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血战还是闹剧
童禄回了一趟据点,带出了更多医疗用品和食物道具。她想了想,又溜了一圈,猎回了两只野兔,然后抱着她的一大捆宝贝长矛,迫不及待地赶往鳄鱼沼泽。
是的,她为那个无名沼泽取了名字。换言之,她已经自我地在心里把那块地方标注成了她的刷怪场,她的领地。
等她赶到,昨天那头鳄鱼自然不可能在陆地待上近一天,眼巴巴等她做好万全准备来猎杀自己。这么傻白甜的情况童禄也不敢想象,她打算做一件荒谬、天真,在这种情况下又显得合理的事。
钓鳄鱼。
以前总会在各种视频网站看到这类标注为搞笑的作死事件,世事真是瞬息万变,如今她也要沦落到理想主义、亲身作死的地步了。
鳄鱼的听觉和嗅觉灵敏,力量较强。理想状态是让死掉的兔子半浸入沼泽水域边沿,用血腥味引诱它们靠近,风险在于一个不注意就会立马损失只兔子给鳄鱼送外卖,不肯放掉兔子还会损失自己。
只不过比起用自己作诱饵,用兔子还算是保险。
童禄考虑一番,还是把死兔子用藤条绑在了原始长矛的一头,这样就算松手也只是失去一根削制木头。一根矛大概是2米,其实算不得安全距离,但是更长她也用不了,从手感来说这个长度刚好。
日光映得浑浊的沼泽水面都泛了碧色的波光,童禄扫了一圈,重点关注水面上有无露出的眼睛和鳞甲。怕就怕一群鳄鱼一股脑地都冲过来抢外卖。
童禄看得眼睛泛酸,确定可视范围内被她发现的鳄鱼数量是4头,如果还有其他,或许在沼泽的另一边,也可能藏得深没被她辨认出来。
她所在的水边十米内没见着半潜水的鳄鱼。小心为上,她提着进贡的外卖,谨慎地往前,然后把兔子搁浅在了水里。
兔腿和脖颈都被她划了口子。所幸没有鳄鱼埋伏,她抽回矛,平安地退回了几十米远,托着弩注视着兔子伤口里流出的血液顺着流动的水缓缓扩散。
刚猎杀的兔子,体内的血液还未完全失氧变成暗红色,鲜红的血色落入暗浑的水里没多久就散成更微小的部分,逐渐往沼泽深处蔓延。
身为人类,童禄无法从感官上理解嗅觉灵敏的野兽嗅到水里血腥味的感受,她试着代入了一下人类“饿饿,饭饭”的心理,沉默地看着数条鳄鱼迅猛地在水面划出水花,一拥而上。
她能清晰地看见鳄鱼们暗黄藏垢的尖齿和漆黑的喉口。
可能、大概、也许——它们是真的饿。
童禄又退了十米。
不清楚副本是怎么运作,没有玩家在本里的时候是时间静止,还是时间正常流逝生物链发展。反正据童禄的观察,这片沼泽里没有鱼虾(应该是被鳄鱼吃掉了),也没见什么动物到这里喝水。
而众所周知,玩家死亡是不会留下尸体的,就算肢体残缺,在其死亡的那一刻也会随着淘汰化为光点。
——所以,这些鳄鱼或许真是“饿”鱼。
童禄看着一群鳄鱼张大嘴巴争抢着一只还不及篮球大小的兔子,诡异地感到了一丝同情。
当然,这一分同情马上就转变为了跃跃欲试。
饥饿消耗了野兽的体力,怎么想对她都是好事。
她轻抬弩弓,箭头瞄准一只被挡在外围,难以冲进争抢圈的体型较小的鳄鱼的眼睛。
“咻——”
听说饥饿的野兽,面对受伤的同类也会饥不择食。
童禄此前完全没设想过这种情况。在她设想里,应该是与游戏里打怪一样——一场激烈的人鳄大战,长矛的利刃插入凶狠鳄鱼的皮肉,一个不慎就可能被叼住小腿甚至拖入水中。她像手持长矛浴血奋战的女战士,杀出一条血路,最后浑身是伤裹满绷带站在箱子前。
尖利的箭头穿过空间,隐隐划破空气,精准扎入那头鳄鱼的眼球。
血液溅出,被攻击的鳄鱼发出愤怒的惨嚎,疼痛让它不由自主地翻滚,近岸被它搅得水花四起,沉底的泥沙和淤泥都被翻起,水体变得浑浊不堪。
可箭头还是牢牢刺在它的眼睛上。
这一幕着实显得有几分滑稽,一群正在抢饭的饿鬼,旁边有个神经病在发狂。
童禄的思想顿时发散,这样的场景如果上传到短视频app可能会惹来不低的点击量——如果忽视主角们都是鳄鱼的话。
这样激烈的翻腾无疑会打扰到其他正在争抢的鳄鱼,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和对进食的强烈需求更是加重了鳄鱼们的狂躁。纯粹的抢饭随着利齿刺入同类的鳞甲、长尾甩摆挣脱同类的束缚顿时升级为混着撕咬和吼叫的血色斗殴,水面晕开鲜红。
童禄,童禄简直叹为观止。
她再度后退,以免被这些疯狂的野兽发现还有一个香喷喷的大鸡腿站在旁边,眼里却闪着兴奋鼓舞的光。
咬它,咬它,打得再激烈点!
