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只想狠狠吸猫
天枢抱着猫儿要进屋，猫儿努力扭动一下，道:“我能嗅出凶蛊气息，我也去找。”
“不准。你伤势未愈，给我好好休息。”
他将猫儿安置在床上，只把一只手搭在她的脊背上，动作看似温柔似水，力道却柔韧难抗，方渺渺反抗不了，心中很气。但她的确已很疲倦，被他在背上抚了几把，骨头都软下来，升起懒洋洋的睡意。
可是心中又被什么硌得睡不着，一对猫眼困困顿顿，却总瞅着天枢不肯闭上。天枢哄了半天没将猫哄睡，问道:“为何不睡？”
她有些犹豫如何开口。刚才天枢提起魔修和凶蛊，天权便问“是否与宋师兄有关”。一说到这个人，几位星君的神情都有些古怪，这个宋师兄似魔修有什么关联。与魔修相关的人和事，她都打起十二分警惕，想要弄个清楚，又怕问得太直接惹他生疑。
天枢却已猜破她心思。
天枢打开药盒，把烧伤药膏涂在猫儿肩后的烙伤处，替她吹了吹，而后靠在榻边一手支着脸，低声道:“以后再告诉你，好么？”
他眼底忽然弥漫浸水似的低落，不似想隐瞒什么，只是没有心力去说。
方渺渺便没有问，还不知为何管不住爪子，把肉垫按在他搁在她身边的手背上。
他忽尔笑了，低下头，整张脸埋到她毛茸茸的颈间，深吸几口气，轻声道:“谢谢你，渺渺。”
她就听不懂了。谢她干什么？她什么也没干啊！
天枢狠狠吸了一阵猫，心中郁结散去。却忽觉脸底下蓬软的毛不知何时变了，变得光滑细腻。猫儿的毛呢？
他缓缓抬起脸，见猫儿不知何时变成少女，已睡着了。
方渺渺靠丹药加速化人，人形不稳定，偶尔会脱离她的意志自行改变。
他方才竟趴在少女纤细的脖颈间趴了半天。他慢慢背过身去，耳梢红透。
天枢胸口狂敲的鼓点恢复平静，再回头偷偷看一眼，见渺渺化人后一身绷带被撑散落在床上。看了看她的伤处，已愈合得差不多，倒也不必再包扎。轻轻替她盖上被子，起身离开，把门轻轻带上。
方渺渺一觉睡到近黄昏，满足地伸了个懒腰，一眼看到桌上有个食盒，打开一看，里面一碗鱼羹、几样小菜热腾腾的。食盒已不知在桌上搁了多久，必是天枢在食盒上施了什么保温仙术。
这人总喜欢在毫无必要之处耗费灵力，也不嫌累。不过，热菜就是好吃。方渺渺吃得心满意足，内心短暂地放下对天枢的成见，小小表扬了一下。
吃完之后，才发现食盒底下压了天枢留下的一张字条。天枢留言说他有事要忙，她醒后可以四处逛逛，吃穿用度均可到妖市店铺用七星玉佩赊用，要注意安全，离司鳞远些，更要离魑长老远些，像她这种小妖，魑长老都是蘸酱油吃的……
啰七八嗦的。
方渺渺抹抹嘴巴出门，直奔魑长老的住处。
叛逆乃是猫儿本色。
魑甲见她去而复返，独目露出欣赏之色:“好猫儿，不屈服于天枢强权，有骨气。”
手一翻，又亮了拘天笼出来。嘴角勾起阴沉笑意，显然想捉猫寻个乐子。
这一次方渺渺有所防备，决不会轻易被他拘住，飞身上了柜子顶，问道:“魑长老，您对天枢意见很大啊！神族派下接管妖族的人偏偏是当年的金甲军将领天枢，他是不是对妖族有什么企图？”
魑长老诧异地抬了抬眉:“你这小猫，这是跑到我这里查天枢的底细吗？颇有吃里扒外的天份！你究竟是想他好，还是不想他好？”
她不安地抿了抿耳朵:“我只是想听听你如何看他。”
猫妖似乎很重视他的意见，魑甲心情愉悦不少:“天枢当年带兵缉拿踏月尊主时，失职放跑了她，乃是大罪。一人做事一人当，自己捅的娄子自己补，上界让他来接管这个摊子是对他的惩罚之一。也是因为咱们妖族性野，不好管，没有别的神族肯接这个烫手山芋。天枢奉旨到任时，咱们族人当然是不服的，屡屡造反，频频内乱，折腾了几十年！不过，天枢毕竟是北斗之首，又有上界撑腰，终于还是压伏的压伏，理顺的理顺了。说起来，妖族也太平了五六十年了。”
