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第 48 章
城主府深处坐落着一间书房。
书房外站着数十守卫, 个个黑甲覆面，手持黑色长枪，胸口铭刻着长枪与天环交错而成的徽记, 肩甲上则用海兽之血绘满怒涛组成的符文, 这是澜汐城特有的戮魔卫。
他们的职责是缉拿与肃清澜沧郡内作恶的魔道修炼者, 偶尔也被派往北荒星其他地方执行除魔任务, 在北荒星是令所有魔修闻风丧胆的存在, 但在这里却做着再普通不过的看门工作。
一个身着城主府仆从服饰的侍卫走到书房前，望了门外驻守的戮魔卫一眼, 朝大门的方向伏下身躯，“城主。”
书房的门无声滑开，房间没有窗子, 点着蜡烛，散发出淡淡的幽香。房间四壁全是书架，堆满了玉简和古籍, 房中央则竖着一扇屏风, 屏风上绘着澜沧郡的地图。
一个外表约莫三十多岁的男子坐在屏风前, 大约是长期的殚精竭虑, 他的眉心有两道深深的沟壑，见侍卫进来，他放下手中的玉简，揉了揉太阳穴，问：“有什么事吗？”
侍卫走上前, 在距离男子面前案台三米处再次伏下身躯，“城主，小姐将您之前给的化婴丹用掉了，用到了她之前带回来的那个老人身上。”
“这有什么值得禀告的。”男子哑然失笑, 摇了摇头，“丹药既然给了她，自然全权由她支配，她愿意怎么使用都随她。”
沉吟了一下，他又道：说起来也是我欠考虑了，乐儿现在一心习武，化婴丹对她作用有限。前段时间戮魔卫收缴上来一颗兽王丹，是魔道中人使用数百王级凶兽的灵核炼制，虽然用到的炼制手法非常残忍，但对服用者没有任何副作用，能够极大强化肉身，你把那枚丹药送去给她吧。”
侍卫一惊，“那枚丹药不是您准备献给太一道门的贡品吗？”
“给太一道门的岁贡可以另行安排，就按照我说的去做。”男子淡淡地交代，侍卫不再言语，应了声是便起身退下。
等书房的大门再次合上，澜汐城主发现屋里
的烛光不知什么变暗了，起身便要去添置烛火。
房间里的蜡烛叫定灵烛，是用荒海中的海蜂所产的蜜蜡制成，散发的光芒可以起到平定灵息的作用。北荒星的灵气性质狂暴，很容易使人走火入魔，除了武修不怎么需要，魔修根本不在乎外，定灵烛对大部分修炼者来说都是必不可少之物。
微光再次亮起时，在光线尚未到达的黑暗处突兀地传来一道刺耳的笑声，“真看不出你居然这么疼那个女儿，就连兽王丹都能随便送出去。”
这道声音极为难听，像绞肉刀在琉璃瓦上切割摩擦一般，混合着尖锐、破碎、混乱的频率，让人本能地感到一阵心悸与不快。
澜汐城主手托着蜡烛，面无表情地走到屏风后面，这里放着张金蚕木制的软塌，塌上歪歪斜斜地躺着个人，正是他发出了刚才的笑声。
塌上的人外表看上去是个二十五六岁的青年，灰白色头发，赤裸着上身，身材劲瘦，肌理分明，脖子上圈着个黑色铁环。他全身密布纵横交错的伤疤，就连脸上也爬满条状的灰白伤痕，只露出一双苍灰色的眸子，饶有兴味地望着持着蜡烛走近的男子。
在他的身体右侧，一件黑色的袍子半搭在软塌的扶手上，同一个地方还斜靠着一张造型诡异的长弓。
“你已经疗完伤了，可以走了。”澜汐城主冷声下达逐客令。
满身疤痕的灰毛青年翻了个白眼，“这就生气了？为什么？因为我提到了你的女儿？”
他从软塌上起身，视线与对方平齐，突然靠近，轻佻地抓起对方垂在肩头的一绺头发，把嘴凑到对方耳畔轻声道——
“你说，如果那个小姑娘知道自己的母亲不是病亡，而是被自己的亲父所杀，只是因为她发现了你的秘密，会怎么样？”
“铿”的一声，一道明亮的剑光划过，灰毛青年手中的头发断成两段，他与男子的距离也被一把剑隔开。
灰毛青年掌心飘出一道苍白的火焰，手里的发须刹那间化为飞灰拍散，若无其事地退后两步
，耸了耸肩，“切，真是开不起玩笑。”
“你在这里待的时间太久了，该回去了。”澜汐城主面黑如铁，第二次下达逐客令。
灰毛青年一屁股坐回软塌上，骂骂咧咧道：“我到你这里不就是为了回去？”他仰起脸，“喂，打开封印，送我回去吧。”
“打开封印？”澜汐城主的声音高了几度，“你在开什么玩笑？”
灰毛青年撇了撇嘴，继续用那副破碎的嗓子制造噪音，“你手下的戮魔卫这段时间到处缉捕魔修，封堵郡内的空间裂隙，我掌握的几处隐蔽连接点都被他们毁了，不然你以为我愿意冒险到你这里来吗？”
“根据仙魔共建条约，你们如果安分守己不为非作歹，谁也不至于将你们赶尽杀绝。”澜汐城主还是冷酷道，脸色更黑了。
灰毛青年对此不予置评，“行了，我可没功夫和你讨论什么仁义道德是非对错，你到底送不送我回去，不送我可就在这里住下了？”
他的目光缓缓下移，落在对方的腰间，舔了舔嘴唇，嘴角不怀好意地咧开，“还是说这才是你的目的？”
澜汐城主不气反笑，“你不会还以为自己是那个太一道门的天骄之子吧？现在的你实力十不存一，我只要不超过三剑就能把你杀死，你还有胆子在我面前放肆？”
