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斯是陋室
秦怀道的话并没有让这些灾民的眼神中出现光亮。
这种话，他们不知道听过多少次了，可是每一次，上面发下来赈灾的粮食，都是这些麸糠。
“秦大人，快下来吧，上面危险。”
这个时候，陆明上前，将秦怀道从马车上扶了下来。
随后不由秦怀道分说，便将秦怀道拉到了一边。
“秦大人，你不能对他们说出这样的话，这样只会让这些难民的情绪变得更加激动。”
相比于秦怀道，陆明管理的经验更多，他知道越是这个时候，越是不能让难民们抱有幻想，要是一旦实现不了，最后只能引起难民们的反弹，这样对于治安来说，是十分不利的。
“可是明明是有粮食的，为什么不让他们吃粮食，而是让他们吃麸糠？那东西是人吃的么？”
秦怀道怒目圆睁，对着陆明怒吼道。
“秦大人！难民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了……”
看到秦怀道情绪如此激动，陆明也是压制不住心中的委屈，大声说道。
“什么……”
听到这话，秦怀道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你身为一县县令，居然说难民不是人？你还有脸说自己是父母官么？”
面对秦怀道的质问，陆明只能重重的叹了口气。
“秦大人，虽然我不知道您是什么人，但是一定是世家子弟吧，对于这次饥荒，你们又知道多少呢？”
陆明的这一番话，让秦怀道一时之间不知道要怎么回答了。
“饥荒真正来临的时候，难民已经不能被称之为人了，他们为了一口吃的，什么都可以做出来，易子而食不是古书中记载的四个字，而是血淋淋的真实场面。”
“下官也知道这些麸糠不是给人吃的，但是秦大人你知道么，一斤粮食，可以换足足三斤的麸糠，也就是说，原本够一个人活十天的粮食，现在就够一个人活一个月的时间了。”
“那么秦大人你说，现在这个时候，到底是麸糠能够救命？还是那些真正的粮食可以救命？”
一连串的话，让秦怀道无言以对。
他心中清楚，这种情况下，只有麸糠才能救下更多的人，粮食终归还是太少了，不足以支撑这么多的难民吃饱。
“我相信秦大人说的是真的，下个月可以让难民们吃到真正的粮食，可是你也不应该现在这个时候给他们希望，到时候一旦引起他们的不满足，可就麻烦了啊……”
陆明终于将压在心里的一番话全部说了出来，之前被秦怀道逼问的紧张心情也缓解了不少。
“是这样么……”
秦怀道终于意识到，刚才是自己冲动了，可是既然话已经说了出来，而且秦怀道也有这个实力实现自己的话。
自己已经来到了鄠县，那么想要改变现在大唐的饥荒，就从鄠县开始。
“陆大人，刚才是我失言了，但是你放心，既然我说出了这话，我就一定会实现，大唐的饥荒，将从鄠县开始。”
看着秦怀道坚定的眼神，陆明忽然觉得，眼前的这个世家子弟，好像和自己想象中的有点不一样。
“既然朝廷亲命秦大人为屯田郎中，专门负责鄠县的饥荒问题，那么下官自当鼎力相助，无论秦大人需要什么协助，下官为了鄠县百姓，也要竭尽全力，不服百姓父母官之名。”
陆明对着秦怀道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后便继续去处理分发粮食的事情。
秦怀道也没有了离开，就炸在原地，看着陆明冲入难民之中，给每一个难民分发粮食。
整整一天的时间，陆明终于将所有的粮食都分到了所有的难民手中，就连之前说哄抢了粮食的难民们，陆明也是在最后，将粮食分给了他们，要不然过几天，鄠县的土地上，又会多出几具难民的尸体。
忙完了所有的工作之后，陆明才疲惫的来到了秦怀道的身边。
“秦大人，现在天色已晚，就不去县衙了，要不赏脸去寒舍，用一下晚饭，然后在与我详聊？”
陆明显然是没有料到秦怀道还能留在这里，而且现在天色已晚，再去县衙也有点不合适了。
“也好，正好我有一些事情需要陆县令的帮助。”
秦怀道也是点了点头，便跟着陆明一起回了家。
陆明的家就在县衙的后面，和普通的民居并没有区别。
“娘子，我回来了！”
推门进去，陆明便对着院子里面喊道。
“爹！”
与此同时，一个五六岁左右的瘦弱男孩从房间里面跑了出来，一把抱住了陆明。
“嘿嘿，乖儿子，今天爹就不陪你玩了，有客人来了。”
陆明将儿子放了下来，对着从房间内出来的一个妇人说道：
“小娥，快过来，这位是工部的秦大人。”
这个叫做小娥的妇女虽然很瘦，但是还是可以看出来是一个美人胚子。
“秦大人好。”
小娥一把搂过儿子，对着秦怀道行了一礼。
“陆妇人好。”
秦怀道也是对着小娥点了点头，然后便在陆明的带领下，进到了房间里。
房间里设施也很简单，除了一张桌子之外，就是一张破旧的小床，其他的什么东西都没有。
也许是看惯了秦府中的奢华，忽然来到这里，秦怀道觉得这里都没有自己在玉山山庄的房间好。
“秦大人见笑了，家里没用的东西都用来换粮食了，是在是有点简陋。”
陆明看到秦怀道的目光，也是有点尴尬，连忙拿出一个粗碗，给秦怀道倒上了一晚白水。
“抱歉啊秦大人，家里没有茶叶了，你先稍微坐一会，我去准备一下食物。”
说完，陆明便转身去了厨房。
陆明走了之后，秦怀道一个人坐在房间里，看着碗中还有泥沙的白水，犹豫再三还是喝了一口。
“你今天还是没有带回来粮食么！今天不是放亮了么？你作为一个县令，就一点也没有带回来？”
忽然，厨房中传来一阵小娥的声音，随后便听见陆明紧张的说道：
“你小声点！秦大人还在呢！我明天就在催催户部，粮食一定会有的！”
“会有的？你这话不知道说了多少遍了？户部给你了多少粮食？你还不是全部分给难民了？你有没有考虑过我们？儿子还这么小，你让他吃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