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第 99 章
胸口的羽符轻轻飘了起来, 凌风默按住羽符，有道沙哑破碎的声音从中传来。
“喂，你的事搞定了吗？”
凌风默瞥向右肩上的小黑, 小黑伸出两只黑色小手, 抱着个更小的圆团子, 抬头也看了他一眼, 发出一声：“咕？”
“已经完成了。”他说。
“完成了就好, 现在快点出来吧。”
“好。”凌风默简短地答。
他切断了通话, 然后再度看向小黑, 就这么几分钟的功夫, 它怀里的圆团子已经变小了很多, 最后彻底消失融入小黑的身体中。
与此同时就像达成了某种条件，小黑的身体猛地膨胀起来，但紧接着又漏气般“嘭”地收缩了回去, 化为圆圆的一团, 蔫蔫地趴在了他肩上。
刚刚小黑膨胀起来的那一刹，凌风默在虚空中仿佛看到了埋骨之地中那座倒悬的神树的幻影。
通过白狡的帮助，这段时间他终于将小黑散落在宇宙各处的分身收集完毕。
白狡对小黑似乎很了解，按照他自己的说法, 他曾经逃出十方魔域, 然后偶然遇到了北荒星上那道小黑的分身, 似乎就是因为看到了这道黑影, 让白狡产生了某种想法，他最后放弃了狼狈地逃回太一道门，而是留在了饲神者的队伍里，只是定期通过几个隐秘的空间连接点偷偷潜入外界，饲养并想方设法为黑影恢复力量。
他声称自己花了三年的时间与黑影为伴, 对它的了解全部来源于自己的亲身观察与猜测，还有饲神者内部一些没什么价值的、过去的通灵者尝试与天外存在接触时记录下来的资料，但凌风默根本不信。
白狡很明显知道一些东西，但凌风默没有追问，他本能地感到自己并不愿也直觉自己并不该和白狡扯上太多关系，只是如今的情况下，他只能借助白狡以达成自身的目的。
获得第二份力量和记忆之后，他已经能比较清晰地读取小黑的意识，得
知十方魔域的大阵虽然失败，但引发的波动已经引起了躲藏起来的小黑的其余分身的注意。
于是他通过白狡收集了一些布阵材料，然后依靠吞噬了沈长默的灵魂后暴增的阵法知识，设计了一个阵法将自身的信号放大，像道标一样指引着航路，将散落在星河各处的黑影全部吸引而来。
在这颗星球上捕获的是最后的一道分身，这道分身不知是遭遇了什么，身受重创，意识也出现了残缺，并没有收到他的信号，而是本能地跟随灵压的起伏前往到这颗星球，迷迷糊糊地蛰伏起来疗伤，他只能亲身过来将它回收。
只是没想到会遇见如此意外的一幕……
凌风默面色古怪地望向小黑，小黑不明就里地回望，然后他默默将目光移开。
凌风默叹了口气，天地之大，自己的疑问和震惊却根本找不到活物可以理解和分享。
小黑已经将散落的分身集齐，可惜大概是力量流失得太严重，吸收掉全部分身之后，小黑看起来依旧还不能变成他在埋骨之地中曾惊鸿一瞥的“完全体”。
凌风默尝试着将自己体内满溢的力量转移给小黑一部分，小黑呆了一下，然后立刻兴奋地大口朵颐起来，耸动间构成身体的阴影肉眼可见地变得更加浓郁而清晰。
与此同时凌风默也感到自己的身体一阵轻松，有了小黑的帮忙，此前吃掉的那部分力量现在竟然就已经全部消化了。
羽符再次传来动静，“喂，怎么还不动身？我只是暂时给你在星球的防御上开了道缺口，停留太久的话就会被发现了。”
“你在哪儿，给我坐标，我马上过来。”凌风默沉声道。
收到坐标，凌风默不再耽误，立刻起身前往与羽符另一头的人约定的地点。
只是在走之前，他忍不住又看了眼那座已被天劫夷平的山谷，表情再度变得十分古怪。
不会吧……怎么会这样……这太离谱了……
迈开腿的时
候，他甚至踉跄了一下，把屋头鬼和小黑同时震得在他肩上一弹。
凌风默飞到绯云星背对恒星的至暗处，这里无人看守，防御也明显比星球其他地方薄弱很多，白狡已经站在此处接应。
白狡将一件太一道门弟子的外袍搭在肩上，银灰色的头发四散开，脸上遍布的疤痕让原本算得上英俊的脸邪气十足，加上眼里时不时漏出来的若有若无的乖戾和冷漠，实在很难看出哪怕一点正派弟子的模样。
“怎么样还顺利吗？”他裂开嘴，用沙哑的嗓音问。
“顺利。”凌风默只点了下头，没做更多回答。
白狡看了他一眼，通过自己的特权，打开了布在绯云星上空的阵法，两人一同神不知鬼不觉地飘出。然后白狡又不知用了什么方法，把他们的出入记录也尽数销毁。
眼看就要彻底摆脱监视范围的时候，几个太一道门的弟子忽然坐着飞剑从远处飞来，凌风默立刻藏到了太空中一枚陨石的背后。
两个弟子看到白狡脚踩着块陨石，负手站在太空中，很诧异：“白师兄，您怎么突然来这个鬼地方。”
