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选取天后的过程枯燥乏味，但这些候选的神女却十分紧张，成为天后就如同一步登天，就连自己的族人都会因此得到众神的尊敬。即便是选不上天后，在众神面前好好表现一番，兴许也能找到一份不错的姻缘。
百位神女一一展示，过程冗长，大同小异，枯燥乏味。
霁瑶旧伤未愈，闻着金銮殿中微微有些浓郁的牡丹花香，两只眼皮越来越沉，腰背也渐渐弯了下来，旁边坐的笔直的小仙低头呡一口茶的功夫，霁瑶就趴在案桌上睡着了。
这一睡倒是不打紧，可季瑶似乎是梦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周身的神力也跟着嚣张起来。众神对母帝的神力绝对服从，面对这突如其来又极具压迫性的神力，法力低微的小仙都吓得跪了下来，扶着案桌瑟瑟发抖，却又动弹不得。
季瑶眉头紧皱，红光瞬间充斥了整座金銮殿，带着杀气的血腥味儿覆盖金銮殿中原本的牡丹香。大殿中央暂停表演的神女一时没撑住，跌倒在地，再也爬不起来。
众神眼巴巴地看着季瑶，希望她早些醒来，却无人敢上前一步将其唤醒，也不能上前一步。很明显，母帝梦魇了，法力低微的小仙在其神力的震慑下动弹不得，一般的神仙靠近一点儿都会力不从心，即便是像两位帝君这样的真神，也不能保证能唤醒母帝。若唤醒母帝，自然是有惊无险，但若是惊扰母帝，搞不好在场所有神仙的神元，都不保了。
文昌帝君看了看对面的东华帝君，东华会意，一团紫气擦着地面，极其低调地慢慢延伸，拉扯着各位神仙，轻轻地退出金銮殿。众神见了，都长舒一口气，得救了！
文昌帝君见众神撤退的七七八八，站起身，走向霁瑶。每走一步，都觉得似有一座大山压在自己头顶，周身神力受到限制，能支配的神力越来越少。
待他走到霁瑶身边时，神力已经被封印了九成。文昌帝君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慢慢扶起霁瑶，将其揽入怀中，闭上双眸，一丝神念进入了霁瑶的梦中。
天色昏沉不见日月，周围的景象也很陌生，高大的宫墙，青色的砖石，翠绿的竹林……但四周空无一人，文昌走了许久，也没见到霁瑶的身影。
只有霁瑶知道，这里是西都的皇宫，凡间那个她长大的地方。这里有她最甜蜜的回忆，有她最寄挂的亲人朋友，也有她难以割舍的责任。季瑶不过是霁瑶在凡间的一生，十六年，在她眼中，仅仅是十六天的光阴，确是季瑶的一生，苦不堪言的一生。
即便是在梦中，也见不到她想见到的人。她害怕，她知道他们是不会原谅她的，因为她辜负了他们的期许，更是背叛了他们的信任。她害怕见到他们。
天色越来越昏沉，没有阳光，没有月光，更没有任何可以照明的蜡烛、灯笼，文昌帝君加快脚步，四处寻找霁瑶的身影。
直到那一抹白色的身影，出现在荷塘边。霁瑶望着眼前衰败的荷塘，水面上只剩下孤零零的枝梗，就如同这座皇宫，只剩下她一人。
不知道站了多久，凡间的记忆源源不断地涌现出来，那些她不愿想起的过往，那些她愧于面对的人直到，季瑶抛下一切，手中的利剑划破喉咙。
在霁瑶的印象中，人是三界最脆弱的存在，却没想到，他们拥有着最坚韧的意志。当初母神造人，是偏爱的，由心生出的力量，足矣撼动一切。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霁瑶转过身，看见了这个绝不可能出现在自己梦中的人，苦笑道：“原来是梦呀。”倒是释然了不少。