魑长老拿起酒壶抿了一口酒:“本长老的确看不上天枢，不过话说回来，一码归一码。这些年来，他对族中事务还算上心，心胸也算宽广，就连当初企图刺杀他的人，抓住了也不曾入刑，关一阵就放了，有才的还会重用。族人后来回过味来:若将天枢排挤走了，天界再派下别人，未必比他强。再说了，我也一直盯着他，若他有任何企图，本长老第一个饶不了他。”
妖王不在，一众妖族的主心骨们又在天灯图中化为凶蛊，魑长老便是族人心目中的领袖。他默认接受天枢，其他人也就慢慢顺从了。就这样，天枢变成了无冕妖王。
但是，方渺渺心中还压着魑甲不知道的另一件事。魑长老知道妖王掌有妖龙阵，却不知道王宫底下有个九悬楼用来存放阵符。这个秘密只有妖王知道。天枢也没把王宫进贼的事说给他人，魑甲肯定不知道阵符已丢失，否则的话，魑甲必会第一个向天枢发难。
方渺渺只觉头顶压着双重压力如乌云盖顶——要寻回丢失的妖龙阵符；要找出策划幽明谷事件的魔主，让地底受尽折磨的人们得以解脱；而失去妖尾的她，这两件事都有心无力。
如此困境之时，如果有魑长老坐镇，她还能感觉有些支撑。他却一味置身事外甩手不管，任一个神族掌管一切大权，懈怠得像变了一个人，她心中急得要蹿出火来。
她焦虑道:“我看天枢也不敢轻视您，您为何不回归大长老之位？”
魑长老方才还有些温度的独目冷漠下来:“你一个小猫妖，轮得到你来指点我？”他想到什么，审视着她:“你莫不是来替天枢做说客的？别费劲了，我才不给天枢当下属，让他自己使劲干吧。”
魑长老如此消极，让她极其失望。
心中烦乱压抑不住，一时忍不住冲动，想要坦露身份，想把阵符丢失的事告诉她的大长老，让他打起精神，像昔日一般与自己分忧。无意中瞥见他袖口滑动，露出腕上铁环边缘，心中又一凛。难道，这铁环是他不肯归位的原因吗？
她问道:“魑长老，您手上套那铁环干什么，戴着不疼吗？”
魑甲似被戳中痛处，脸色冷下来:“猫儿管闲事不少！”
他已失去捉猫兴趣，独目中满是不耐:“本长老不想留你了，给我出去。”
方渺渺便不再追问，只默默想，她的魑长老把那般厉害的法器加于己身，一定承受着极大痛苦。她不忍他受这种苦，无论如何也要帮他解脱出来。
可是，她现在自己都变成了个自身难保的小妖，有什么能力帮他？
蹲在柜顶的少女看着魑甲，神情忽而悲悯忽而迷茫。他感觉出她是真心关切，不由放软了语气，抬了抬右腕，道:“我当年在幽明谷中留下一点病根儿，用这铁环稍加压制即可，并无大碍。”
病根？什么病根？她更加担心了。魑甲却不想再说，只问:“你从天枢处来，可知道蟒妖放出凶蛊的事查出个眉目了没有？”
她摇摇头道:“目前说法是里司卫的青腰盗出凶蛊，企图奴役它入宫行窃珍宝，但青腰已死，死无对证。如果奴役凶蛊的另有他人，有可能是幽明谷天灯图的魔主。天枢把他六个兄弟都叫来帮忙了，也还没听说查出什么。”
魑甲眉间阴郁重重:“青腰那等小妖奴役凶蛊就是找死，做这事的，的确可能另有其人。”
方渺渺趁机再接再励:“时下乱象丛生，您如果回归大长老之位……”
魑甲沉下脸:“滚滚滚。”一挥袖，一股劲风袭来，将她卷着抛向门外！
方渺渺却死死扒住了门框:“ 等等！我还有一件事要问！您可知道有什么让修为快速增进的秘术吗？”
魑甲一向惜护勤奋好学的小妖，收了神通，脸色好起来:“当然有。”朝岩窟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