“旅游，散心。”白狡望着远方的美丽原生态星球，很糊弄地说。
“哦哦，挺好。”两个弟子互相看了一眼，居然接受了这顿糊弄。
“听说师兄之前接取了宗门的秘密任务，这次回来得到了掌门的特别表彰？”其中一个弟子比较羞涩地试探。
“虽然宗门的奖赏还未下达，但以师兄的背景和原有的地位，肯定会得到宗门的进一步重用吧？”另一个就比较直白了。
“我们白家早已落没，全靠太一道门养着，能有什么背景和地位？”白狡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们一眼，却没有否认对方的最后一句话。
“师兄怎么能这么说，师兄从来都是人中龙凤，过去也是掌门最看重的关门弟子，只是有些宵小之徒……”其中一人猛咳两声，另一人接着道，“总而言之经过这一次的历练，师兄的修
为更加惊人了，风度更是不可同日而语，真是让人钦佩仰慕。”
白狡面不红心不跳地接受了他们的马屁，阴阴一笑，“两位师弟修为进步也很大，看起来很快就可以离开这里，去看守其他更重要的地方了。”
“不敢不敢，我们生是太一道门的人，死是太一道门的鬼，宗门哪里需要我们，我们就在哪里。当然如果师兄有要用到我们的地方，我们也很愿意离开这里为师兄效劳……”两人声音小下去。
“我最近是缺几个打下手的，有机会的话，倒还真可以去宗门内务院申请一下……”白狡不经意地说。
双方相谈甚欢，陷入一片其乐融融。
陨石背后的凌风默内心忍不住疯狂咯噔，那个阴阳怪气的白狡，居然还有这么和善的一面？只是他的和善，莫名让凌风默觉得更阴阳怪气了。
他靠着陨石等待那边的交谈完成，目光则扫过太一道门布置在绯云星上的阵法。目前的位置整颗星球都在他的脚下，刚好可以将笼罩星球的阵法看得很清楚。
这套阵法是由无数个布置在绯云星上的中小型阵法套嵌而成，这些阵法大多以星球上原本就存在的矿脉为基点，完美融入了星球本身的生态之中。目的只是阻挡外人进入，不会对星球上原生的生物造成任何影响。
凌风默虽然获得了一些阵法的知识，但只是囫囵吞枣，如今有机会见到实际运行中的超大型组合阵法，顿时认真观摩与分析起来。
突然间他停住了，在太一道门的阵法背后，他发现了另一个阵法。
这个阵法比他刚刚看到的还要更加高明，阵法并不是设置在星球表面，而是设置在星空之中，自外向内地包裹住了整个星球。他甚至看到一道力量的线从阵法中远远地延伸到宇宙深处，像是与更远地方的星体彼此呼应和勾连。
即便是从埋骨之地出来之后精神力暴涨的自己，也只能模糊捕捉到这个阵法的轮廓，换成下
界的其他人，或许根本察觉不到它的存在。
这也是星球防御的一部分？凌风默不禁皱眉，想起了刚刚见过的龙星野等人，如果防御这么森严，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混进来的？
没一会儿，白狡回来了，随口道：“这颗星球是太一道门重要的物资储备星，平常防御非常严格，不过今天有大人物带着宗门高层给的特许通行证造访，看守此地的弟子听闻有大人物来全都跑去献宝谄媚了，也多亏如此不然我们也没法进出得这么顺利。”
凌风默陷入沉默，想象了一下龙星野等人被拥簇着争相谄媚的场景，再看看鬼鬼祟祟的自己，突然充分认识到了世界的参差。
白狡取出一艘灵阵驱动的轻型船，带他到距离绯云星最近的一颗人居星球落下。这颗星球叫离火，是太昊帝国的一颗天级行政星。
这颗星球的生活环境和地球很像，到处是高楼大厦，只是发达了太多，入目可见的所有设施都是由灵力和灵能驱动。
大街上行走的人修真者和普通凡人几乎达到对半的比例，修真者大多身着或古朴或华美的长袍，神色间带着倨傲，而普通凡人打扮则随便很多，看到修真者神情敬畏，甚至有些畏缩。
不过即便是在这里，高等级的修真者依然凤毛麟角，凌风默坐在白狡的灵船上一路观察，只见到一个元婴级别的修士。
他背着大剑，随白狡进入一座大概是用餐场所的高耸白色建筑，这里和大街上又变得截然不同，站在门口迎宾的侍者修为都在元婴以上。
白狡在这里的地位很高，也没见他拿出什么证明身份的令牌或是卡片，就得到了最高规格的接待。进门前凌风默往楣上瞟了眼，那里竖挂着道漆黑的木牌，上用古篆书着几乎看不出形状的“太白”二字。
他们乘着道灵阵驱动的方梯上升，在最顶层靠窗而坐，桌上竖着道幻影屏，正在播放一些修真界的新闻。
第一条就是关于最近很
多修真门派都开始投资培养凡人武修的事。
