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第 77 章
作者有话要说: 久等了!前两天一直在陪亲戚,对不起小天使们。(t▽t)
沙、沙、沙……
空行船的房间里, 龙星野安静地沉眠,黑暗中只有被褥微微滑动的声音,和轻微的呼吸声。
忽然间他的手拽住了床单, 汗珠沿着指关节滑下, 五指用力收紧, 呼吸变得急促而粗重。
他的身体弯曲在床上, 龙角伸出, 唇边露出尖牙,咬紧牙关, 像在抵御着什么。
然后他猛地醒了,身上还残余炙热的温度,耳尖微微发红, 眼神锐利中带着丝迷离。
身下是个枕头,他伸手拽了拽枕头角,撑起上半身, 疑惑又不爽地往四处瞟了一圈。
怎么回事?刚刚……那种感觉?
睡到一半, 身体忽然开始升温, 朦胧中感觉有什么在触碰他的身体, 不断试探他的禁区,让他本能激起防御。
按了按太阳穴,他抬起眼皮,这里是空行船上的房间,龙小白睡在隔壁, 屋里当然没有别人。
那那种感觉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总不会是做了个梦吧?”他忍着睡眠不足的起床气,颓废地想着。
索性已经醒了,一时半会儿也没法再睡着,他干脆往后撩起过长的头发, 从床上起身,走到桌边拿了杯水。
龙星野只在肩上搭了件外袍,松散敞开的袍下露出里面的皮肤,可以看到从小腿到颈侧都遍布张狂而绮丽的绯红色纹络。
这样的情况意味着他体内的封印已经完全解放,以至于短时间内他有些控制不住外溢的力量和气息。
手里的水晶杯裂开极细的白痕,龙星野盯着杯中水面荡开的涟漪,微微扬起脖子,将杯里的水一饮而尽。
刚喝完他的脸色却变了变,拿杯的手也颤抖了一下。
那种感觉又来了……
他的右手臂按在墙上,张了张嘴,把差点脱口而出的声音咽下,胸口开始起伏喘息。
水杯无声地掉落在地,他头抵着墙壁,望向地面的双眼颜色变得很暗很深。
直到很久之后,那股感觉才慢慢散去。
龙星野重重地向
后躺倒在床,长长地舒了口气。
他有些郁卒地拿胳膊蹭了蹭脸上的汗,现在他确定刚才的感觉不是梦了。
刚刚他近乎失控,就好像在那一刻,自己的意识已不受控制地被剥离。
“又是那滴血的问题吗……”他揉了揉有些发红的眼角,把心神沉入灵府,面前是黑暗的、幽深的空间。
而在空间上空,漂浮着一颗血滴。血滴的周围丝丝缕缕,像浮萍植物根系蔓入虚空,正在和这片空间发生交换,被汲取着什么,也在吸取什么。
在无名星球陷入失控的时候,他就怀疑过这滴血有什么问题。等清醒之后再度审视体内时,那滴血就变成了现在的样子,而困扰了他千年的封印竟然消散了。
他站在血滴的下方,仿佛可以听到阵阵心跳声,像某种生命的律动。与此同时升起的是饥饿和渴望,这就是魔域都城中对他产生吸引的东西,但近到面前的时候,能感觉到的还有一丝源自本能的、对危险的抗拒。
在血滴的另一边,与之隔空相望的,是一枚漂浮在空间的正中央的绯金色的晶体。
这是神格,信仰的线条自虚空之中向它汇集。而它像黑暗中被点亮的明星,悬立在高空,无声地照耀着什么。
明明是异物,神格竟然和这片空间意外的契合。
最后,两者之间,一道长长的天梯安静地向上延伸。
这是原本封印存在的位置,而现在封印的枷锁消失殆尽,出现在其后的便是这一道天梯。
血滴、神格、天梯,三者分立,在体内达成了某种平衡,彼此相安无事。
他踏上台阶,嗒、嗒、嗒,脚步的声响在黑暗中落下,像击打在人的心头。
走到快接近顶端的时候,他忽然停滞了脚步。
这个场景与记忆里的某一幕太过相似,勾起了他一些不愉快的情绪。
天梯的尽头是道光门,而这一次并没有人坐在门前等他。
门是紧闭着的,他把手轻轻放在门上。
微微的光从门后透出来,他突然有种直觉,推开那扇门就能发现一个天大的秘密。
就好像一辈
子身处黑暗的房间的人,第一次从门缝里窥见光明。等光彻底照亮那个房间,他会第一次知道房间里的东西真正的模样。
门后是真实的世界,但也可能带来无法挽回的后果。
他把手收了回来,有个声音在体内说,还不是时候。
他望着那道门,沉默了会会儿,忽然掉头离开。
在他转过身的时候,没有留意到刚刚的碰触已经将门推开一条小缝。
一道血丝蔓延到门的脚下,像某种入侵物一般,探了进去。
整个空间再次陷入绝对的寂静,万籁无声。
巨阙剑宗,凌风默还在望着天花板发呆。
反正睡不着觉,他第一次主动尝试和面具人沟通。
“你之前没有告诉过我,你和白家还有渊源。”
然而对方看起来并没有兴趣配合,他在黑暗中等了很久都没有得到回应。
“你有父母吗?”凌风默又问。
黑暗中还是没有任何声音响起,他停顿了一下,补充道:“或者说,视之为父母的存在也行……”
凌风默望着天花板,“我没有父母,也不知道有父母是什么感觉。”
“他们要你回到白家的时候,你为什么没有答应?”
