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挤 兑
“是团长，他们回来了！”
眼见着杨越一行出现在视线里，旷野里嗡的一声，出现了大量的声音。那些隐敝着的官兵，也一个个地冒出头来，窃窃私语。
对于这个时代官兵们的军事素质，杨越也算是看习惯了。因此并没有着恼，只是静静地，走向了迎出来的张守知一行人。
他的第一句话就是:“厉上尉，你马上给集团总部发报，就说我部在博山方向发现敌伪军一个团。疑为敌右翼兵力。我拟将其摧毁，请总部判定攻击时间。”
他在说得是理所当然，厉娜则是听得目瞪口呆。不止是她，就是张守知和雷四达等一干军官，也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们一个个神色古怪。看向杨越的眼神，就像看见了一个吃错了药的疯子。
前面有敌人一个团的兵力，也就是说，实力是这边的三至四倍。打起来能防守做就算不错了，他凭什么还敢妄言摧毁，还跟总部要攻击时间？
这个时候，不想着怎么转进自保反而要去进攻，他脑袋进水了么？
他们做梦也没想到，杨越竟然说出这种大话来。他以为他是什么人，是战神转世啊？
好半晌，厉娜才吃吃地道:“团座，您是说……就凭咱们一个营，要去摧毁敌人一个团？”
“是啊。”杨越信心满满地一挥手，催促道:“你先去发报，回来我们一起合计合计怎么个攻法。”
但下一刻，他的目光就凝固了。因为厉娜并没有动！
杨越把眉一竖，沉声道:“厉上尉，去发报。”
但厉娜却仍没有动，反面是颜色一片清冷:“团座，发报随时都可以，但在这之前我想知道，这个进攻计划，是出自什么目的？”她的声音清脆，语气平稳，可其中蕴含的质疑，却毫不掩饰。
这句话，近乎于直接挑战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人群猛然骚动起来。
他们都不是笨人，特别是当中的警卫连连长雷四达，出行前，他与厉娜都是得到过集总相关交待的。越想，就越觉得其中有猫腻。不然，这小子凭什么就敢拿一个营去硬吃人家一个团？
这那里是去吃人家，分明是让自己等人去送死嘛！而且，还顺带着把集总的攻击时间要到手！
这么一想着，他脸色当即就不善了。坚定地走到了厉娜身边。
可谁也没想到，面对雷、厉二人的联手质疑，杨越却毫不假以颜色，就见他缓缓挺直了身躯，半眯的眼睛睁开，手指一指自己的鼻头，淡淡地道:“我是团长！”
话只要四个字，意思却很明白。
老子才是团长，你俩个狗屎算什么！想反驳我的决定，等你当了团长再说！
轰……一阵无形的冲击波，随着人群向四周扩散。
人们呆呆地看着杨越，仿佛不认识他了一般。没想到向来有商有量的年轻团长，竟有如此强势的一面。
他们这个时候才想起，这位年轻的团长大人，无论他外表多么和善，他的职位，都注定了是一位威严不容冒犯的长官！
良久，厉娜点了点头，在众人的注视下，低声道:“……是。职这就去发报。”
匆匆跑走的厉娜，尽管脸色瞬时一片苍白了，可临了，也没有忘记向雷四达投去深深的一瞥。
整个迎出人员，在这一刻鸦雀无声。
一直以来，凡事必找着他们一起商议的团座，这会儿究竟是发的那门子疯？他这不是摆明了不给厉娜面子吗？”
大家怎么也不敢相信，原本一团和气的团座，这一摆官威，就给了军统精英厉娜如此大的难堪。
就刚才他的那一句，简直……简直就是活生生的打人脸啊。
但，敢于出头任事的人还是有的。这个人，就是雷四达。只见他在一片死寂中抬起头来，仿佛下了什么重大决定:“团座，现在，请你说出你的攻击计划。”
这一刻，所有人都只觉的脑子里嗡地一声，变得一片空白。
区区一份电报的发送，竟然引发了这么多的事端，看这架势，雷连长，这是要公然为厉娜出头了。
