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能听懂吗
陈纪年冲进超市跟刚要出去的陈翼撞了个正着。
陈翼：“你走路都不用眼睛看的吗？”
陈纪年弯腰捂住被撞的鼻子：“谁知道你站在门口的。”
“我这是要出去，”陈翼偏头去看他的伤，看着没流血又把头抬了起来：“不是你让我回去吃饭了吗？换班的来了走吧。”
“是宁希吗？”陈纪年突然觉得鼻子不疼了，连忙直起身子向店里张望，宁希没看到，看了一副陌生的面孔。
站在收银台的李强注意到他的目光，抬了抬手：“嗨”
陈纪年觉得尴尬，但还是礼貌回了句：“嗨。”
“这是李强，你喊李哥就行。”陈翼介绍着：“强子，这是我弟，陈纪年。”
“李哥好。”陈纪年喊道。
李强连忙应：“你好，你好。”
这招呼打得真是要多尴尬就有多尴尬。
“你又跑回来干什么？”陈翼问。
“我来拿手机。”陈纪年说。
陈翼把手机塞到他手里：“手机拿到了，走吧，早点吃完我还得回去。”说完他就要往外走。
陈纪年见了伸手拉住他，露出一副似笑非笑的面孔：“向尚在外边呢，哥，你是真的完了。”
陈翼：“………”他这一天还得完两回？
“尚尚。”陈纪年站在便利店门口冲他招了招手。
向尚见了，边往他那个方向走边将可乐藏在身后，又猛摇几下。
还没等向尚把可乐给他，他自己先抢了过去，随后，压低声音：“我先跟我哥回去了，刚才的事晚上发消息细聊。”
“向尚，一起去家里吃个饭呗。”陈翼见了他说。
向尚听着他的声音忍不住打了个冷颤抬头看着陈翼，昨晚他死皮赖脸趴辜忍的画面浮现在脑中：“不了，谢谢翼哥。”
向尚怕他再邀请，又加了个句：“翼哥这么早就回去了？”
陈翼指了指里面：“对，有人来顶班。”
“有人顶班？”向尚眼睛亮了一下。
陈纪年看出他在想什么：“不是宁希。”
向尚沉声道：“我没说是宁希。”
陈纪年挑衅似地晃了一下脑袋：“最好是这样。”
“我们走了。”陈纪年：“放心，我会帮你保守秘密的。”
“不稀罕。”向尚压根不相信他能管住自己的嘴巴，估计一会儿就发群里了。
陈纪年：“这可是你先不稀罕的啊，说出去了可别怪我。”
陈翼从口袋里摸出车钥匙：“那向尚我们先走了。”
“翼哥再见。”
“尚尚再见。”陈纪年学着他的声音。
向尚默默为他竖起中指。
陈纪年没回头，并没看见他这一动作，但他却极其默契的在没回头的情况下，将手伸到背后，握拳，然后慢慢将中指伸了出来。
对此无语透顶的向尚走回树荫底下，举起可乐瓶子，扭开瓶盖。
“噗呲一一！”
褐色的可乐从还没完全打开的瓶盖缝隙喷涌而出。
向尚被喷了一身可乐。
“……”
他拿起手机，对着自己一通自拍，拍了脸之后拍衣服，拍了衣服拍裤子，他这一眼望去，就没有一处干净的地方。
向尚拍完，点击发送键，最后想不过，又加了行字。
冲冲冲冲冲冲：算你狠。
消息刚一发出去，那边陈纪年秒回。
也是照片，照片里他同样被喷了一身。
陈了：彼此彼此。
看着他这倒霉样，向尚一时间不知道是该生气还是该辛灾乐货。
可乐浇了他一身，被打湿的衣服贴在身上黏糊糊的，向尚受不了了，在口袋里摸出包纸巾，蹲在地上准备先把大面积的可乐擦干净。
夏季的白昼很长，长到已经快七点了天还大亮着。
暑期有小孩的家庭吃饭都吃得早，吃完饭早早的就下小区运动。
这旁边有块没施工的空地，这个点儿总能看见成群结队的小孩在那玩。
宁希压制住心中的喜悦拨通了宁凤的电话。
电话那头久久没人接，宁希将手机举在耳边，抬头张望着四周。
突然他的目光被上空高飞的风筝所吸引，顺着风筝往下看可以看见正掌控它方向的是两个小孩。
“喂？”宁凤大喊道：“小希！你能听见吗小希。”
宁希笑了笑：“妈，我听见了。”
“哦，出什么事了吗？”宁凤问，声音依旧大着。
“没有，就是想告诉您一声，我今天发了工资，”宁希如是重负般地吐出一口气：“表哥的钱上次还完了，刚才我把欠刘阿姨的最后一笔钱也给她打过去了，我们欠钱的钱还完了。”
“妈，是所有人的钱我们都还完了，我们不用整天提心吊胆了。”
“真的！”宁凤语气中抑制不住地激动：“都还完了？！”
“是啊，”宁希指尖收紧，用力掐着掌心：“都还完了，我们下个月的钱不用用来还债，我们有余钱可以买个电饭煲。”
“那太好了，我……”电话那边传来几声辱骂声。
宁凤的声音突然压了下来：“小希啊，妈要开工了，等妈过几天放假了我们回去再说好不好。”
周围突然吹起了风，宁希抬头看着空中左右摇摆的风筝轻声道：“好。”
