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穿越的第三十七天
所以说, 还真是不论哪个世界的森先生，都只会用这老一套的手段来接近目标啊。
在他儿时是，在这个世界亦如是。
太宰治漫不经心地想。
他淡淡地看了看对面那位看起来大概三四十岁的中年男子, 敏锐地从他颓废的伪装中，嗅到了隐藏在其下的黑暗气息。站在他身侧的金发幼女容貌秀丽, 但也只不过是一具异能力所铸就的傀儡。
港口黑手党的首领「森鸥外」。
不是横滨学院的校医“森医生”，也不是学院暗组织部的领导者“森先生”。
森先生
在无声地呢喃出这个被他日常生活中念过无数遍的称呼时，太宰治有一瞬失神。
和「森鸥外」一出场就让自己的异能力碰瓷中也那条小矮人蛞蝓一样，在年仅八岁却聪慧绝伦的津岛修治眼里, 那被称呼为“林太郎”的青年也是持有着明确的目的性，出现在了把自我全然封闭的、津岛修治的面前。
人类是由什么组成的
利益、暴力, 和无休无止的恶意。
没有意义、没有意义, 没有任何意义。
小小的孩子蜷缩在黑暗的角落, 用一双通透冷静到可怕的眼睛，去观察着世上的一切, 最终得出了结论。
津岛修治懂事得太早，看得太透，他并非不能离开那个禁锢着他的牢笼, 只是懒得去做而已。
在哪里都一样, 都只是可怖如野兽的人类们在自以为是的上演一幕幕恶心的剧场罢了。
但彼时刚刚加入横滨学院、尚且青涩的青年森鸥外出现了。
他不知从哪里得到的情报，推测到了津岛修治这个看似被家主宠爱着、锦衣玉食精细养大的小少爷的真正境遇，甚至还从过去的蛛丝马迹中分析到了一个被津岛修治特意隐藏至今的真相
津岛修治是异能力者, 还是罕见的消除系异能力者。
一个珍贵的异能者、一个拥有着惊人脑力天赋和异能力的孩子被如此对待，甚至几近失去自我的人格
就连素来冷静的银狼在得知这条消息后, 也感到了出离的愤怒。
于是森鸥外整装出发, 用自己同样惊人的智慧整理情报, 很快得到了津岛修治拿被排得满满当当的行程单, 带着自己的人形异能力在他的必经之路上“守株待宰”。
森鸥外断定津岛修治会对“同类”感兴趣，再加上他笼中鸟般的处境，他必定会愿意跟着自己离开。却不料，这个八岁的稚童同样不按套路出牌。
他的确是成功搭上了话，但津岛修治却对离开津岛家族没有任何兴趣。
与其说津岛修治是因为不觉得逃得出去而拒绝，不如说他压根儿就是无所谓。
在哪里都一样的话，我又为什么要跟你去别的地方呢
根本就没有意义啊。
那双满溢着倦怠与冷寂的鸢眸冷冷地凝视着黑发青年，似乎在无声地质问着。
在哪里都一样没有意义吗。
森鸥外陷入了沉思。
翌日，异能力化的爱丽丝无声无息地出现在津岛修治黑暗的房间里，表示想和他一起玩。
津岛修治满脸冷漠地无视之，并毫不留情地消除了爱丽丝。
第二日，数大能力体系之一的异能者体系有意合作的文件摆在了津岛家主的桌子上。
津岛修治满脸冷漠地接了“与异能力者代表接洽”的任务，盯着文件上的森鸥外的照片，苍白的唇微微抿起。
第三日，是一个阳光明媚的上午。
津岛修治在数人看似保护实则看管的簇拥下来到横滨，抬头看了看这间由异能者代表指定的洽谈地区。
“漩涡”。真稀奇，居然有人在咖啡厅找合作。
不过，也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稚童的眼中划过一丝嘲讽。他独自走入这家咖啡厅，把身后的看管者都甩在门外，一眼就看到了坐在窗边角落的黑发青年。
和他身边坐着的幼童。
津岛修治的瞳孔微微放大了。
那双空洞又死寂的眼中，映着那幼童如天空和海洋的、湛蓝的眼瞳。
那并非爱丽丝那看似美丽却无机质的眼睛，而是更灿烂、更明澈的一双眼睛，那双眼睛倒映着窗外灿烂的阳光，散发着温暖的人性光辉。
那双眼睛衬着那幼童色泽鲜艳的橘红色发丝，恍惚间，他整个人都好似在发光。
津岛修治要被那光芒灼伤了。
他不受控制地后退了一步，像是受惊了的雏鸟。那些谈判或合作的客气话就在嘴边，明明往常说起来轻而易举，此时却纷纷冻结在他脑海里。