中途童禄把还剩着的那只死兔子也扔了进去,扩大战局,偶尔她还放一支冷箭,在这场内斗中见缝插针地浑水摸鱼,加剧鳄鱼们的狂性。而原本是导火索的兔子早已四分五裂被胜者各自吞入腹中,后来更像是大家都打出了火气,打出了血性,后退就是死亡,不得不战。
童禄只想做鹬蚌相争时的那个渔翁。
这场小型的战斗惊走了附近的鸟雀,水声和野兽的吼声成为了这片沼泽的主旋律,童禄不担心长期生存在林中的动物敢前来窥视,却引来了好奇的人类。
童禄警惕地将弩对准来人,箭头直指这个玩家的眼睛。这是一个身材普通面容清秀的男性玩家,脸上还带着些许稚嫩。他反应迅速地举起双手作投降姿势,目光却被鳄鱼们的狂斗吸引,惊愕又佩服。
“大佬,这是你干的?”
童禄没有回答,她沉默地抬了抬弩,漠然的眼神警告他马上远离。
男玩家瑟缩了一下,但是他紧接着又往前几步,还取下了自己的背包拎在手里,眼巴巴道:“大佬我就是个菜鸡,我投降!包我扔旁边,我还是第一次看鳄鱼打架你让我在这看看吧!”
说着就把包扔到一边,因为力气不大,扔得不远。
童禄轻皱眉,她瞥了一眼那包,砸到地上一下就凹平了大半,瘪瘪的样子。这玩家看起来不强,也不知道是怎么过了这五天的。
不过她还是无法放下防备,主要原因是推己及人,她淘汰了太多玩家第一反应是别人也会想着淘汰自己。她紧盯着对方的眼睛,开口,声音略沙哑:“你,拿走包去另一边。”
现在这局面,还是不要节外生枝。
罗秦背着自己空空的就装了一瓶水和一把豁口匕首的背包,轻手轻脚地绕到另一边,躲在灌木丛里兴奋地看鳄鱼打架。
其实被大佬的箭指着头的时候他心脏都快要跳出来了!虽然他来之前做攻略看up主说在副本里死掉现实中也不会有事,但是up也说了死亡的痛感是百分百模拟的!
