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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八章 处死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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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灯便住了口,默默悬立着,目光也幽幽落在方渺渺苍白面容上,不愿移开。过了一会才道:“古籍中查不到更多内容。依我所见,她能挣扎,至少说明身体有了一点力气,是好转的迹象。”

    天枢点头:“是这个道理。”他看青灯一眼:“你快回灯里吧,再呆下去要给烟罗吃了,渺渺醒了要生我的气。”

    青灯浑身发光,白烬烟罗也发光,因此对他格外感兴趣,快要把他绞碎了。青灯点了一下头,要回去灯里。天枢忽哑声道:“对不起。”

    青灯一顿。

    天枢没看青灯,只看着方渺渺,话却是对青灯说的:“是我太过大意,将她害到如此境地。”

    若换平时,方渺渺伤一根毫毛,青灯都要显出人形找天枢算帐,骂他个体无完肤。这次却只沉默一阵,说:“等她好了,我再跟你慢慢计较。”

    青灯仰脸望了望上方墨空:“幸亏玉衡星君在恰巧在白烬离轩作客,与问椿尘阁离得不远,能与止渊仙尊及时赶到施与援手,又万幸白烬离轩有无尽窟和疗愈重伤的白烬烟罗。否则……”

    阴差阳错机缘巧合,方渺渺才得生还可能,实乃上天眷顾。青灯不愿说下去,化作一缕细光从烟罗的纠缠里逃逸,飘回灯中。烟罗恋恋不舍拖拽着,分出一缕,将挂在方渺渺腰带上的青铜灯缠了又缠,企图把青灯再拽出来。烟罗并无恶意,可惜青灯承受不住这份热情。

    天枢把方渺渺往上托了托,让她冰冷的脸颊与自己的相贴,尽可能地给予她一点温暖。

    他的心脏也悬悬地颤,无尽的后怕和庆幸。

    青灯说得没错。方渺渺在进入绝壁狭道之前,故意划破手,把血抹在七星玉佩上,向北斗星君们求援。但是从鸿蒙天到苍朔地不是说来就来的,怎么也得两日功夫。等他们赶到,方渺渺必已没命了。

    幸好祖树在。

    无患木一族存在世间也有数千年历史,它们知道自己若替人补伤,会将记忆中的秘密渡给受者,招来一些麻烦和危险。但这族群本性善良,见人受伤,就会忍不住出手相助,过往族人有许多次替人补伤的经历。但给人补心却是第一次。

    方渺渺被无患木剑刺穿心脏之后,祖树以他特有的木质替她补心,本就毫无把握,死马当活马医罢了。祖树拚尽全力,将她心脏修补好。可是心脏不比别的器官,她情况依旧不妙。

    祖树耗费了很长时间修补。等他终于收回指端根须,试了试方渺渺的脉搏。刚刚修补完的心脏在她胸腔中苦撑着微弱跳动,却一下弱似一下,已无余力。祖树对着远处与竹白恶战的背影颤巍巍道:“对不住,我尽力了……”

    天枢原本已占上风。竹白的轮回木们虽凶戾,暴怒之下的天枢星君却神挡杀神,佛挡杀佛,不惜粉身碎骨。如此气势之下竹白不由有些胆寒,稍有退缩就呈现败象,大半轮回木已被天枢连根劈碎,失去重生的能力。

    祖树声音低微的一句,在战斗的乱音中竟传入天枢耳中。天枢眼前一暗,手中木剑滞顿,身周护体真元竟然不攻自破,被一株轮回木得到机会,手臂粗的利枝贯穿了他的右肩,天枢浑身失力,木剑竟然脱手。

    竹白脸上露出狂喜的神情,摧着剩余不多的轮回木猛扑上去,枯枝化作无数利爪,要将天枢撕成碎片。

    一片薄光斩过,密集断裂声响成一片,轮回木被斩倒一片。止渊仙尊银白袍袖飞扬,轮回木摧折一片,腥风血雨激荡回卷,竹白原已是强弩之末,顿时身形飘摇,如一片落叶跌回绿火蔓延的阵图中。

    天枢还没有反应过来,背心一紧,被人拎着后撤,摔在地上。他仰视的视角里出现一个人,一身暗红窄袍,满面怒容。天枢隔了一会儿才认出那是北斗玉衡星君,玉衡愤怒异常,一边替他堵着肩头血洞,一边破口大骂。

    天枢却听不到玉衡在骂什么,手朝身边探去,摸到一只冰冷的手。那是方渺渺的手。它比冰块还要冷,他用全身的力气握住也暖不过来。他的手指搭上她腕脉,试图输入一点灵力过去。

    天枢的手被玉衡狠狠打开。玉衡狠狠骂道:“你灵力都要枯竭了,找死吗?”

    玉衡一边骂骂咧咧,一边亲自输了一点灵力给方渺渺续命。也不敢给多,猫妖只剩一线命悬着,稍给多点她就承受不住。

    天枢慢慢坐起来,定定看着方渺渺,如木雕一般。玉衡看他一付死人之状,恨得抬手想抽他一巴掌,毕竟抽不下去,咬牙切齿地收回去攥成拳。

    天枢浑然无觉,不知时间流逝,也不知随后的轮回木阵中发生了什么。直到他听见一句“带猫妖去白烬离轩,或许有救。”

    是止渊在说话。这句话如白虹划破黑夜,如天籁穿过乌云落进天枢耳中。他立刻清醒过来,抬起头,眼前雾障破去,看到止渊半蹲在跟前查看方渺渺的情况。

    止渊在一场恶战之后,依然一身风轻云淡,甚至没有半点血污粘到银袍上。他的脸颊因严肃而紧绷,但依然冷静,转眼看向天枢时,眼神甚至有几分柔和。

    玉衡以云结辇,天枢身上已来了力气,肩部贯穿伤仿佛不存在,抱着方渺渺进到车厢中。止渊也同进车厢,玉衡以神力驱使云辇,风驰电掣赶往白烬离轩。

    天枢靠在车厢一角,将方渺渺紧紧抱在怀中。止渊坐在另一边的座位上,开口道:“白烬离轩有个无尽窟,里面生长着叫做白烬烟罗的精灵,有治愈之灵能,可以维系方渺渺的性命,助她的心脏接受修补部分的木质纤维,她会活过来的,你别担心。”

    既有希望,天枢也恢复了理智。他问道:“你怎么会……”嗓音涩哑得难以成句。

    止渊取出一只水囊,拔开塞子递过去。天枢接过,将方渺渺的脑袋托了托,小心地替她濡湿干裂的嘴唇。却忘记给自己喝一口。

    只听止渊道:“渺渺机智,以血涂抹七星玉佩向星君们示警。若星君们都在鸿蒙天,是断然赶不来的。万幸巧合,玉衡星君在白烬离轩作客。他收到血讯,知道你或渺渺落入险境,我便与他一起赶来。从白烬离轩到问椿尘阁虽也不近,却比鸿蒙天近得多。”他叹息一下,看着天枢,“若迟到片刻,星逐,你……”

    你在激战中斗志全失,免不了被轮回木撕碎。

    止渊却没有把这后半句说出来。天枢这一次也没有反对止渊唤他本名。

    静默一阵,天枢问:“你如何处置竹白的?”

    止渊眼眸冷然:“对魔修还能如何?自然是处死了。”

    天枢心想:还没审审呢……

    旋即又想:处死的好。他该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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