电话那边没了声音，几乎是在电话挂断的同一时间，风筝突然猛烈摇晃几下，小孩的哭喊声传到耳边：“啊，线断了！我的风筝飞走了！”
宁希抬头望着挣脱束缚，自由翱翔的风筝出了神，片刻回过神来他才觉得这风吹得有点冷，刚要抬脚走的时候突然萌发的好奇心使他扭头看一眼正在不停跺脚的小孩。
这一眼还没收回，余光就撇见一道熟悉的身影。
向尚用了大半包纸终于把身上的可乐擦了个大概，刚想站起来时，大腿突然出现了剧烈的疼痛感，这种感觉从脚尖直接冒到了头顶。
“靠！”
没办法站起来的向尚只有扶着旁边的树，低着头，闭了下眼睛，等再睁眼时眼前突然多了双黑色的帆布鞋，向尚顺着鞋往上看，紧接着是两条笔直的腿，再上面是白色的t恤，向尚越看越熟悉，直到看清被风吹乱头发的宁希。
宁希微微一笑：“你在干什么？”
向尚撇了一下嘴重新将头低下去，看着自己的脚尖，闷声道：“我在呼吸。”
“你在生气吗？”宁希轻轻笑出声。
“我生什么气？”向尚问。
宁希柔声道：“气我昨天撒谎的事。”
这话传到向尚耳朵里让他升起了一丝委屈感：“这有什么好生气的。”
“是吗？”宁希静了几秒：“我总觉得你在躲我。”
“你想多了。”向尚忍着痛站起来。
旁边传来小孩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向尚看着正仰天大哭的小孩：“怎么了这是？”
“他的风筝被吹跑了。”宁希说。
向尚不理解，一个风筝就能哭成这样。
“要回去了吗？”宁希问。
沾了一身可乐的向尚现在也不好意思往大街上走，只有先回丽景小区换件衣服，不过也幸好他只提了一个箱子回去，还有备用衣服在那放着。
“嗯。”
“一起吗？”宁希又问。
向尚的心跳乱了几拍：嗯。”
“走吧。”
向尚还是回答：“嗯。”
两人一个走在路的左边，一人走在右边，一路无言，安静地走回小区。
走进楼道，空间变得拥挤，即使两人一前一后，但跟刚才比起来他们的距离拉近了一大步。
楼道里有点暗，宁希跺了几下脚，头顶的声控灯将两人照亮。
向尚低着头，跟在宁希后边，看着他缓缓移动的后脚跟，向尚忍不住跟上他的节奏。
宁希踏左脚他就踏左脚，宁希踏右脚他也踏右脚，宁希走快了他就加快脚步，宁希要慢下来了，他也能及时刹车。
在跨过三十一个台阶后，宁希停住脚步。
向尚抬头才发现自己已经到家门口了。
“那我先走了。”宁希说。
“宁希”。
看着他要走，向尚心紧了一下，还没等宁希回头，他含糊地说了句：“晚安。”
“你说什么？”宁希看着他，语气有些疑惑。
向尚头都快低到胸口那去了：“没什么。”他怎么说了句这么傻逼的话？
向尚没有重复，宁希也没有追问，两人就站在走廊，安静地呆着，谁也没开口打破这份安静。
没有声响，楼道的灯也暗了下去。
眼前突然一片黑。
“你们吵什么！”
头顶的灯又被这震耳欲聋的声音给震亮。
两人同时顺着这道声音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个大妈快步走下楼，走下来指着宁希的鼻子就是一通骂：“你们吵什么吵，这么大声影响到我儿子学习了！你知不知道时间对一个孩子来说有多重要，我儿子以后可是要考清华的，可不能被你们耽误了。”
宁希看着她鲜红尖锐的指甲，连连退后几步。
向尚：“……”他刚刚说的话他自己都没听清。
他抬脚，挡在宁希面前：“阿姨，我们说话说这么小声你儿子都能听到，说明他的心思根本没在学习上，他要是这定力您就别指望他考清华了，收拾收拾烤地瓜去吧。”
“嘿。”大妈被他气的眼睛瞪得大圆：“你这孩子，什么态度。”
“我什么态度，你让我什么态度？”向尚：“要不我在这跪下给您磕一个？”
站在他身后的宁希被他的话惹笑了。
大妈气得大喘气：“你个没素质的，你爸妈怎么教你的！没素质！没素质！”
向尚回答：“这个真没有。”
看着大妈被气跑的背影，向尚发现她是往楼上走的：“她是住我家楼上那位？”
“嗯，”宁希说：“就是你半夜在她们家放儿歌的那位。”
“小胖子跟你说的。”向尚没丝毫意外。
宁希想了想：“算是吧。”
向尚低头扯了扯沾满可乐污渍的衣服，早晨头昏脑热的感觉又涌了上来。
在宁希的注视下，他慢吞吞摸出钥匙，打开门，走进去。
“向尚。”宁希喊住他。
向尚心砰然一跳，关门的手顿住了：“有事吗？”
“啊，”宁希犹豫片刻，笑了一下：“没什么，再见。”
“哦”，向尚跳跃的心脏又沉静了下去：“再见。”
他刚刚到底在期待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