于是孩子沉默了片刻，只能轻轻地说“森先生为了达成目的，可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呀。”
他看了一眼那赭发蓝眸的幼童，又在瞬间转过头去，冷漠道“连这种刚出生没几个月的、说不定脑子还没有发育好的非人类都要带出门，你就不怕他突然发狂、有损市容”
津岛修治是知道这个人的。
前几个月刚被一个异能力组织从某个非法实验室救出的实验体，据说拥有相当强大的异能力。因为其特殊性，所以把之认定成“刚出生没多久的非人类”也没错。
一个非人类竟然比人类更像人，这是什么讽刺笑话吗。
鸢眸的稚童弯了弯眼睛，瞳色深沉，犹如深渊。
“哈你这家伙说什么呢”从纯粹能量体化身成八岁幼童的中原中也突然被人身攻击，在紧张地看了身边的森鸥外一眼后，怒气冲冲地说“是找揍吗”
“哇好可怕的小矮人。”津岛修治眨了眨眼睛，状似害怕地后退了一步，夸张地说，“看看看看，森先生，我没有说错吧，这不就开始发狂了。”
森鸥外没有说话。
他微笑地看着突然变得活泼了不少，终于有了些活气，但毫无自觉的津岛修治，拍了拍身边中原中也的肩膀安抚他。
“好啦，修治君。”他缓和气氛道，“火气不要这么大嘛，中也君可是要和你相处很长一段时间的哦”
津岛修治“”
他莫名其妙地看了眼满脸不情愿安静下来的中原中也，这才想起来昨晚他心绪纷乱，所以那份关于合作的文件他并没有看完。
“附录第四条。”森鸥外看似好意地提醒，“在合作成立并执行期间，我方需派出一名异能者保护接洽者的安全，并时刻进行情报上的交流。”
津岛修治“”
“修治君，中也君就是你的保护者哦。”森鸥外说，紫红色的眼中带着点恶劣的光，“在合作期间，还请你接受中也君的保护，由于情报交流上的需要，为保证时效性，所以”
“我已经向津岛家主提出要求，他会把你们安排在同一间屋子里。此次见面，仅是给你们一个提前认识的机会。”
津岛修治沉默了下来，他抬起头去盯着保持微笑的青年。那双冰冷的眼睛沉郁又阴冷，显得蛇信子一般粘稠，森鸥外却不为所动，坚定地和他对视。
修治君是个因为从未见过光明，于是把自己完全封闭起来的孩子。
因此他不逃跑、也从不抱有希望，因为他早已将整个世界定性，从而否决了它的光明。
在这个状态下，津岛修治是绝不会离开黑暗的樊笼，去往阳光下的横滨学院的。
只有钻石才能磨砺钻石，也只有足够坚定的同龄人才能尝试性的走入他的内心，把他从暗无天日的黑暗中拽出来。
中也君是最好的选择。
满身阴郁的孩子沉默了好久，突然笑了。
他笑得一如和森鸥外初遇的那个雪天般动人，眉眼舒展开来，看得原本不情不愿的中原中也都是一愣。
只可惜，他的话就没有他的人这么讨喜了。
“原来如此。”津岛修治说，“我明白了。原来林太郎先生是为了报那日搭车的恩情，给我送来了一只看门狗吗”
说着，他维持着那种动人的笑意，似乎已经调整好了自己，看向了刚刚险些把他灼伤的中原中也。
“你好啊，中也君。”幼童恢复了那种轻飘飘的语气，笑意吟吟“我是津岛修治，从今以后就是你的主人了。来，快汪汪叫两声给我听听吧”
中原中也“哈”
中原中也“你这家伙到底在说什么糟糕的话啊是想被重力碾碎吗快给我好好的道歉啊”
津岛修治“不要不要，中也以后就是我的狗了要乖乖听话才不会被退货哦”
中原中也“你做梦”
目睹着这一切的森鸥外低头抿了口杯中的咖啡，再次在心中肯定了自己这一英明的决策。
这不，原本被救回来后就显得小心又拘谨的中原中也已经不知不觉放开了自己，而空洞如人偶的津岛修治，也终于展现了自己属于幼童活泼的一面。
这才是青春啊。
森鸥外感慨着。
他借着余光看着还在和中原中也吵架的津岛修治，又低头喝了口咖啡，从杯中的液体中看到了自己微微弯起的唇。
修治君。
森鸥外无声地说。
我等着你在横滨学院与我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