这雷四达，虽然仅仅只是个上尉连长，可所有出行官兵都知道，论权力论威望论背景，雷连长可一点也不比杨越低。可以说，他这一个连的实力，干脆就占了全体官兵的一半！
而杨越，毕竟只是个空降团长。真正的根基，其实只有一个三连在撑着。并且，是一个建制残破的三连。
凭这点底气，并不足以压制装备精良的警卫连。
因此，你客客气气地按规矩行事，大家就当你是团长，不来为难你。可是，如果你心存坏水，要兄弟们的命，那就由不得你了。
面对着带兵以来的最大一次危机，杨越缓缓地扫视了一圈。最后，把目光定格在雷四达眼上，脸一沉，目光凌厉地射过去:“你想知道我的攻击计划是怎么回事，是么？成，我本来就要把攻击计划告诉你们的，现在正好。若你听了我的攻击计划后还觉得不可行，我就把我这个团长之位让给你，从此听你指挥！”
这话，好生狂妄，简直令人难以置信！
就像一颗巨大的石头，从万米高空直接砸进了水面。
片刻的死寂之后，整个场面一片哗然。
“疯了，疯了！”
雷连长更是整个人都懵了，“让给我？你确定？”
“我确定！”杨越理所当然地道:“若顾虑多了，我反而会丧失勇气！”他顿了顿，补充道:“谨以此句以自勉！”
听到这话，不光雷四达惊疑不定，就连一边的官兵们，也觉得杨越一定是疯了。
杨越负起手，傲然一笑:“一群心无斗志的杂牌军，若我连这都搞不定，还配当什么团长？”
说着，他一边打量着雷四达，一边无所谓地摆摆手，道:“你也是个老兵了，不会连一群二鬼子都怕了吧？”
听到这句，周围的军官目瞪口呆，而雷四达则差点一口血吐出来。
这叫什么话。这不是明摆着挤兑人吗？
但杨越，还就是这么个意思了。他早就看着这些所谓的嫡糸军的组织纪律不顺心了。这一次往大里弄，一来是要立威，二来嘛，也确是要敲打敲打这些日益骄横的军官。让他们不要总是自以为是。
过程如何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
紧跟着，他便把他的预想计划一一道出，一时间，只听得这些只精于阵地防守的国军军官们，一个个目瞪口呆又眼睛放光……
就连那雷四达，也从一开始的一脸质疑，转而聚精会神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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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一番忙碌后，终于玉兔高升。将一弯清辉，投洒在重峦叠嶂的山脉上，留下一片雄浑的剪影。
当晚，23点正。已得到集团回电同意于当夜○点整发起攻击行动的杨越部，便借着月色的光辉，分成四队，开始向敌伪团掩去。
接近中的目标地，远远看去，只有灯火十来盏，人影稀疏，与想像中的如临大敌全然不同。彷佛没什么准备似的，又象是倚仗厚实的兵力，在嘲弄着任何敢于窜入的心怀不轨者。
杨越对这个情况，也是大出意外。虽然，早几个小时前他便已经命令数批尖兵来反复侦察过了。可是，当亲眼看见这种自大到近乎愚蠢的形象，还是禁不住一阵疑惑。
“侵华初期，日军就真这么自大么？”
这使他一阵无语。
不过，疑惑归疑惑了，在眼前这个已占据了地利的情况下，却并不会促使他有任何迟疑的想法。无论如何，这一场夜袭，都是要展开的。
他寻了个便于观察的所在，先掩起身形，再望向不远处的村寨。
环顾四周，对紧随身后的张守知道:“找过有山洞之类没有？”
“找过了。附近范围内。没有足以藏兵对我构成威胁的山洞。”
“没有吗？”
站在月色下，杨越眼睛微眯，移动着望远镜。嘴上道:“我炮兵？”
“一切都已准备停当，这就可以开始动手了！”张守知搓着双手，兴奋莫名地道，“这些轻家伙，好带。”
