁的人眨巴眼。
何家总算明白眼前阵仗的危险性了,闹不好还真就是你死我活的结局,也罢,滴水之恩尚且涌泉相报,何况救命之恩呢?
为报恩而死,死得其所,虽死犹荣!
不怕说句大逆不道的话,白无绝是帝位,而陛下,不过区区王位,被高阶武者“指点”三掌,算什么掉脑袋的大罪?
再说了,咱们北骨,不就是阶位高者为尊吗?不能因为你是北皇,就搞特殊啊。
“大督领,白小姐因我何家而来,自该与我何家同去,若你想抓她,需得踩过我们的尸体。”何邑毅然道。
胡全顺最后奉劝:“白无绝王上拿天字号做筹码,才换来何家跟三殿今日之境,还望何将军和诸位,不要辜负了白无绝王上的苦心。”
奈何一听此言,何邑等人更加信念坚定了,他们这会儿方知白无绝为他们付出了什么,当即又感动又激动,恨不得立刻替白无绝死了,也心甘情愿。
何家从未想过造反,即便此刻,何邑的本意也不是造反,而是围着白无绝,使胡全顺不能成功抓人,也使白无绝不能与翊林卫相残。
胡全顺“王上”叫的响亮,何邑却深知白无绝的实力,一个帝位,说不得能把整一支翊林卫宰杀干净。
这样的结果,等于损毁北骨武力,何邑一生忠君,怎能眼睁睁看着悲剧发生?
白无绝当然也清楚自己的实力,不难猜出何邑用心,油然而生几分敬意。
“那么……”好话说尽,胡全顺举起发号施令的大手。
“大督领,万望三思!”何邑语声悲沉。
“何邑拒遵皇命,滞步不去,受人蛊惑,反意决然。”胡全顺一顿,手掌向前一挥,“就地正法,格杀勿论!”
格杀勿论?
在场的还有部分城守军,一听这个命令,简直傻了,比知道白无绝是帝位还震惊!
何家不仅是北骨高门大族,当朝还出了一位何眉皇妃,也就是三殿墨清淮的母亲;何邑守卫皇都城多年,既有功劳也有苦劳;已故的何寿更是执管御则司,每一个人的印迹晶环都是从老司座大人手里过的。
而小一辈的何田田,如今也嫁给了左少邦,虽然出了点意外情况,左少邦不再是太傅了,但他还是荡北公啊,何田田就是公爷夫人。
这样的家族,封了已遭非议,驱离亦伤民心,怎么还敢格杀勿论呢?
翊林卫大督领,凭什么有资格下达这样的命令?
何家之罪,不该皇王陛下亲自定夺吗?
抑或说,这就是暗中授意?
何邑和族人倒是看得开,武者血性,气冲霄汉,在决定与白无绝同进同退那一刻,他们就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了,格杀勿论,来吧!
“白小姐,在下有一事相求。”何邑对白无绝道。
“请讲。”
“所谓强者,仗义行仁,请您不要与翊林卫一般见识,我等蒙您大恩,本该为您冲锋陷阵,可忠义两难全,我等愿死,替这些个愚昧之徒向您赔罪。”何邑正襟,恭敬地道。
他的意思,是让白无绝藏起锋芒,离开。
对于一场稳赢的阵仗,却请白无绝不战而退,何邑和家人觉得,这是在侮辱她的强者尊严,所以每个人的眼神都像是强人所难的乞求。
这便是北皇的阴招吧。白无绝瞧着胡全顺无情的嘴角,心想墨连野闹的动静不小,旁人后知后觉就罢了,这个胡全顺身为翊林卫大督领,一定早闻风声才对。
他却姗姗来迟,甚至都没堵上耿善和边烬,要知道,太傅府如今跟封禁没区别,逮住太傅府的人私自外出,完全可以治罪下来,彻底瓦解左少邦背后这点助力。
但胡全顺没有那么做,也没有开门见山针对何家,反而偏偏只揪着白无绝,几句言语就激的何邑这个义薄云天的武者上了当,既要报恩于白无绝,又要不负家国,只能赌上阖家性命。
这样,胡全顺就可以顺理成章地“格杀勿论”了。
如此一来,北皇被墨清淮和白无绝联手施压,威严扫地,不得不只驱离何家的账,就算清了,而何家,终究走不成,两全其美。
白无绝本就对北皇没个好印象,此番一思量,更是觉得憎恶至极。
翊林卫甲胄沉重,皇家禁军自有雄浑威压,一逼上来,便带着排山倒海般的气势。
此等架势,白无绝也不得不凝重以对。
怎须何邑相求?她的初衷其实也不愿与翊林卫鱼死网破,哪怕胡全顺,她也不欲血光相见。
除开她肩上的族规,她也是有原则的,耗损人类武力,助长妖族气焰,这种蠢事,何邑参的透,她又怎会不懂?
如果方才何家走了,她和林沐当巽完全有能力飞身而去,且还能牵走翊林卫和胡全顺,一如她交代红风,任何人问起她的行踪,都可如实告知,她就是要把自己当成活靶子,将所有矛头都招来,让何家走的顺畅,也让三殿墨清淮不受干扰地筹谋大计。
最起码在自己还没有离开乾臻郡土之前,尽可能地多做些对墨清淮有助力的事情。
她激怒北皇,逼老糊涂到了连原位水灵都不顾忌,非要惩治她不可的地步,成功把他身边最得力的胡全顺引到了自己身上。
大督领果然得力,白无绝见他为自己而来,肯让何家“速速远去”的时候,她内心是叫好的,奈何,世事总是捉弄人,何邑临了给了她一个大惊喜。
胡全顺当然喜闻乐见,打蛇随棍,拿人办差。
这一战若是开幕,白无绝觉得,自己纵使不是千古罪人,也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跟墨千痕一样,变成史上最不受爱戴的帝位武者。
她脚下不由得开始退步。
虽然她没有口头应允何邑的请求,但这一退,让何邑吃了定心丸,众人也都跟着她一起倒退。
翊林卫听命行事,师出有名,步步紧逼。
白无绝内心很是作难,杀戮极为简单,和平止战却是难如登天,她该用怎样的法子平息这场不应点燃的战火啊!
林沐一手一支幽灵刺,显然知道不打不行了。
当巽也微微伏低了身子,做出攻击之态。
白无绝已经往后退出十几步,手心里不觉出了汗。
正当此时,一声吊嗓:“住手——咳咳!住手住手!”
嗓子吊的太高了,那人忍不住干咳,一边疯狂摆手,一边要命的咳,然后一边出人意料地阻止了这场乌龙战。
绷紧的心弦突然断掉似的,人们竟有种浑身虚脱的错觉,不约而同停止了脚下动作,扭头望向声音来处。
翊林卫本心上也不愿跟何家拼个你死我活,说不得胡全顺也是不愿的,左手打右手,能有什么好下场?
皇命难违罢了。
何邑等人更是如蒙大赦,望向来人,就像望着白无绝一样,送上崇高敬意和感激。
白无绝也看了过去。
来的人既不是阶位卓然的武者高手,也不是什么有名有姓的大人物,他几乎蹒跚着脚步,微微佝偻着身子,哼哧哼哧一步一个脚印,喘着大粗气,半晌才到近前。
谁啊?这位?
很多人都不认得他。
白无绝倒是认得,如果可以,她希望不认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