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第五十三时
那天晚上, 里奥被微妙地拒绝了，他最后得到了一个带着茉莉香气的颊吻。
一个礼貌疏离的吻。
她说：“里奥，我没有在找一个男朋友，也不想玩什么爱情游戏。”
对他来说, 这就有点像小时候去游乐园拿到的那个安慰奖。他努力半天想拿到摊贩摆出来诱惑人的大奖, 可最终他只能拿到一个没什么用的安慰奖。
不是他想要的, 可他还是会被手中的小玩意诡异地安慰到。
他对自己说，这样也不错，是吧？
唉, 他是有点丧气啦, 可他觉得这是个开始嘛。
那天晚上他们从天鹅船上离开, 他开着车送乔琳去格伦代尔的一间房子。
他不知道那是哪儿, 他只知道在他为乔琳打开下车的车门时，惴惴不安地追问：
“我们还能再见面吗？我今天很快乐，你呢？”
幸运的是，美人没有彻底回绝他, “谢谢你，里奥，我也很开心。我想, 如果有机会的话, 我们会再见面的。”
在目送里奥开车离开后，乔琳用钥匙打开了身后房子的房门。
这是基努的房子。
乔琳就是突然想来看看他。这情绪有点奇怪, 她自己也知道。
而且她觉得基努可能不在家。
乔琳像回自己家一样自在, 随手把发饰什么的扔在进门的岛台上，又把鞋子踢到门口，光着脚走了进去。
基努，或者说基努授意助理在客卧为她准备了一些换洗衣物和生活用品。乔琳在客用洗手间草草冲了澡, 就把自己扔在了床上。
这里还放着一本她上次在这儿读了一半的书，拉法耶特夫人的《克莱芙王妃》。
这本写于17世纪的小说可能取材于作者拉法耶特夫人本人，主要讲法国亨利二世时期宫廷中发生的爱情故事。大致是说，王妃虽深受亲王爱慕，却难以回报亲王同等的感情。她的内心反而受到风流公爵的吸引。在内心情感与道德的双重折磨下，王妃向丈夫坦白了自己的心意。亲王尽管相信她，可还是因为自己的嫉妒之情郁郁而终。王妃难过至极，拒绝了公爵的求婚，独身终老。
乔琳觉得这故事很有趣，17世纪的法王宫廷与20世纪的好莱坞也没有什么区别嘛，人人都在玩一种爱情游戏，就像感情、性与野心是这种忙里偷闲的消遣。
作者本人实则也是看透了这些情感故事的虚伪假面，爱情对于人来说有的时候着实不是一种幸运而是一种灾祸了。
就像她的友人法国公爵拉罗什富科的那句名言，爱情类似仇恨之处多，像友谊的地方少。
乔琳有点不忿，这就是为什么人们虽然为罗密欧与朱丽叶流泪，但世上却少有罗密欧与朱丽叶。说到底，爱情到底是什么呢？
她终归是没有朱丽叶那样的勇气的。在罗密欧与朱丽叶的故事里，人们总是忘记，朱丽叶才是那个命令罗密欧的人，她让他如果爱她就得抛弃一切，为她而战。
这得是多么疯狂的一种情绪啊！考虑到当事人可能只有十几岁，这种与全世界对抗的情感反而顺理成章了。
乔琳自己不能抛弃一切，故而也不能拥有命令他人的地位，或者说尚还没有人奉献给她这种特权。
又或者那根本不是一种爱情，只是一种激情？
乔琳有点犹疑，也许她是曾经拥有过这种情绪的，在她快成年的时候，她也曾跟着一个陌生人离开，轻率地许下婚姻的诺言。
可那时候她什么都没有。
乔琳合上书，将台灯的灯光调到最暗，她有点累了，闭着眼准备睡去。
基努回到家里时看到客卧里有人，就知道是乔琳来了。她有的时候会突然拜访。
他跟朋友们喝了点酒，还没有喝醉。他轻轻地靠近客卧，看她是否已经睡着了。
基努拿起床头的那本书，书页随着印痕自然而然地打开了，借着昏暗的灯光，他一眼就看到了那两句话。
