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天道神则》有言
花千骨也发现了他的不对劲。
她抬起头来看他，却发现他黑沉的眼眸中隐隐闪过红光，虽不明显但确实存在。联想自己刚刚的话，她突然有些内疚。
主动抱住他，她埋在他肩膀上闷闷道：“你不要想多了，我只是，只是……”
看吧，她还是不愿说。
白子画看着她，神色有些失望，不等她说完就出去了。
花千骨一个人坐在床上，心中很是难受。
她知道他是真的爱她，圆房既是他身为男子、身为爱人的正常渴求，同时也是他寻求心安的一种方式。可是，他们是真的不可以……
她想起不久前看的那本书，忽然握紧了双拳，第一次厌恶起自己神的身份。
晚上白子画回来后没看见花千骨，刚想出门去寻她，转头就看见了桌上压着几张纸。
字是花千骨的字，他一页页看过去，越看越是心惊。
看完信后他呆愣了许久，而后将信纸烧毁，转身出了门。
利用观微将整个长留找了个遍，他终于在露风石上看见了她。
这是二人回长留以来第一次来绝情殿，之前无论摩严和笙箫默怎么劝说，他们都没打算回这里，今日却前后脚过来了。
白子画来的时候，花千骨正在喝酒，整个绝情殿乃至露风石上就她一人。
白子画忽然觉得这一幕很是熟悉，像极了之前他们在桃林的那次，只不过这一次她没再转头看过来。
手中的酒坛空了，花千骨却觉得自己越发清醒，她看着头顶的弯月，忽然说道：“凡人遇到问题可求仙拜佛，修仙之人遇到问题能求问天地，可神若遇到问题又该求谁？”
“生而为神是我的宿命，也是没有选择的选择。从前我一度庆幸，庆幸自己能有一身异于常人的血。可后来得知自己是神后，却除了迷茫再无其他。如今，好不容易好过些了，却被这身份拦了路。”
她起身看向他，苦笑着问道：“你说，我是不是很倒霉？”
以前是个小孩时，天天受人白眼，拖累家人。后来终于长大了些，却阴差阳错成了妖神。如今彻底长大了，却连和爱的人真正在一起都做不到。她觉得，她的前世今生就是个笑话，上天赐予了她万灵独一份的幸运，却又暗中布下无数道枷锁，无论她变成什么样，身为神的使命和牢笼似乎永远也摆脱不掉。
这是她的命，也是她的劫。
白子画却摇了摇头。他走近她，也上了露风石，而后在她面前道：
“像你说的那样，神是天地的使者，天为父，地为母，万物生灵生来匍匐在他们脚下。虽然上天给了很多束缚，但没有人规定他们不能自己选择自己的路。你想想，如果你真的那么倒霉，又怎么会遇见那么多的人，结下那么多朋友？”
说着，他抱住了她，在她耳边坚定道：“于你而言，神的身份是束缚。可于我来说，是恩赐。”
花千骨眼眸颤动，满脑子都是他说的那句话。恩赐？真的是恩赐吗？
白子画的声音还在继续。
“你赐我不老不死的诅咒，别人或许觉得这很可悲，但如果没有你的神谕，我也许早就不在了，更不会有幸和你重逢。我很庆幸，自己拥有永恒的岁月陪伴你，有足够的能力保护你。”
“所以，这不是劫，而是幸。既是你的幸，也是我的幸。”
心里很震颤，但花千骨仍觉得对不起他，“可是，你我神和仙的身份，注定我暂时回应不了你。你就不怨我吗？”
《天道神则》有言：“神者，天也，地也。万灵之长，万物之尊，得天地造化，行司掌之责。同族之美，美美共和。异族之交，天地神罚。”
他是仙，她是神，光身份就像是一座逾越不了的高山。如果他们强行结合，他就会遭受天地神罚，哪怕不死也会失掉通身仙骨。届时，即便他可自愈，但痛感依旧存在，会不会陷入沉睡也未可知。她不想看着他陷入那样的危险境地中，更不愿看见他满身是血，奄奄一息的模样，就算他不老不死，也不能那样糟蹋自己。
她可以等，等他修为突破十重天，然后再以神力助他渡过。只是，过程会很漫长，他和她不能越雷池半步，所有的苦都得他独自忍耐和背负，光是想想，她就觉得自己很对不起他。
白子画抚着她的长发，闻言笑着道：“怨什么？怨你这么多年让我有名无实吗？”
胸口挨了一拳，原本低迷的气氛被他这句话瞬间整了个无影无踪，花千骨看着他，耳朵微红。
“又不是我想的。你要抱怨找老天去，别跟我吐苦水。”
她都将一切告诉他了好吗？哪里是她不想，只是不能好吧？怪只怪她是神，而他是仙。就算由凡人修得了一身仙骨，拥有无上仙力，但到底不是天地认可的女婿。若他不能早些突破十重天，就算身体里有她的一些血，三十二道紫金天雷也会照劈不误，到时准会下场极惨，她的神谕只能保他不伤不死，但该受的罪半点不会少。
看着她离去，他赶紧追上，风中留下他轻笑的声音，“跟你开玩笑的。明日起我就好好修炼，争取早日突破十重天，绝对不会让你等太久。”
原本就已半只脚踏入十重天的他对自己的能力还是有信心的，以前心慌意乱，足足荒废了近四百年时光。如今，爱的人已经回到身边，他可以放心开始修炼，距离突破十重天的日子定不会太远。
那夜过后，白子画就彻底进入了修炼模式。每天在露风石上一坐就是一天，除了晚上回去给花千骨抚琴，其他时候都在打坐和冥想中度过。
时常会有弟子看见空无一人的绝情殿在晨间开启，又在夜里关闭，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每天都迎接着同一个人，然后又送走同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