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十时
1991年，好莱坞内部最著名的权力游戏莫过于米高梅所有权之战。去年，春风得意的意大利金融家吉安卡罗·帕里蒂通过融资和利润对赌获得了米高梅-联艺的控制权，将米高梅与他前几年意图收购的法国百代影业合并为米高梅-百代。
帕里蒂是个纯粹的金融业掠夺者，这个背景可疑的意大利人一边享受着好莱坞大亨的名头，一边却随手开除公司会计，挪用公款，还将公司重要资产授权给竞争对手公司，在他主管期间，米高梅竟然一部电影都没拍。
6月份的时候，帕里蒂收购米高梅时的贷款出借方法国里昂信贷银行宣布因为债务违约和管理不善将帕里蒂从董事会解雇，直接入主米高梅-百代。帕里蒂和里昂信贷由此陷入了漫长的股权官司争执，据《洛杉矶时报》报道，前者及其团队的股权估值可能高达15亿美元，帕里蒂个人直接或间接持股价值88亿美元。
不过这些官司没妨碍里昂信贷在1992年中期解雇米高梅的著名高管小艾伦·拉德，后者被迫从自己的董事长兼首席执行官席位上退出，只带走了两个电影项目，其中一个是《勇敢的心》。里昂信贷聘请了前派拉蒙董事长弗兰克·g·曼库索担任米高梅的董事长职位，还找来前华纳兄弟执行官约翰·卡利负责联艺的工作室，成立电视制作部门。里昂信贷自身已经在破产边缘挣扎，这一系列行为都是为了挽救它自己和米高梅岌岌可危的信誉。
尽管乔琳和莎莉在1991年9月这个时间点都还不能知道里昂信贷后来的一系列动作，她们两却从一系列官司中嗅出了一个可能性，即通过融资手段控制好莱坞巨头的可能性。
当然，这不是说乔琳已经有资格参与这些巨鳄之间的搏斗了，毕竟这些都是十几亿美元的生意，还不是小打小闹的电影投资。
但是，这些事情给乔琳展示了一个事实，曾经的好莱坞巨头米高梅如今已经衰败到何种程度，而像米高梅这种背后没有财团支持的好莱坞巨头，如果找准下手目标，其实在资金流和股权方面实际上是不堪一击的纸老虎。
上一任将米高梅玩弄于手心的巨头是拉斯维加斯大亨柯克·科克莱恩，他甚至一度让米高梅从一家电影公司差点变成酒店集团，著名的米高梅大酒店就属于他。
不是电影人才能控制电影业，说到底，好莱坞游戏实质还是一种生意。
野心在这两个年轻姑娘的心中燃烧着，如果有人知道这两个漂亮脑袋里的想法，一定会狠狠嘲笑一番。
但是谁知道未来会怎么样呢？
帕里蒂入主米高梅的时候已经年近50，而乔琳如今还只有18岁。
乔琳着眼目前的局面，她深感自己手中资金不足，难以撬动更大的利益。尽管第一部电影投资还没有回本，她就已经想着下一步动作了。
高风险，高收益，当然也可能一着不慎，直接破产。乔琳却不是很在乎，她清楚自己是一朝乍富，如果赌输了，不过是回到过去的日子里，那又如何？
乔琳和莎莉的新投资计划仍然是围绕着电影投资计划展开的。
在好莱坞人人都知道，电影投资是个风险市场。即使制片厂们都坚信大投资大收益，大预算电影仍然有可能让一个电影公司亏到濒临破产，《埃及艳后》是个深刻的教训，没有哪个公司想当第二个20世纪福克斯，也没有哪个制片人想跟沃尔特·瓦格纳一样从此退出电影界。
莎莉受到对冲基金模式的启发，建议乔琳的投资公司以对冲的方式进行投资。她找到了普林斯顿一个年轻的数学家做顾问，用30万美元买断了一个算法，用以进行对冲式的电影投资。
这种投资方式其实不完全是莎莉自己的发明，是一种叫拼盘投资的玩法。所谓拼盘投资，就是说由一家投资公司或者银行之类有资质的机构领头募资，然后用打包投资的方式一口气投资十几个甚至几十个电影项目。这种方法的盈利原理其实与对冲基金类似，就是为了在这种不稳定的风险投资上最大可能地施加平衡，减少亏损的可能。一般情况下，这些项目里总有几个能够盈利的，只要盈利的部分超过其它项目亏损的，从整体上看，这份投资就算是有惊无险。
当然，世上断然没有只赚不赔的生意，像电影投资这种风险极高的项目，只知道简单的对冲原理是玩不转的，所以乔琳和莎莉特地找来了金融数学领域的专家为她们量身定制算法。
其实乔琳知道她手上的钱可以做一些实业或者证券投资，但是她觉得如果放弃这次机会太可惜了，她刚刚打开了好莱坞圈子的大门，与华纳和马尔帕索建立了一些友好关系，这是很多私募基金没有的机会。
而且她觉得莎莉真的是个不错的顾问，而且很快会成为一个不错的合伙人，这点是非常难得的。
现在的问题是，如何搞到更多的钱，并让那些制片厂的好项目拿上她们的钱？
私人投资公司的金钱来源无非就是通过私下募集和信贷借款，美国要求至少要有100万美元的净资产才能做私募的合格投资人，乔琳的朋友圈子目前还没有这种人。
乔琳的思路是去纽约找钱，另外也要借助经纪人比尔的关系，也许有些演员和经纪人可能很乐于参与这种游戏呢。
银行信贷则是另一回事，即使贷来了钱，也只是作为乔琳个人的投资投到公司里去，不利于分担风险。
让制片厂接受投资则需要乔琳跟六大和那些小厂们建立友善关系。一般投资公司很少去投多家公司，而是只选一家，因为电影投资实在是水深，电影盈亏不完全取决于电影质量和市场营销，这里面的空子能钻的可太多了。