文昌帝君一愣，原来在她的梦中，从没有自己。
霁瑶站起身，客套道：“多日不见，帝君清减了不少。”
文昌帝君见她对自己的生疏，心上仿佛空缺了一块，往日侃侃而谈的他，此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霁瑶见他不说话，自言自语道：“凡间一世，不过过眼云烟，此间种种，亦是淡若浮尘，是时候走出去了。”是悲是喜，都是季瑶的一生，不是她的。但她很感谢季瑶的这一生。
霁瑶走近两步，轻轻推了一下文昌帝君，便与文昌一同从梦中醒来，金銮殿的血色杀气也就此散去。
母帝的神力恢复温柔，站在殿外的众神见了，皆长舒一口气，天帝悬着的一颗心也就此落下，还好还好，万幸万幸。
开天辟地百万年，只出现了父神和母神两位主神，也只有流着母神血液的霁瑶，有机会成为下一位主神。女娲的后人，生下来便是三界的主宰，是众神之主，他们拥有的神力，就是万物之源，是世间所有力量的根源，也是生命的源泉。
天帝刚刚舒缓的眉头再次皱了起来，自己选天后着什么急？！女娲的后人仅霁瑶一人，要是她出了事，三界怎么办？！还是赶紧给母帝找一位父帝要紧，然后多生多养，至少让主神之位，多一些保障。主神之位空缺，总是叫人神心慌慌，提心吊胆。
女娲后人创世造物的能力就是源于主神之力。三界虽能达到平衡，其间的力量此消彼长，相互转换，但终究不是永动机，难免会有损耗，若是没有主神之力的补充，若万年后，便会三界坍塌，生灵涂炭，天地归于混沌。
天帝看了看头上系着红线蝴蝶结的月下老人，即便红线对神仙不起作用，但凭借他十几万年来在姻缘里闯荡出来的经验，也定能为霁瑶说下一门亲事。况且，自己身边还有一位足智多谋、位高权重的文昌帝君，想必有他美言，霁瑶多少会给些面子吧。
文昌帝君跟着霁瑶走出金銮殿，出现在众人眼中。
霁瑶道：“对不住各位，本是一场盛宴，却因我的缘故不得圆满，我会尽快安排下一场选后盛典，此间所有损耗，一概由宛丘承担，我已派人为各位准备歉礼，还望诸位勿要推辞。”
众神忙道：“哎呀，不打紧不打紧……”
“没关系的，母神言重了……”
……
霁瑶朝天帝颔首，便化成一道红光，回宛丘了。
天帝望着天边的那道红光，凑近文昌帝君道：“帝君，借一步说话。”
站在奈何桥旁的周辛帝脑子里一片空白，茫然地望着身边无神走过的鬼魂，四肢似乎是有什么东西牵引一般，拉着他往前走，可他却不愿再向前迈出一步。
这时，一个带着面具的‘人’出现在周辛帝身边，一双凤眼似是深潭一般，饶有兴致地盯着周辛帝。
周辛帝警惕地问道：“你是谁？”
“这不重要，你既喝下孟婆汤，再往前走，便会转世投胎。”
周辛帝自然也不知道孟婆汤是什么，但心中却似乎有一个声音在告诉他，不要往前走，他丢了很重要的东西，需要找回来。
周辛帝问道：“如果我不转世呢？”
面具下的嘴角微微上扬，“饮下孟婆汤，一炷香内未入轮回，便再无转世的机会。”
周辛帝看着一个个失去意念的魂魄一步步走入白雾之中，消失不见，毅然决然道：“你能带我离开吗？”
一双惨白、毫无血色的手从宽大的黑色袖口中伸出，指尖飘出一缕黑烟，化成一道印记刻在周辛帝胸前，“此后，你便是我的鬼傀。”
男子的话，就是命令。
妖的魂魄镶嵌在人的魂魄之中，完整、毫无破绽，这样完美的魂魄，怎能放他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