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太子
刚发现自己穿越了的时候,周承弋还是挺开心的。
虽然古代没有空调wifi手机电冰箱,但人都死而复生了还要什么自行车啊。且他当时醒来正好是在宴会上,丝竹声声胡姬舞美,环顾四周无一不是锦衣华服的公子,原身还高高坐在上首,想必身份不低。
周承弋当时就发誓从今往后要好好生活,作息规律,不要像上辈子一样二十五岁就死于癌症。
结果酒盏都还没放下,羽林军就鱼贯而入,听宣圣旨:兵马大元帅钟离越通敌叛国证据确凿,太子知情不报其心可诛,着令废黜幽禁东宫,听候发落。
他稀里糊涂被拿下问罪,幽闭东宫前,那跟着羽林军一道来的紫衣玉冠公子掸了掸肩膀上的灰尘,居高临下的睨他,一副胜利者的姿态笑道,“四哥,年少莫欺穷,此局终究是承安胜了。钟离越此番不死也得脱层皮,还望四哥好生保重。”
周承弋听到“钟离越”这个熟悉的名字,才意识到自己是穿书了。
《祭幽台》是周承弋去世前那段时间挺火的一部电视剧,由同名小说改编,讲述萧国太皇太后沈娉的传奇一生。
周承弋自从被诊断出胃癌晚期后,就辞了工作也封了笔,身上大半积蓄都捐了,还成立了援孤基金会,而他所写的那些文的所有稿费版权费用,都将汇入基金会账号中用以援助那些像他一样,因为种种原因而失去双亲的孤儿们上学。
至于孑然一生的他,则在老家小镇的房子里度过余生。
他没有看过《祭幽台》的原著小说,就连电视剧,也是因为他楼下那个小卖铺老板喜欢,他路过的时候会瞟几眼。
如今再结合原主的记忆拼拼凑凑的也大概知道了一些剧情内容。
沈娉本是沈太师庶女,嫁五皇子为侧妃,后五皇子登基后从妃一路晋升为皇后,一生辅佐三位皇帝,宅斗、宫斗、朝堂争斗,她都经历了,在她漫长的一生中曾与三个男人有过轰轰烈烈的感情纠葛——三个男人都是谁,周承弋想不全,反正原主肯定不在其中。
原主只是沈娉这灿烂一生的一块敲门砖而已。
原主周承弋乃是萧国太子,已故孝贤皇后钟离氏之子,其舅舅钟离越时任天下兵马大元帅驻守关外,半生戎马战功赫赫被称作萧国战神,钟离家满门忠烈祖上亦有从龙之功。周承弋自小锦衣玉食地位稳固,如无意外便是妥妥的下一任君主。
然人生就是一波三折总有意外。
永成三十九年,沧州兵败,主帅钟离越被诬告通敌叛国,太子被废后幽禁东宫,半年后事情尚未水落石出,废太子竟被饿死于东宫!
——没错!原主这个堂堂的太子,最后的结局,居然是饿死!
周承弋初时不想接受这个结局,拼命回忆自己是不是遗漏了什么,然而没有!其他的他或许不确定,但是原主的死确实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因为只有原主死了,钟离越才会举兵造反成为全文最大反派,五皇子周承安也才能当上太子。
周承弋穿越的时间点着实不好,都没留给他反应的时间就被抓了,现在他被关在这偌大的精美宫殿里跟个长发公主似的,人长发公主还有头发当□□钓王子,他只有外面守着的羽林军和高唱空城计的肚子。
天色将黑,送饭的那个“路痴”小太监果然还是没有来,他从昨天到现在都没见着半点影子。
这才被软禁的第十六天,这种事却已经发生第二次了。
第一次的时候,周承弋试图向宫门外守着的羽林军找说法,然而这群羽林军就跟个木头一样站在那里,不给他通传,不放人进出,就连他说要见父皇,也是全然当作听不见,弄得他都怀疑自己又死了一次,变成了个孤魂野鬼。
显然不管是“路痴”太监还是“木头”羽林卫,都是听了谁的吩咐故意那样做的。
再这样下去,他离死也就差两顿饭的距离了。
“不行,好不容易重活一回,怎么能这么轻易狗蛋!”就算死,也要先吃饱再说。
周承弋手脚发软的从榻上撑起身体,再一次开始寻找出去的办法。
羽林军虽然将东宫外面围的水泄不通,内里却是除了一支巡逻的小队外再无其他,毕竟现在这整个东宫除了他之外,连池中的鱼都被血洗了一番。
周承弋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终于横穿了中庭走出了偌大的寝殿,来到院子里。
他还没来得及四处看看,就听见巡逻队的甲胄行动声响,他赶紧弯腰躲进了假山里,却猛然对上一双惊惧的猫儿眼。
十岁左右的小少年,穿着宽大不合身的戏服,脸上抹着乱七八糟的油彩,阴沉光线下,瞧着鬼气森森的。
周承弋先是出了一身的冷汗,但紧接着求生的本能超过害怕,脚步声踢踏像是踩在他耳鼓上,他已经来不及思考这突然蹦出来的到底是人是鬼,几乎是下意识扑上去,死死捂住他的嘴。
他屏气凝神侧耳仔细听着,直到齐整踢踏的脚步声远去再远去,他才长舒了一口气,结果低头一看,那小少年已经被他捂的开始翻白眼了。
周承弋赶紧撒开手,小少年本能的开始大口大口吸气。
“你是谁?怎么躲在这里?又是如何进来的?”周承弋已经从呼吸和温度判断出这确实是个人,既然有人躲在这里,那就证明确实有常人不知道的进出地方,他心中燃起希望。
这小少年缓过劲来,也挺有意思,竟然不怕周承弋,不想着赶紧跑,反而一双猫儿眼滴溜溜转,好奇的往周承弋身上看。
“你是废太子吗?”