凡人武修没有灵根，除了巨阙剑宗拥有特殊的修炼法门，其余的最强者也就能达到与结丹期修士一战的程度。但根据很多修真门派的最新尝试，给凡人武者喂下修真者的丹药，再运用灵阵等进行肉体强化，以及精神锤炼之后，他们最高已经能够发挥出元婴级别的战斗力。
元婴期修士已经是大部分排行前列的修真门派的中坚战力。另有几个特别擅长制作机关法宝的门派，还有太昊帝国的研院，又针对武修研发出了无需灵力驱动的机关傀儡。
种种这些变化都是因为最近掀起的死星探索热，走在最前面的就是太一道门，据说他们和巨阙剑宗达成了战略合作，正在培养部分弟子适应机关傀儡的战斗，准备进入死星探索。
凌风默忍不住皱了皱眉，修真者的培养费时费力，还有很大运气成分，而能够习武的凡人却多如牛毛，仙门这种做法，与其说是重视武者，不如说是把他们当做了量产型炮灰。
不过让他更加关注的是在这条新闻最后，提到了天界的太一道门同样注意到了死星的出现，他们已经派遣仙人进入混沌之中，试图摸清死星出现的原因。下界的太一道门最近接到的一条上谕，就是关于此事。上谕里敦促了下界的弟子加大对死星的探索力度，并及时将消息整理汇报给上界。
即便是在两界通道关闭前，两界间要沟通都不是件容易的事，只有实力最雄厚的门派才有资本架设跨界传递信息的灵阵。每一次交换消息，消耗的资源都是难以想象的程度。太一道门竟然会为此传下消息，足以见出对这件事的重视程度。
不过凌风默惊讶的点在于这样算得上机密的消息竟然可以在这种公共场合堂而皇之的展示，他隐秘地扫过四周很稀疏地坐着的其他客人，当然也可能进入这个地方的本身就只有太一道门最核心的人员，所以这些信息对他们
来说并不是需要保守的秘密。
随意点了两样菜，白狡看着凌风默，迟疑了一下，问：“你现在身上的力量……是不是快要达到渡劫期了？”
凌风默的目光还停留在幻影屏上，眼皮耷了耷算是默认。
他现在的力量组成过于复杂，也没有同渡劫期的强者战斗过，还真不好掂量自身的境界。不过如果渡劫期只是需要达到能抵御山谷里的那道天劫的程度的话，他觉得现在的力量完全足以匹配。
也就是说，他应该的确是达到渡劫期了。
“到渡劫期之后，就该为天劫做准备了。”白狡思考了会儿说，“我此前在分神期停滞了太久，虽然现在通过丹药也能强行突破到渡劫期，但在下界我还有些事要处理，如果你很快就要渡劫去天界的话，我恐怕不能及时跟随。”
凌风默眼神闪了闪，“到渡劫期之后就立刻会感应到天劫么？”
他完全没有什么天劫到来的预感。
白狡却摇了摇头，“现在的修真者实力划分都是脱胎于最早的修真功法《鸿蒙道经》，那部功法将修真者的实力划分为炼气、筑基、结丹、元婴、分神、渡劫六大境界，每个阶段又分为前中后期三个阶段。”
“初步感应并牵引天地灵气蕴养自身为炼气；将含有后天浊气的肉身转化为适合修炼的先天之体，完成第一次蜕变是筑基；灵气在体内凝聚成核，从此可以自行运转为结丹；灵魂在体内具现化，可以短时间脱离肉体神游太虚是元婴；灵魂更加强大，可以短暂分化，各行其事，同时修炼，是分神；最后魂魄合道，一举冲破天人壁障，进入超凡之境，就会迎来天劫。”
“不过都两个纪元过去了，现在的修真功法和以前早就天差地别。只因为大部分道门正统功法都是基于《鸿蒙道经》衍生，突破境界的表象大同小异，所以依然使用这个境界划分标准。”
“但不同的人修炼同一功法，在同
一境界的实力都可能千差万别，更别提不同的功法。再加上下界的壁障极限也有所变化，所以就算分神之后，魂魄得以合道，进入下一个境界，也未必所有人都能达到引动天劫的标准。”
“天劫的本质是因为下界能够容许存在的生物具有能量上限，超过这个限度就会对这一界本身造成威胁了，要么将这个威胁以雷劫清除，能抗过天劫无法清除的，就送去界壁更坚固、能量等级也更高的天界。有些实力不足者，进入渡劫期之后，还要修炼很长一段时间，才能触摸到这个上限。”
说到这里，白狡看向凌风默，“你不会还没感应到天劫吧？”
见到凌风默不语，他皱了皱眉，不是很确信地说：“你境界突破得太快，可能是积累有所不足，再修炼一段时间，等修为触摸到那层壁障了，应该就能够感应到天劫了。”
凌风默的手指在桌面轻轻抚过，不知是在想什么，然后忽然抬起脸说：“如果说，我是说如果，不通过天劫，有什么去往天界的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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