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她快被薅秃了
雪后的清晨仿佛来的比平时要早，阳光映着雪，打在窗上格外明亮。方渺渺钻出被窝，把身体躬起又伸展，伸了个软而长的懒腰，扭头发现天枢又不在。
昨夜的酒已完全醒了，记起醉去前听到玉衡星君说天枢掌管妖族的事。她的鼻孔忿忿喷出一股冷气。敢夺她的王位，天枢死定了！
跳到地上走出门外，心中思量着先去找点吃的，还是先找到天枢把他干掉。走了没几步，眼角余光忽然捎到什么，脚步一顿，扭头看去。屋前雪地上，蜷身卧着一个人。
她一眼认出那天青袍色，正是天枢。他怎么会睡在雪中？他们神族真的都有病！
她小心翼翼地靠近。天枢一动不动，半张脸陷在雪中，脸色苍白没有一丝血色，看上去好像……死了？
方渺渺的心情一时很复杂。她还没动手呢，他怎么就死了？心中莫名气急，伸出前爪想挠他脸一把，爪子挨到他脸上时，不知怎地缩回利甲，落在他脸颊的只是软软肉垫。
她的爪子刚刚踩过雪，原是冷的，但他的脸更冷，似她在北地闭关时洞穴的冰壁一般冷。她有些慌了，尽管不知自己为什么要慌。
天枢结霜的眼睫却颤了一下，缓缓睁开，睫下眼眸漆黑清透，似水洗过的墨矅石。他涣散的目光过了一会才凝起，看清面前的猫儿，苍白的嘴角居然弯起笑意，唤道:“渺渺。”嗓音有些虚弱的低哑。
方渺渺见他醒来，暗暗松一口气。她也不懂自己为什么要松口气。
可能是想亲手取他性命吧——她这样跟自己解释。
天枢慢慢坐起，见猫儿一脸困惑地望着自己，赶忙道:“我……我昨夜在此赏月，不小心睡着了。我有金刚之体，冻不坏的，你别担心。”
方渺渺心中骂骂咧咧:谁要担心你？我才不担心呢！
他伸手来抱她，因雪中久卧动作有些僵滞。她完全可以躲开，却不知为何没有躲，由着他抱了起来。他拥猫儿入怀，喜悦道:“渺渺身上好暖，跟小火炉似的。”
见他脸上死人似的青冷褪去，有了些活气儿，方渺渺心情也莫名放松些许。
“你饿了吗？我带你去弄点吃的。早上你想吃什么？鱼肉香米粥，还是鲜蛤疙瘩汤？我们府上还有不少人的，但这几日恰巧全派出去跑差了，只能由我亲自下厨。不过你放心，他们都没我的手艺好……”
就算嗓音里还带着寒冷的颤音，也阻不住他啰七八嗦的嘴。
早饭吃得一人一猫浑身暖洋洋，天枢的脸色也恢复了些。他把猫儿抱在膝上，摸着她的肚子帮她消食。摸了两下，脸色忽然一变。把她托到眼前仔细看，困惑道:“怎么感觉毛少了好多？”
方渺渺翻了个白眼。昨夜被北斗七星轮着撸，不秃才怪！
天枢也记起这茬，怒道:“那帮货下次再来，绝不让再他们碰你一根毫毛！”心疼得连连叹气一番。
他忽想起什么，道:“我们的外巡卫统领传信符说今日会回来，我们去山门迎迎他。”
听到“外巡卫”三个字，她的耳朵警惕地竖了起来。大夜弥城有内外两支重要武装力量:里司卫、外巡卫。天枢居然把妖族兵权也握在手中，何其张狂！
见她一双碧眼瞪着自己，天枢以为她没听明白，解释道:“大夜弥城外巡卫人数不多，却是层层选拔出的精兵强将，分散苍朔各地，负责巡查王城之外妖族各支境况。今日回来复命的，便是他们的统领。”
说着从乾坤袖中抽出一件大氅，道:“外面冷，来，用这个裹一下。”
把大氅朝猫儿凑去，想把她包裹住。方渺渺看到大氅领子上的白毛，瞳孔猛缩。
白影的皮毛做成的领子！
似有一盆冷水当头浇下，瞬间清醒。两日来，天枢的无微不至像一口陷阱，让她渐渐放松戒备，险些忘记他是不共戴天的仇人。她如何对得起被残杀剥皮的白影？
她后退着躲开围过来的大氅，浑身的毛耸起，耳朵后抿，咧开嘴巴发出凶狠的“嘶嘶”哈气声。
天枢诧异道:“渺渺，你怎么了？”
她恨恨瞪他一眼，拧身跳下餐桌，冲出门外。天枢赶忙追出去，喊道:“渺渺，你去哪里？”外面已不见了猫儿踪影。
方渺渺瞬息间已越过几道墙头，漫无目的地乱转，心中又恨又怒。转了几圈才记起自己的任务——寻找大夜弥城入口。
转身走向前方最醒目的高阁，或许在那里能找到线索。高阁有三层楼四重檐，琉璃顶，雄浑巍峨，朝南的大门上悬着“碧落阁”三个大字，门口左右两侧挂着木雕对联:“威震山野伏百妖，灵通岩隙惠苍生。”
方渺渺冷哼了一声。“伏百妖”三个字，分明是针对妖族的，张狂！
门前摆着一个巨大香炉，里面积满残香余烬。再往前是一道石雕云门，云门外延伸着长长石阶，通往山下银装素裹的山河。
碧落祠的祠门敞开着，可以望见里面端坐着高大的神像，只是室外雪光耀眼，室内显得格外昏暗，看不分明。
方渺渺上前，纵身跃过门坎，正落在明黄色蒲团上。仰头看去，只见神像有数丈高，方脸长须，目似铜铃，手拄长戟，威风凛凛，熊腰的一圈涂着金粉的腰带上，明晃晃写着“碧落山神”四个字，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名号。
她差点笑出声来。天枢若是山神，那这就是天枢的塑像了？哪里像了？就算百年前他身穿金甲，也不是这个气质！
神像上方悬着巨大匾额，书写着气势雄浑的四个大字:“神通广大”！这自吹自擂的德行，倒颇有天枢的风范。
方渺渺对着神像，发出由衷的评价:“丑死了！”
天枢自神像后转了出来，喜孜孜道:“还是我本人好看，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