“那你倒是杀啊。”灰毛青年仰后躺回软塌，双腿盘着，舔了舔自己的手指，“你杀了多少魔道中人了，再杀我一个也不嫌多吧？不用三剑，只要一剑就行。你倒是敢吗？别忘了，我会变这样可全是因为你！”
澜汐城主一脸怒极，但却出奇地没有再言语辩驳，他闭上眼睛，像是努力平复了下呼吸，终于转身，毫无感情地掷出几个字，“穿上衣服……跟我走。”
澜汐城是座彻底的围城，所有街道全部围绕着中央的城主府而建，道路呈放射状四散开，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封印之阵，而城主府便是这个阵的阵眼。
城主府面积很大，与一般的城主府概念不同，这里不完全是城主的起居所，更准确地说是一个类似城中城的堡
垒。城主居住以及处理政务的地方只是里面最小的一块区域，更往深处去则是层层设岗的阵坛。
阵坛分为九层，每一层都由重兵守卫，布下无数强大阵法，直到最里面才能看到通往十方魔域的封印之门。
按照仙门最初的设计，一旦封印之门被攻破，魔道修士的大军从中涌出来，首先面临的就是由城主府的九层阵坛组成的防御圈，如果城主府沦陷，那么从城主府辐射出去的大阵便会彻底发动，届时大阵将以澜汐城百万百姓的性命所铸就的人间之力一举将整个十方魔域连同里面的魔军埋葬。
不过澜汐城的百姓对自己成为阵法组成部分的事一无所知，他们只知道澜沧郡时不时就会冒出来几个为非作歹的魔道修炼者，但都被城主率领的戮魔卫剿灭。
龙星野与凌风默一路长驱直入，很快穿过城主家眷与仆役的居住区，进入了最深处的“禁区”。
越接近里面的阵坛，沿途的守卫也越来越多，但在龙星野的指引下，他们从始至终没有惊动一个人，凌风默看向前面的背影的表情也越发捉摸不定。
终于，他们穿过层层重兵，出现在了一个八角形的巨大阵台前。
在这里已经看不到日月与天空，头顶也被阵法笼罩，可能是为了照顾在此镇守的守卫的情绪，头顶的迷阵制造了些类似星空的幻觉，只是布阵者可能比较缺乏生活经验，以至于这个星空格外僵硬。
镇守在这里的戮魔卫装备比外面的更加精良，他们从出生就在这里，训练吃住，从不外出，唯一的职责就是看守魔域之门。
龙星野与凌风默悄无声息地穿过移动中的守卫，踏上了阵台，在他们面前是一条高达数丈的巨型空间裂痕，像一只竖直闭起的眼睛，悬停在半空中，内部隐约呈现幽深的黑色，边缘环绕着无数空间碎片。
无数半隐半现的线条从四方的虚空中垂下，在裂痕里外穿进穿出，把扩张的裂缝向内挤压，裂痕表面不时有地方出现崩溃，但很快就会飞过去数根线条，交叠成网格将那个地方固定
，然后再缓慢地修复。
在被封印之前，整个澜汐城所处的位置都在巨大的魔渊之上，如今魔渊的口子被缝上了，只在这里留下了一处线头。
龙星野盯着阵台上空的裂缝，突然轻声道：“麻烦了。”
“怎么了？”凌风默转过头问。
龙星野眯起眼睛，这道封印之门绝对不是下界的修真者能够布置的，应该是出自上界的阵仙之手。
他还是太冒失了，以他肉身的强悍还有天生的空间穿梭能力，对大部分阵法都可以视为无物，但绝对不包括眼前的这个。
如果不惜代价使用体内余存的龙元之力，倒不是不可能强行破阵，但在没有灵气补充的情况下，这绝对不是什么好的决定……
事情突然陷入了僵局，龙星野正陷入踌躇，忽然身旁的凌风默握紧了剑，轻声道：“有人来了。”
阵台之外的守卫齐齐躬身，在他们视线的尽头，两个人影穿过迷阵走出，正是澜汐城主，还有一个全身掩盖在黑袍之下的不明来客。
但驻守在此的守卫没有一个出声询问，所有人在行过礼之后便回到各自岗位，甚至动作表情都毫无变化。
澜汐城主从怀里取出一枚玉符，抬起眼，将握着玉符的手掌对准了虚空，霎时间玉符光明大放，整个阵台所处的区域变得犹如白昼一般，所有人的身影都被光消融。
白色的幕布中，悬垂在虚空之上的无数线条缓慢流动起来，从巨大裂缝的一角抽离，那一处的裂缝迅速扩大，但只解开了大约两三人宽的口子，线条便停止了移动。
澜汐城主望着那道黑漆漆的口子，冷冷道：“回去之后就不要再出来了。”
“这可轮不到你说了算。”黑袍人拉低帽檐，在阴影之下扯了扯嘴角。
他抖开袍摆，踏上阵台，嘶哑着声音道：“我走了，你好自为之吧。”
黑袍人说完走向面前的巨大裂缝，在他的身影被裂口吞没的同时，龙星野拉了拉绳子，朝凌风默使了个颜色，“跟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 魔尊：谢谢带路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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