书中的克莱芙王妃婉拒向自己表达爱慕的公爵，她说：“从你对我的倾慕中，你能得到什么呢？你也许会后悔你得到了它，而我当然也会后悔我给予了它。”
基努继续往下读了两行，他看到公爵在书里激烈地反驳说：“除了你的爱，我还能有什么幸福？”
他叹了口气，轻轻合上了书。把书放回到床头柜上后，他小心翼翼地在床边弯下腰，帮着乔琳掖了掖薄被。
乔琳还没有完全睡着，朦胧间她感觉有人靠近了她，应该是基努。
她嘟囔着说：“你回来了？”
基努轻声回应她：“是的，你想继续睡吗？”
乔琳闭着眼伸手想拽着他的手，只是没找到正确的地方，基努自己把手放在她的手中。
“等我一会儿，我去洗漱一下好吗？”
乔琳闻言松开了他的手。
过了一会儿，他回来了，乔琳已经裹着寝袍坐着床边上等他，眼睛闭着，看起来还很困的样子。
基努走过来亲了亲乔琳的额头，让她继续躺下。他把自己的被子从主卧拿了过来，安置好后，就躺在了乔琳身边。
他说：“做个好梦，sweetie。”
乔琳说：“晚安，kee。”
第二天早上起来，基努的助理史蒂文给他们带了早饭。三个人在餐厅一边吃饭一边聊天。
电视里气象播报员说今天早上羚羊谷下了一点小雪，西好莱坞可能会下雨。
乔琳听后说：“这可真稀奇，洛杉矶会下雪，可惜我们这里连点雨都没有。”
她有的时候会怀念日本的雪景，看久了不下雪的冬天她也会感觉有点乏味，可据说上一次洛杉矶真的下雪已经是60年代的事了。
基努本想说你可以跟我一起去加拿大，那里会下雪，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吃过饭乔琳要去上班，可昨天她把车子扔到了公司停车场。格伦代尔离卡尔弗城少说有20分钟车程。
“kee，你能送我吗？或者让史蒂文开车去也行。”
“我可以送你，我刚好要去卡尔弗的工作室取点东西。”史蒂文在旁边回复说。
基努想了一下，摇头说：“我送她吧，你要取什么东西，我可以顺路取来。”
路上两个人没太说话，乔琳一边哼歌，一边想今天都有什么工作安排。
等车开到10号公路以后，他们又自然而然地遇上了早高峰的拥堵，车开得很慢。
两个人不得不找点什么话题打发这烦闷的时刻了。
“你昨天去哪儿玩了？”乔琳随意地问。
“跟罗伯特一起，你呢？”基努有点高兴她先问了这个话题，这样他就可以接着问下去。
“世纪休息室？”乔琳开玩笑地说出了一个在韦斯特切斯以真人裸露著称的夜店的名字。
基努有点诧异地扭头看她，搞不清楚她是在说自己，还是在说他和罗伯，“谁带你去那儿了？他们怎么能让你进去？”
乔琳有点嗔怪地看了他一眼，“所以你昨晚上真去了？”
“不，”基努直接否认，“我们只是去了speakeasy，你跟我们一起去过的那家，喝了点酒。真的有人带你去世纪休息室了吗？”
“我在开玩笑，我没去那儿。”
基努有点无奈地说：“那不适合你，我不是反对你看这种演出，可你得去点更上格调的地方，如果你被人看到了，比尔可能会发疯。”
乔琳只能点点头表示赞同，“我只是听过那儿，我认识一个在那儿跳过舞的姑娘，她现在在西好莱坞那家俱乐部sin-a-matic做dj演出。”
基努叹了口气，他突然发现乔琳的朋友圈远比他想的丰富得多。
“sin-a-matic，那家变装俱乐部？我听说他们让未成年进去？”
“哇，消息传得这么开了吗？老板一定花了不少钱打点，我知道有16岁的孩子说如果他打扮成变装皇后，他们就不看身份证明，而且免入场费。”
“好莱坞，总是这样。”基努听后总结说。
