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 29 章
钱三奶奶因为自家有两个庶女, 在嫁女之事上头想的多些,她看了兰珮莹一眼,柔声道:“想必有些私事吧, 若是公事,也不至于两口子都来。”
潘老夫人在高门大户里掌家这么多年, 早已经是千年的狐狸, 目光无意落在娇花般怒放的兰珮莹身上,瞬间便懂了, 她哼了一声:“桑家二房哪有成器的, 只有大房的桑景泽勉强能看。”
兰珮莹笑了笑:“孙女也觉得桑景泽不错。”
潘府台“哦”了一声,饶有兴味道:“阿莹才进京不久,如何得知桑景泽不错的?”
钱三奶奶娇嗔地看了夫君一眼, 埋怨道:“瞧你, 该问的不该问的,都问。”
兰珮莹知道外祖家里人都极关爱她,没必要隐瞒什么,索性大大方方道:“前后见过两次,我觉得这位小公爷言谈举止极有分寸。”
安逸适时地又补了一句:“生的也不错, 儒雅俊秀。”
这边话音刚落, 前院又有小厮跑来通报,说丰国公府的小公爷来了,尚书大人叫大少爷去外头招呼一下。
潘尚书考虑的很妥当, 虽然潘府台也在家里,但桑景泽一个年轻公子哥儿, 叫潘梓檀去招待更为合适。
潘老夫人笑道:“这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
潘梓檀起身了,问小厮:“可说是来做什么的。”
小厮道:“来送年节礼。”
潘梓檀顿时一头雾水,高门世家为了维护关系, 年节之际互赠礼物是常事,那边派个管事来送,这边去个管事接待就行了,不过走个过场,也就意思一下,彼此都互相在意。
潘家和丰国公家的关系泛泛,怎么也不至于世子亲自来送年节礼啊。
潘梓檀跟屋里众人告了退,出去招呼桑景泽了。
潘老夫人也想到这一层,疑惑不已:“咦,怎么桑家大房的哥儿来了,桑家二房的娘舅来了,桑家这是唱的哪一出?”
潘府台在官场上混了多年,心思灵透,他含笑看了一眼兰珮莹,打趣道:“谁叫咱家有只金凤凰呢?”
钱三奶奶虽然
性子娴静,其实是个极聪慧的,此时也明白了过来,她温柔道:“母亲,这种事呀,以后只会多不会少。”
兰珮莹听出了舅父舅母话中的涵义,她到底是个未嫁的姑娘家,不好意思地垂下了头。
潘梓檀疾步走到前院迎接桑景泽:“小公爷怎么亲自来了,快里面请。”
桑景泽笑着道:“我想着多日未见潘翰林了,今日正好有空,便来了。”
事情当然不是这样的,桑景泽被太子谢萧舟逼着在家中临摹那副《溪山秋色图》,连续几日画的头昏脑涨。
今日清晨他在府中信步闲逛放空自我的时候,偶遇家里的管事要到潘府送礼,他猛地想起潘家是兰珮莹的外祖家,有心交好,便亲自来了。
没想到一来就在潘府门口见到了明王府的马车,顿时觉得这一趟来对了。
现在见到了潘梓檀,桑景泽故做不知地问了一句:“我瞧着门前停着的仿佛是明王府的马车。”
潘梓檀道:“舍妹今日回来探望祖母,现在府中,只舍妹是未出阁的女儿家,不便出来同小公爷打招呼,还望见谅。”
“那是自然,潘翰林所言极是。”
桑景泽踏入花厅,意外地发现花厅里除了潘尚书和白太太之外,竟然还有两个熟人,他家中四弟桑景泷的舅舅和舅母。
见桑景泽来了,金大人夫妇脸上双双闪过些许尴尬。
众人互相见礼后坐下,桑景泽心下奇怪,但凡夫妻两口子一起登别人门的,大多是为小儿女亲事,金家的儿女婚事皆已经订好,帮别人求亲的话,潘家的两个孙女儿年龄尙小,好像也不对啊。
那莫非是帮亲戚来说亲的?
亲戚,亲戚,桑景泽在心里琢磨了几遍,瞬间想通了其中关节,四弟桑景泷是金家的外甥,明郡主是潘家的外孙女,两人都在适婚的年龄。
他脸上挂着的亲切笑容顿时一僵。
可也由不得他多想,因为潘尚书很快端茶送客了。
潘尚书位高权重,这世上能强迫他违心陪着周旋的人也不是没有,但在座的几位显然
不够资格,故而他一送客,金大人夫妇和桑景泽哪怕不想走,也不得不走了。
事实上,自打桑景泽来了,金大人夫妇的来意就不好继续跟潘家说下去,早就想走了。
几人出了潘府,桑景泽心中不悦,在金大人上马车前,绷着脸问:“金世叔,你们今日来潘家的事,我爹爹和母亲知道吗?”