凌风默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什么心态,犹豫了一下,说:“我觉得,有个家,有个家族或许也……”
那句“不错”被硬生生打断,他终于再次听到熟悉的声音,“你觉得我应该认回白家?”
那个声音冷冷道:“你应该很清楚,我和你,与他们没有任何关系。”
凌风默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无言。
体内的声音说:“看来你还是潜意识不想承认自己的身份,想做个人类。”
凌风默抿了抿嘴,但没有否认。他盯着天花板,说:“但在你知道你和那片黑天的关系之前,在你还以为自己……是个人类的时候,你不可能没想过有个亲人之类的吧?”
“白狡提到的那对老夫妇……”他突然想到,“你把他们当成过亲人吗?”
体内的声音沉默了会儿,说:“大概。”
“大概?”
“也许。”
“也……许?”
那个声音被逼问得不悦,冷冰冰道:“我在剑冢的时候,就把所有的事忘掉了。”
“等我想起那一段的时候,那对老夫妇……早已经死了。”
凌风默怔住了,许久他才有些唏嘘地说:“毕竟几千年过去了,他们只不过是凡人……”
“他们并不是自然死亡。”体内的星球上,面具人睁开了眼睛。
他一字一字地说:“在白家长老想要强行带走我的时候,他们因为不愿意放手被摔倒在地,那个时候两个人就已经死了。”
凌风默一愣,脱口而出:“白家长老怎么能这样?”
“很奇怪?”面具人在星球上站了起来,望向头顶的黑暗宇宙,隔着那层虚空与凌风默对话,“这就是修真者再正常不过的做法。”
“可白家是站在仙门一方的修真者……”卡了一下,凌风默说:“我不是说仙门就是好人,但他们针对的一直只有魔道吧。仙门向来把匡扶天下、保护凡人作为口号,白家的长老听起来也还算德高望重,不像是那种丧心病狂的叛道者,为什么会做出这种行为?”
“你恐怕理解错了仙门对凡人的定义。”面具人说,“仙门看重的只是作为修真界基石的凡人社会这个集体。身为个体的每一个凡人的死活,从不在仙门的考虑之类。”
“一万个凡人才能诞生一个拥有灵根的未来修真者,而一万个修真者只有一个天赋足以修至飞升。凡人对修真者唯一的意义就是他们的数量,修真者想要壮大和存续,需要足够多的凡人作为原料堆积。他们对凡人的保护,从来只是为了制造足够的培养基。”
“就像一个炼蛊场,只有投入越多的蛊虫,才能在一层层的斗争之后诞生最强大的那个。两个年迈的老人,已经是生存斗争中濒临淘汰的残次品,从任何意义上来说,都不具备被保护和善待的价值。”
“养蛊,厮杀,弱肉强食,由生存斗争形成的金字塔,这就是这个世界赖以存在的体系。构造了这个体系的世界,你觉得会是怎样的人?”
“他……应该很
残酷吧?”凌风默踌躇道,实在无法把这样的“世界”和沈长默所说的那条魔龙联系起来,顿了顿他抬起头,“所以你才会感到被欺骗了?”
“他没有骗我。”出乎凌风默的预料,面具人沉默了会儿,居然这样回答。
“他要是骗了我也就算了。”面具人望着黑暗的虚空,就像看到了另一片与之相似的宇宙,“但他是真的相信了自己是网中猎物的同伴。”
“他小心翼翼藏起狩猎者的外衣,只等着最后再露出獠牙,却先骗过了自己。”
“他明明无情又残酷,但又白痴到把自己的真心都玩脱。”面具人的语气不知是嘲是笑。
“等他恢复所有记忆,意识到真相的时候,你猜他会露出什么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