旋即他又想起话题完全被乔琳带跑了，“所以你昨天没去任何违法的地方？”
乔琳点点头，手在车门上有节奏地敲来敲去，“我跟里奥去吃了casa vega，又去了回音公园玩了会儿船。”
“里奥是谁？”
“莱昂纳多·迪卡普里奥，那个《男孩的生活》里的男孩。”
基努回想了一下这人是谁，又觉得诧异，“他那么晚还带你去回音公园？”
乔琳轻快地回复他：“没有那么可怕啦，船还挺好玩的，我还没踩过这种船呢。”
基努突然觉得自己平时跟她待在一起，好像从来没有花时间在这种小情侣的浪漫上。他不是觉得这些活动幼稚，只是乔琳总是表现得特别成熟，让他偶尔会忘记她其实还很年轻。
“他是不是还没成年？”基努回想自己曾经看过这男孩儿的报道，长得很年轻。
“不不不，他已经19岁了，他就比华金小几天。”
基努点点头，没再聊这件事，换了话题。他不喜欢这个话题的走向，这又一次提醒了他自己他和乔琳之间的问题。
到达目的地后，乔琳坐在车上，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问他：“你今晚有什么特别的安排吗？能不能陪我去做一件事？”
基努有点疑惑她说的是什么，可还是很爽快地答应下来。
两个人在驾驶室里吻别，乔琳下车去公司，基努开车去工作室取东西。
公司还是老样子，乔琳依次向门卫、前台和自己办公室门口的秘书打招呼。这是卡尔弗城一座办公楼的第7层，卢比孔河影业租了下来。
秘书萨曼萨还是那个样子，工作井井有条，面带假笑，酷得要命。
一见面，萨曼萨就把手上所有需要她签字的文件都呈给了她。
乔琳也用她在学校里培养出的阅读速度飞快地浏览这些文件，红色标签的是紧急事件，黄色的是需要精读的重要文件，绿色的是程序性文件，蓝色的是项目计划，乔琳按照萨曼萨的颜色分类系统以不同态度对待这些文件，花了一个上午处理这些事。
中午，她跟比尔一起吃了顿午饭，顺便聊了聊公事。
下午，乔琳开始处理纽约的工作，其实主要是她自己个人的投资研究，纽约的工作大部分不需要她亲自处理。
三点的时候，她让萨曼萨端来一杯咖啡。喝完咖啡后她把瑜伽垫铺在办公室地板上，做了30分钟瑜伽和10分钟冥想，恢复精力。
最近乔琳觉得自己在形体锻炼和技能培训上有点疏忽了，开始重新加强这方面的工作。
锻炼时间结束后她又开始工作和阅读，她给自己定的目标是一周要看3本书和3部电影，而且要像鉴赏课那样看电影。
六点是乔琳结束工作的时间。自从上次让萨曼萨跟她一起加班后，乔琳就告诉萨曼萨除非特别的日子，萨曼萨都可以正常下班，不需要等乔琳离开。
乔琳给基努打了电话，问他什么时候能来接她。基努说十分钟后。两人约好在公司停车场见。
挂掉电话后，乔琳又接到了里奥的电话，他问她12号她有没有空，邀请她去参加《不一样的天空》电影首映式。
“我想我能去，可我得跟我的公关确认一下，你知道的。”乔琳最后回复说。
“当然，”里奥的声音在电话里听起来很甜，“我等着你的好消息。”
挂掉电话后，乔琳就给比尔和凯利去了电话，说了这件事。凯利说派拉蒙德本来是有邀请她，可这件事是那种在去与不去之间的公共活动，完全取决于乔琳自己的意愿。乔琳翻了翻自己的日程表，发现那天没什么特别的事情，她决定出发。凯利回复说她会跟派拉蒙德沟通的。
在日程上标注了这件事后，乔琳就把这件事抛之脑后了。她乘电梯下楼，等着基努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