潘家门房里的几个家丁见他们不走,好奇地看过来。
金大人是桑四的亲舅舅,并不是桑景泽的舅舅,但是亲连亲的论起来也算半个长辈。
桑景泽这般当着外头的下人追问他,金大人顿时觉得面子下不来,可事情还未成,他又不能透露口风,便也冷着脸道硬气道:“小公爷这话奇怪,我金家的事,为何要报与你爹娘知道。”
桑景泽听他明知故问,顿时气得不行,握拳说了声“告辞”,重重几步走开了,之后翻身上马,飞快地朝着国公府跑去。
他一路跑心里一路想,回去就跟母亲说,不用相看别家的小娘子了,他有了喜欢的人了,他要求娶明郡主。
金二奶奶心情不错。
她昨晚回娘家说了之后,哥嫂答应今日便去探话,想到不成器儿子即将有个财大气粗的儿媳妇管着,金二奶奶瞧着一大早来要钱出去耍的桑景泷都顺眼许多。
“来的正好,娘正有事对你说,今日你大舅去替你说亲了,明王府的小郡主你听过吧,娘打听过了,家里有金山银海。”
桑景泷懒散地半瘫在暖榻上:“咱们国公府又不差钱。”
金二奶奶怒其不争地伸出一根指头戳他脑瓜子:“国公府不差钱,但是你差钱。”
桑景泷不以为然:“郡主只不过叫着好听,说到底不就一个孤女吗,没爹没娘的,连叔伯都没有。大伯说要给我求个恩阴呢,我将来做官了,她娘家没人,不能在朝堂上帮我,我娶她干嘛?”
“你是不是傻,你那个恩荫的八品官儿,用得着媳妇娘家在朝堂上帮你,你连上朝的资格都没有!”
金二奶奶气得都笑了:“你怎么不想想,兰家
的王爵和侯爵都传不下去了,王爵是追封的便不说了,那安南侯的爵位可是丹书铁券世袭罔替的。如今安南侯府沈老太君还活着,你赶紧娶了兰珮莹,生个儿子过继给沈老太君做曾孙儿,你儿子就能袭爵安南侯了,到时候你就是侯爷的爹。”
“做侯爷的爹有什么意思,我自己又不是侯爷。”桑景泷嘟囔了一句,不知想到什么,眉眼骤然放出亮光,“阿娘,你说我要是索性入赘给她的话,能拿她爹那个王爵吗,那可是大周朝唯一一个异姓王,比我伯父的公爵还高一级呢。”
金二奶奶皱眉:“去去去,你堂堂国公府二房嫡子,入赘像什么话,岂不是你以后个个儿子都要姓兰。”
桑景泷满不在乎道:“这府里姓桑的难道还少了,光咱们家,我爹都有四五个庶子。再说娘你怕个什么,反正三代还宗,我儿子姓兰,我孙子改回姓桑不就行了。”
金二奶奶心动了,左手一个王位,右手一个侯爵,这实在太有诱惑力了。
“我回头让你大舅去礼部打听打听,你最近在外头注意点言行,别再去眠花宿柳了,要成亲的人了,传出去不好听。”
她搓搓手:“就怕兰家的那丫头心眼多,欲拒还迎。”
“这有什么可担心的,你儿子我一表人才。”桑景泽一副志在必得的模样,轻佻地笑着,“整个上京城里,但凡我睡过的婊子,都哭着喊着对我痴心不悔,追着让我替她们赎身给我做姨娘。”
金二奶奶对儿子的样貌还是满意的,笑着骂道:“明郡主跟娼妓哪能一样。”
“怎么不一样,不都是女人吗。”桑四少爷从他娘妆台的抽屉里拽出几张银票,“行了,本王有事,先走了。”
“你可别浑说,还不是。”
“迟早的事。”
桑景泷飘飘然哼着小曲出府的时候,葛黛娣正陪着皮姨娘正进丰国公府二门,路上遇见了,二人朝他福身行礼。
桑景泷正眼也没瞧她们一眼,二五八万梗着出去了。
皮姨娘心中起火:“恕我眼拙,竟没认出这个哥
儿是谁。”
临近除夕,亲戚之间少不得要走动,皮姨娘今日是来走亲戚的,大小算是客。
等闲别家府里的姨娘是不可能来国公府走动的,皮姨娘能来,不仅因她是掌家的姨娘,在葛家后宅说一不二;更重要的是,她一母同胞的大姐,是国公夫人高氏身边最为得力的皮妈妈,姐夫是国公府大管家桑全福,这二位在主子们面前极为得脸,连带着她这个大管家的小姨子也在国公府里有几分薄面。
多年前借着这重关系搭上丰国公府后,皮姨娘靠着皮妈妈夫妇的的门路,把她的夫君葛良俊,从一个小小的太常寺奉祀,一路钻营成工部营缮清吏司员外郎,别小看这个从五品的文官,是个极肥的差使,若不是丰国公举荐,寻常人等想也想不来。
葛良俊的正妻兰氏无子,又娶到皮姨娘这么个有能耐的小妾,自然是言听计从,恨不得将她装在佛龛里供起来,对正妻兰氏越看越厌烦。
为了以后来国公府攀亲戚更加名正言顺,皮姨娘也曾提过让葛良俊休了兰氏,将自己扶正。
奈何兰氏的背景有些复杂,跟远在南疆的明王府,乃至潘尚书府都有些牵扯,没弄清这些人的态度之前,葛良俊不敢轻举妄动。
当然了,最重要的一点是,那兰氏的嫁妆单子里还剩最后三间富得流油的铺子股份没有搞到手。
又走出一段路,到附近无人的地方,葛黛娣才低声说了一句:“桑家二房的废物罢了。”
皮姨娘知道是谁了,她惊讶地瞧了眼葛黛娣:“你如今人大了,心也大了,国公府二房的嫡子都瞧不上了。”
葛黛娣撇撇嘴儿:“女儿情愿给小公爷做妾,也瞧不上这样的废物。”
皮姨娘思忖片刻,也对,小公爷是将来的国公爷,如今二房家主是国公爷亲弟弟,尚能沾光喝点汤,到小公爷袭爵之后,桑四这种混不吝的货色算个屁。
葛黛娣红着脸道:“阿娘,小公爷已到了议亲的年纪,我听姨母说,夫人正在相看各家小娘子,还请阿娘为女儿早做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