周承弋心头一动,不由的多看了他两眼,“你认得我?”
小少年摇了摇头,猫儿眼笑眯起来颇为得意洋洋的笑道,“阿姊说,东宫只有废太子一个人,外面那些拿着刀的凶凶的人都是看守废太子的。”
周承弋本就瞧他不像一般孩子,又听他这么说更是确定。
遂追问:“你阿姊是谁?”
“阿姊就是阿姊啊。”小少年挤了挤鼻子,很是嫌弃的道,“废太子真笨!难怪皇舅舅不喜欢你了!”
周承弋:“……”他知道这熊孩子是谁了。
当今圣上唯一会尊称一声“阿姐”的安阳长公主,曾在今上登基之初,为了边关稳固和亲草原,直到皇帝掌政后重用钟离越,用五年时间将胡人打的不敢再鬼探头,才带着女儿重回萧国。
这小鬼就是安阳长公主二婚后的结晶,安阳长公主生他的时候都五十了,他也是定国公的老来子,他说的阿姊应当是在徐太妃跟前侍疾,如今也住在宫中的惠敏郡主。
传说惠敏郡主爱听戏,不仅隔三岔五就请戏班子到府中唱一出,便是行头也一应俱全,如今看来确实不假。
周承弋记不得他的名字,讨巧的喊了一声,“小世子。”
刚刚还洋洋自得的徐瑞顿时惊的瞪大了眼,小孩完全不知道自己一句话就泄了底细,还以为周承弋神通广大呢,一个劲的缠着他问怎么知道的。
周承弋饿的不行,低血糖上来,头晕眼花的,实在没精力回答他,只问道,“有没有吃的?”
徐瑞还真有。
他从怀里摸出一方绣帕,里面包着几颗饴糖,其中一颗还嵌着牙印。他极爱吃糖,所以身上总带着。
徐瑞恋恋不舍的捻起那颗带着牙印的,“给你一……”颗。
话没说完,周承弋已经直接将整条手帕都抢了过去,囫囵吞枣的把糖都倒进嘴里,嘎嘣嘎嘣的嚼碎咽下。
效果立竿见影,虽然还是很饿,低血糖的症状却是缓解了大半。
眼不花了,头不晕了,手不抖了,也能对着含着泡泪的小世子丢下一句,“不准哭,妆要花了。”
徐瑞到了喉咙口的哭音骤然咽回去,打了个嗝。他猫儿眼溜圆的恶狠狠瞪着周承弋,“坏人!”
“那谁叫你跑到坏人的地盘来的。”周承弋好整以暇的看着他,“你怎么进来的?”
“坏人,我才不告诉你!”徐瑞气鼓鼓的哼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都是皇舅舅的地盘,我才不怕你。”
周承弋挑了挑眉,确实没想到古代这么小的孩子竟然就接受君臣教育了,不过……他看了看他这狼狈的打扮,笑眯眯恫吓道,“我瞧你是做了什么坏事才躲到这里来的吧?你阿姊是否在外面找你呢?若是我将你交给羽林军,想必他们是会告诉你阿姊的,到时候——”
小孩登时吓得脸都白了,周承弋装模作样要起来去喊羽林军,被徐瑞一把抓住袖子。
小孩又急又凶的扑过来,“你不许说!”
看来确实是干了坏事,熊孩子藏不住事,太好懂了。
周承弋自信一笑,“好,我可以不说,但是你得告诉我你是怎么进来的。”
片刻后,两人蹲在一处偏僻的墙角。
周承弋用手丈量了一下那个六角的洞,很是纠结,“你确定你是从这里进来的?”
“对啊!”徐瑞说着示范了一下,果然一下就溜了出去。
“……”只听说过猫是属液体的,没听说过人也是啊。
巡逻队的脚步声逐渐接近,周承弋面对这猫洞别无他法,万般无奈道,“我出不去。”
“爬啊!”徐瑞在那头急道,“给爷爬!”
周承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