乔琳目前的首选自然是华纳，但是她不想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这也是需要她努力的方向，日后比尔在这方面也派的上用场。
莎莉也从富国辞职了，她现在是乔琳投资公司的管理人。其实乔琳不想让她这么早从富国离开，这完全是出于善心，因为乔琳对自己的规划虽然很有野心，却不太有底气，她原计划要在一年后让莎莉辞职，但是莎莉却非常坚持。
“我早点辞职也好避开合规问题啊，”莎莉轻笑着说，“我对我们的前景非常有信心。”
“我一直想问，在所有这些事情中，你的终极目的是什么？”
“当然是挣更多的钱。”
“然后呢？”
“用这些钱挣更多的钱，也许会睡更多男人？”
“莎莉。”乔琳加重了语气，脸上变得严肃起来了，“为什么是我？”
莎莉脸上那种轻佻的神色不见了，她拉着乔琳坐上自己的本田雅阁，然后一路驱车来到比弗利山庄的特劳斯戴尔区的西北部的山顶，直到前方是私人区域才停下。
“你看到这一路山顶上的那栋房子了吗？”莎莉依靠在汽车前盖上，抽着一根薄荷烟，手指前方。
那是一栋20世纪中期风格的现代式住宅，非常漂亮的通体式玻璃落地设计，大概有两层，底层的景象被绿植围起来的栅栏挡住了。
“我成年前都住在那里，”莎莉轻声说，“这栋房子是我爷爷的，他曾经是保罗·特劳斯戴尔的朋友，所以这栋房子可以比其他特劳斯戴尔社区的房子多一层。我爸爸继承了这里之后，重新装修了这栋房子，那些落地玻璃是我妈妈喜欢的风格。”
“你知道吗？这是特劳斯戴尔社区北部唯一一处能够毫无遮挡，直接看到洛杉矶市中心的房子。1987年黑色星期一之后，我爸爸破产了，他在纽约曼哈顿失踪了，大概一个月后警察告诉我他跳河溺水身亡了，这处房产也被破产清算了，因为严格来说，这是公司的资产。”
说到这里，莎莉扭头看向乔琳的眼睛，“这处房产现在的挂牌价是3500万美元，这曾是我的家，我要把她买回来。你就是我最好的机会。”
“当我刚开始从事金融业的时候，他们告诉我这里是男人的世界，要像发疯式地喝酒，畜生式地做爱，不惜一切代价才能取得成功。我不服气。然后我开始做电影业投资研究，他们还是告诉我这是男人的世界，如果你不能跟男人一起吸药喝酒，那你就不能成功。我也不服气。”
“然后我就等来了你。你指名我来送资料的时候，我就知道，你不是什么东海岸来的信托基金傻瓜，而是我的机会。我相信，我也是你的一次机会，阿普尔比小姐。”
乔琳听完，露出一个微笑，放松地靠在车盖上，然后拿起手套箱里翻出的啤酒，大灌一口，“我知道。”
“youknow，从某种层面上说，我不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我只是从没受过穷，却不知道什么叫做富。所以当律师告诉我，我有那么多遗产的时候，我虽然有点高兴，却很没有实感。我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说到这里乔琳又喝了一口啤酒，“不过马蒙特酒店确实很棒，这也许就是有钱的好处吧。”
她耸耸肩，接着说：“所以在心理上说，我总有种不安感，我想找到自己的下金蛋的鹅。既然我有点天赋，又还有点资本，还遇到了一个好帮手，我心想，为什么不呢？”
乔琳举起手里的啤酒瓶，仿佛那是一杯庆功香槟，然后与莎莉手中的啤酒相碰，“我们会让你把她买回来的。”
莎莉开车回去的时候，乔琳一直提心吊胆的，她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年龄在美国喝酒违法，如果被警察叫停了，那就有点尴尬了。
还好，她们顺利地回到了马蒙特。莎莉把她送到门口后，就驾车离开了。
马蒙特的经理菲利普·帕克正在门口向每位路过的客人打招呼，他每天都会向客人们赠送一句名言。
“下午好，阿普尔比小姐，今天的日子格外适合这句话，劳伦·卡菲尔德说过，他人是我们故事中的过客，反之亦然；但我们相遇并非毫无缘由，只因每个人都是一门只待讲述的个人课程。祝您生活愉快！”
经理菲利普说着面带微笑地按下电梯。
乔琳微微点头作为回应，微笑着说：“谢谢你菲利普，这真是一句很美的话。”然后缓步走进电梯，电梯内只有她一个人。
电梯升到3楼打开梯门的时候，一个男人穿着简单的黑色t恤和破洞牛仔裤正在那里等待着，头发略长，大概61英尺高，非常漂亮的一个男人。
也许是酒劲儿上来了，乔琳做出了一个事后她想起来就想假装失忆的动作。
她举手在唇边做了一个飞吻式的小动作，然后挑逗地说：
“hi，handsome，你是我今天的课程吗？”
再然后没等对方回答，她先转身走开，走到自己房间处，试图拧开门把手。
不知怎么地，手上的钥匙就是打不开锁，乔琳几乎有点生气地在反复尝试。
那个男人叹了口气，转过身来走到她身后说：“小姐，也许你走错房门了。”
他拿出一把钥匙，一边说一边打开了房门，“这是我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