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你好手段
按比试大会的规矩，评判想审查参赛者随身之物合情合理，天枢又尊为上界神族，他既然想查，陈枫荣原该把挂袋双手奉上。而陈枫荣非但不想给，被天枢强行收去之后，居然鬼迷心窍往回抢，旁边众人大怒，纷纷斥责陈枫荣大逆不道。
天枢拎着挂袋往手心一倒，里面滚出一只红斑青壳卵，个头比鸡蛋还要小一圈。毕方看到卵，灰败的眼中亮起瞬息光彩。这是毕方的卵。毕方形体巨大，卵却小巧。
天枢冷冷睨了陈枫荣一眼:“毕方的巢穴一向筑在不为人知的隐秘之处，陈枫荣，你是如何盗得它的卵的？”
陈枫荣慢慢站起来，躬着身，捂着肿起的半边脸，敛着气息战战兢兢回道:“回星君的话，小人祖上是猎宝人，专门寻猎奇珍异兽、天材地宝，因此擅长寻找妖类踪迹。小人是凭着祖传的手艺找到毕方藏在高崖上的巢穴的。”
天枢道:“原来是个猎宝人。”
猎宝人说是“猎宝”，却一向有盗窃之嫌，名声不怎么样。
天枢托着这颗蛋，走到毕方跟前，对它道:“陈枫荣以你的卵迫你冒死入毂，是他不择手段，冷血不仁。你引起火患涂炭生灵，也是咎由自取。我会把这颗蛋送到鸿蒙天界设法孵化，托人抚养教导，日后……必不会让它落你这般下场。”
毕方发出最后一声含着感激之意的低低吟叫，双目失去光泽，终于断了气。
天枢的目光转到陈枫荣身上，洞穴中一时寂静，几乎滴水成冰。
陈枫荣却在压抑气场下抬起了头:“星君，毕方现世之后，造成的火患不仅毁了大片良田屋舍，还造成上百人丧生，如此恶贯满盈的孽畜，若这次让它逃了，还会造成更多杀孽。小人以它的几颗卵诱捕于它，有何不可？”
天枢没有直接回答，踱到乱石中那一滩黄白处，垂眸看着破碎的蛋壳:“两颗。你在参赛之前就盗得毕方三颗卵。这些日子与众仙门一起围追毕方。直到来到此处深山，瀑布后面的洞穴里藏着你远在赛事之前就布好了机关，你躲在机关之后，一颗接一颗摔碎毕方的卵。毕方能感应到它的卵遭遇危险，因此不顾一切冲入瀑中，落入你的机关。”
天枢的手指抚过机关的钢齿，“可是，这些日子我们追击毕方足有千里之远，你是如何预料到它一定会被围到这一片山中的？”
陈枫荣迟疑一下，脸上露出豁出去的神气:“正如星君所说，毕方与它的卵之间有感应。我事先将三颗卵藏在机关后，它迟早会找到这里，只是仅凭感应难以确认卵的具体位置，除非卵被突然击碎！”
天枢接道:“于是，等到战场随着毕方的移动来到此地，你便进入瀑后，接连将卵击碎，引得毕方失去理智冲入机关。”
陈枫荣点了一下头:“正是如此。小人的确使了计谋，可是，并没有违犯赛事规则！若今日不将毕方擒住让它逃了，还会有更多人命毁在它造成的火患中。”
众人顿时议论纷纷。
在这场赛事开始之前，主办人宣布过规则:对于猎物毕方最好活捉，若迫不得已，亦可诛杀。问椿尘阁的这个陈枫荣的做法的确不算违规。可是他在瀑后洞穴中布下的这个机关却极其狠绝，是个必杀陷阱，丝毫没打算给毕方留活路，下手的确够狠。
挤在瀑内洞穴的人群中有人高声发问:“陈枫荣，你使计就罢了，布的机关若稍留情面，毕方还能留一条命，你这也忒毒了些！”
另一人说:“你利用妖禽的母性挟迫它，此种手段颇为缺德，非君子所为！”
陈枫荣猛地转头看过去，高声道:“我给毕方留情面，请问谁给被它害死的那些人留情面？！您可怜它的两颗尚未孵化的鸟卵，又有谁可怜死去的人的孩子……”他忽然拉过身边名叫竹白的小弟子，让他转过身去，将竹白的上衣一褪，露出背上一片瘢痕。陈枫荣红着眼眶道:“诸位可知道，竹白老家的村庄就是被毕方带起的野火烧毁的，半个村子的人没能跑出来，竹白的父母和小妹葬身火海，竹白也被烧伤……诸位放着受害者不心疼，却去心疼行凶者，恕陈某不敢苟同！”
洞中众人一时陷入沉默，心中各自衡量着究竟谁更可恨，谁更可怜。
却听天枢冷冷声线打破寂静:“陈枫荣，你是什么时候盗得鸟卵的？ ”
陈枫荣垂头答道:“不敢隐瞒星君:小人在外游历，遇到被毕方害得失去家园和双亲竹白，怜他命运多舛，遂收他为徒，也是从那时生出诛灭毕方，为我小徒报仇的念头，遂利用家传手艺寻到鸟巢所在。我窥见巢中有毕方孵卵，便有了计谋。我没有贸然惊动孵卵的毕方，先在此处瀑后布下机关，再返回鸟巢盗得鸟卵，计划着在此守株待兔。偏巧听说仙门比试大会将捕捉毕方列为了比试项目，便报了名。实则是小人贪图功名，惭愧之至！”陈枫荣一边说着，一边郝然汗下，满面惭颜。
天枢走近他，神族散发的威压迫得陈枫荣更矮了一头，徐徐问:“照你这么说，是先有毕方现世，后才有你去盗卵？”
此话一出，不待天枢问下去，旁边他人已听出问题。有人出声道:“哎，这事不对头啊！毕方既然在孵卵，又怎么在外面流蹿放火呢？”
另一人高声质问:“陈枫荣，你是不是隐瞒了什么事？”
责问声纷纷而起:“就说这事透着古怪！毕方隐居千年，世人都以为此物种已然灭绝，突然冒了出来，必是被什么事激的！难道……”
有人立刻抓住了关键:“难道是陈枫荣盗了它的卵，逼得它离开巢穴寻找？”
人群顿时炸了锅，怒斥声震得洞穴顶上沙土纷落:“陈枫荣故意颠倒顺序，必是先有他盗卵，后才有毕方现世！”
“这么说来，这场毕方之祸是他陈枫荣故意招来的！”
“他是算好了比试大会的日子，料到毕方难以降服，会被当成比试项目，故意造就祸患的吧！”
“为欺世盗名，枉顾人命的无耻之徒！这一阵的火患害死了多少人命啊！”
在一片诘问声中，天枢没再说话，只沉沉站着，身后压着洞穴内昏暗和毕方淌了一地的血色。
陈枫荣扑通跪下了，叩地长呼:“冤枉，冤枉啊——”
天枢道:“冤在何处，说来听听。”他声音不高，却如一道冷水泼入滚锅，洞穴内的吵嚷声立刻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