他怕痛他不想死qaq。
灌木的叶子扫在自己脸上的时候痒痒的,他没忍住抓了几下,眯起眼睛全神贯注地盯着不远处的鳄鱼群。
他其实也知道过度的好奇心要不得,不仅可能被鳄鱼咬死,还可能在之前就被大佬射死。可这是活生生的鳄鱼打架诶!他第一次有亲眼看到鳄鱼和鳄鱼打架的机会,要不是副本里带不进手机,手上这表也没有摄像功能,他非得给自己拍个合影甚至录个像出去发网上。
也难怪他有这么重的好奇心,毕竟正常人听到这种声音第一反应肯定是马上远离的,而不是像他一样,偷偷摸摸走近来看。
罗秦现实里是大学生,还是个近视眼宅男,隔了几十米眼里模模糊糊只能看到几团暗灰色的肉动来动去。但他也不敢东瞄西瞄,傻子也知道大佬不是吃饱了撑着没事干在这里组织鳄鱼打架,他小动物般的直觉告诉他知道越少活得越久。
他就是靠这种直觉活过了五天,尽管他弱鸡又废柴,别说砍人打猎了,他连走这种布满藤枝和树根、一脚印一泥巴的路都有点力不从心。但每次弹尽粮绝的时候,他都能翻到一个木头箱子,从里面得到当时急需的馒头和水。这直觉也让他远离坏人。
不过再多的也没有了,他有自知之明,抽老婆小保底没歪过,却从来没有保底以内出货,他可不是什么欧皇。
随着时间的流逝,战斗分出了胜负。罗秦看不清晰胜者的模样,但浅水里横七竖八躺着几块一动不动的肉证明了赢家已经产生。满足了好奇心,他心满意足地准备起身,也没敢看大佬下一步的行动(也看不清)。想想,罗秦又从背包里掏出最后一瓶水,低头小心翼翼地一推,让它往大佬的方向滚,作为让他看完鳄鱼打架和不杀之恩的报答!
反正他应该能找到新箱子,大不了就被淘汰嘛。他乐观地想。
童禄一箭射中体型更大那只鳄鱼的下颚,箭头钉入,冲击力带得大鳄鱼往后一仰,被体型稍小那只抓住机会一通撕咬。
现在的赛程已到了最后两位的决赛,很显然,小的那只在偏心裁判的帮助下,隐隐把握住了胜利的倾向。
只不过大鳄鱼应是族群里成名的好手,尽管又被咬出几处深刻的伤痕还是毫不退缩地向前一冲,想要努力挽回局势。
童禄冷静地瞄准大鳄鱼,总是在它要占回上风的瞬间给它一箭,让它既给稍小鳄鱼造成了伤害,又立马被其压制住,身上增添新的伤口。
她的目的是让它们两败俱伤,而不是选出新的王。
这一过程并未持续太久,童禄的箭支还剩下7根。弩箭难以补充,她一般射出之后都会回收,她拿到弩时总共就30支箭,陆陆续续的损毁和遗失后她带来了23支。这次也是因为鳄鱼数量不少又聚在浅滩,箭支容易捡回,她才用得这么肆无忌惮。
直到大鳄鱼倒下,最后胜利的那头体型较小鳄鱼发出称王宣告般的吼声。童禄几乎是连发两箭,一箭射在它的左眼,一箭钉进它的下颌,那吼声霎时变为疯狂又痛苦的怒嚎。
“吼——”
童禄冷酷地继续装箭,这头鳄鱼作为最后的胜者也是幸存者,要比其他不知生死的聪明一些。它翻滚着,甩着尾想要逃进更深的水里,以躲避这个突如其来的敌人。
童禄不会给它逃离的机会,她接连射出最后的5箭,力求将它完全猎杀。此时她的箭袋空空如也,但箭头狠狠刺入了鳄鱼的身体,分别钉在头部、背部和近尾部,造成了不小的杀伤力!
激烈的战斗后本就已精疲力尽、伤痕累累的鳄鱼新王一边惨嚎一边挣扎滚动,想要在水里把身上该死的木棍都蹭离身体,却反而让伤口受到了更深的压力,血液簌簌流出。
血液带走了它的力气,也带走了它的生命,慢慢的,它的动作变缓,溅起的水花变轻,身下水域被染成浑浊的浅红色,它马上要与它的同类一样了。
终于,童禄攥紧手里的矛,俯视着那头鳄鱼半浮在水面,已经一动不动,她试探性地往前几步。其他之前就被打败的鳄鱼离她更近,她不敢放松警惕,每靠近一头,都会狠狠将矛头插入它们的头颅。
补刀,是良好的习惯。
等到童禄到达最后的鳄鱼身边时,她的脸上溅着几点鳄鱼血,手里的长矛刃也鲜血淋漓。最后的鳄鱼离岸稍远,她两只脚都踩进了水里,水深到她的脚踝处,浸了血水的鞋和袜子黏糊糊的让她感到有些不适。
童禄双手并握,高举起矛,她的目光平静如水,冷漠如冰。
一声利刃刺入硬皮和血肉的声音,代表着这场“血战”的彻底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