“警卫连呢？”杨越问。其实不问也想得到，此时雷四达部必定隐藏在指定的范围内，准备着攻击。
果然，张守知微微一笑，道:“他们来电了，说是已进入攻击准备阶段。”
杨越没有再问其他部队到达情况，因为电台就二部，自己这边一部，警卫连一部。别的连队，可没有通讯条件。
他移动着焦距，视野里的画面相应变化，这一次镜中形影变大了许多，可以清晰看到兵营的几处岗哨身影，以及哨上穿梭往来的士兵。不消说，这必定是值班哨。
情况和自己白天看到的几乎没有什么不同。当下他深吸一口气，声音低沉有力:“照明弹，发射！”
“是。发射照明弹。”
话才落地，咻地一声。尖厉的啸声撕破了夜的宁静，一道斜斜向上的绿色轨迹划破夜空，随后如千树银花一夜开，一团夺目之极的光芒便于刹那间照耀得整个眼内亮如白昼！
接下来的变化有如电光石火，白驹过隙，容不得杨越细细思量，从容观想。
炮队那边，一名肃容待命的年轻军官，在照明弹才一炸响，便将手上的小旗重重地往下用力一挥，同时，嘴里发出了高昂的怒吼:“第一炮手，开炮！”
而随着这道喝令声，一门轻火炮。便在早就严阵待命的炮手手上，轰地一声发射。升腾的弹丸，带着锐利的响声在短暂的滞空飞行之后，如同一枚天外陨石一般，尖啸向着向日军营地撞去！
“第二炮手，开炮！”
“呜……”平地一声雷，红光喷吐，弹丸已咆哮着冲了出去！
“第三炮手，开炮！”
…………
那是一道道笔直的闪电，聚集了全体将士的同一个呐喊，划破虚空，先后刺向夜色下的日军营地！！！
军队。作为统治阶层维护集权的最大暴力机关，其力量框架具有一个显著的特征，那就是当他们分散于社会时，其个体力量在社会上并不显突出。可一旦将他们聚成一团，成为战争凶器这台巨兽之中的精密一环时，那爆发出的山呼海啸力量，足以冲破任何阻挡，席卷天地。
当此时，杨越所部，就是在利用能将他们的力量激增数十上百倍的强力武器——迫击炮，发出惊天动地的打击！
“呜呜呜！”
五门迫击炮，在频频挥旗中，依次射出！只见空气中，顿时凭空多出一道道风暴。那划破气流的尖锐呼啸声，震动八方，直观地诠释了什么叫做莫可抵御之威。
人们能见到的，就只有一枚枚弹丸的划空轨迹还停留在瞳孔里时，那一枚枚满是怒火的弹头，就已经与日军营地，轰然碰撞。
刹那间，整个天地都似乎在连绵震动。浓烈的战场杀伐之意，直是铺天盖地！
第一炮，“轰～！”火团起。余威所至，一声黄钟大吕之声蓦地传来！响声之巨、之烈，直是地震，山摇，连在空中聚散无常的灰云，也一下荡开……
但尽管如此，相比于日军那庞大的军营，仍还是有些微不足道！
但，还有第二炮、第三炮，第四炮！第五炮……
每一炮，皆挟着风雷之威。每一炮，皆带起一片血肉。而这五炮，还仅仅只是第一轮而已，紧接着，又是一轮夹着天地之威的打击，再次在国军炮部队这边砰地一声大响中，火红炽热的弹丸，咆哮扑出！
“轰！轰轰轰……”
当第三轮，紧接着上一轮的肆意逞威，轰然再起之时，日军营地，终于在遍地火海中，那军械库，被点爆！
“轰！”
军械库爆炸之威，实是另一个层次的动静了。一时间，天都要塌了中，一股子铺天盖地的黑潮，猛然爆发！其声势，直如火山破封而出。
没错，就是火山爆发！所有在场的官兵们，对这股狂潮的直观印象，就是在面对一座正在爆开的火山！
上百米高，宽亦百米范围，其冲击波奔腾咆哮的力量爆炸，光其横扫之势，便是树倒山塌。那激变的力量气息，肆意地发泄。源源无穷尽的世界末日之感，冲撞着所有见到此一幕的人的神经。
放眼望去，根本就是一座拨地而起的活火山！
如此之庞大声势，以如此吞天噬地之凶威，让所有见到这一幕的人，毕生难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