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 15 章
航天研究毕竟是机密, 在苏翘没有答应之前,杨儒也不能说太多,他只能把未来的工作环境, 和苏翘即将要进行的工作说了个大概。
说完之后, 杨儒有些忐忑:“苏翘同志,你愿意吗?”
今晚天气不错,月光皎洁的洒在屋顶上,也为苏翘的侧脸镀了一圈光辉, 在静谧的夜色中,杨儒听到苏翘坚定又清亮的声音传来:“我愿意!”
苏翘等了这么久的时刻终于到了,她根本想都没想就立马答应了, 杨儒倒是愣了愣, 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了:“那我们现在就出发吧?”
研究所时间短, 任务也敢,今晚过去明天就要正式的开始工作了, 苏翘也没含糊,十分速度的开始收拾行李。
她东西不多, 就两件换洗的衣服而已, 至于课本, 她直接留在了床上, 给其他知青来年备战高考的时候使用。
现在环境黑,点煤油灯容易吵醒同屋的赵悦, 苏翘就只能抹黑写了一张字条, 简单的说明自己要离开之后,把信封放在最显眼的地方,然后关上了门,和杨儒一同离开了。
在村口, 大队长已经等着了,杨儒过来的时候已经跟他说明了情况,他虽然心中十分不舍,但也知道,这对于苏翘而言是好事,毕竟他早就知道,苏翘一定会有更广阔的天空。
他什么都没说,只塞了两个刚煮好的鸡蛋给苏翘,“苏知青,路上注意安全。”
鸡蛋散发的热度将苏翘冰冷的指尖都温暖了,她也笑着,没有像即将离开时那样告别,就好像平常说话一样,道:“好的,大队长。”
而后,她抬手,对着这位老兵敬了个礼,才带着他所有的期盼离开。
——
凌晨的火车上人很少,杨儒买的是卧铺票,整个房间里就只有他们两人。为了方便苏翘尽快进入工作状态,他直接递了一叠资料给她,正是不久前推演出现问题的那一批数据。
杨儒道:“现在马上就要进行模型实验了,但数据怎么都对不上。”
苏翘扫了一眼数据,问道:“验算过了吗?”
“验算了三次了,还是不行。”杨儒紧皱着眉头,就是因为这次迟迟找不出错误,才会耽误了他们这么多时间。
验算了三遍?
苏翘有些怀疑根本不是数据的错误,而是基础资料一开始就是错的。
苏国在从我国撤离走专家和资料时,虽然留下了一部分,但那都是残缺不全的,在他们看来,即便落到华国人手里,也根本没有什么作用。
但令他们想不到的事,华国人还真的就用这些残缺的资料,创造出了震惊全世界的航天事业。但结果虽然是辉煌的,过程却十分曲折。就好比现在,一旦基础资料出现了错误,相当于地基就没有打牢固,不管后期的数据怎么验算,也都是错误的。
但苏翘现在没有证据,只能先认真的全部计算一遍,再进行错误排查。
苏翘喝了一口浓茶,强行提起精神,和杨儒一起,开始了第四次的验算。
火车车厢里的灯光昏暗不已,只能借助手电筒,但后者的光线太过刺眼,等到手里的数据全都核对完成后,苏翘已经感觉眼睛一片刺痛了。
她揉了揉眼,道:“这些数据没有问题。”
杨儒一愣:“真的吗?”
现在手里没有计算机,杨儒的速度比不上苏翘,大部分的核对都是由苏翘完成的。
“那为什么和标准的参数存在这么大的差异?”杨儒有些不解。
“应该是因为,一开始的基础资料就出现了错误。”苏翘说出了自己的猜想,之前的资料不完善,从最开始或许只是一个小错误,但发展到了最后,已经成了无法弥补的大窟窿,想要补上,就只有一个办法——
“从头开始。”
苏翘简单的四个字蕴含的工程量实在太过巨大,等到回了基地后,杨儒直接就带着苏翘去了叶所长办公室。
在见到苏翘时,叶所长微微有些愣住,他虽然已经看过了苏翘的档案,但还是会被苏翘的年轻所惊讶,研究所并不是没有这么年轻的同志,但苏翘能在这个年纪就具备这么优秀的能力和经验,才是令叶所长最惊讶的。
他伸出手:“欢迎你,苏同志。”
“您好叶所长。”
叶所长没有浪费太多的时间,直接进入主题:“你建议数据全部推翻重算?这是为什么?难道你已经发现了有哪里不对劲?”
“请问所长,我可以先看一看这些数据建立的初始资料吗?”苏翘虽然心中已经有了猜测,但她必须拿出足够的凭证来,不然这种说法根本立不住脚。
接过叶所长拿来的资料后,苏翘认真的开始预览了起来,和她预想的确实没错,因为这是华国第一次研究搭载火箭,经验上还有许多不足,而苏国留下的材料都已经残缺不全了,在一开始的参数代入上就是错的。
苏翘拿出钢笔,在白纸上点了点:“就是这里,这里的数据过大,会导致火箭引擎运转过快,从而导致高温,引发爆炸。”
苏翘说完,叶所长和杨儒都愣住了。
两人身为这个行业顶尖的学者,虽然还没有进行确切的实验,但是经过反复推算后,发现可能存在的问题就是引擎发热,但苏翘就只是简单的看了两眼研究资料,就已经察觉出了这一点?
这该有多么精准的洞察力啊?
叶所长突然问道:“苏同志,我想问问,你这些关于火箭的知识,是在哪里学习到的?”
他实在太好奇了,因为现在看来,苏翘不仅仅是对数据敏感,对航天的相应知识也是十分了解了。
苏翘道:“是在我爷爷研究的时候,我自己偷偷学的。”
这是她一早就想好的理由,原主的爷爷确实是一位专门研究过相应知识的教师,但很早就因为生病过世了,并没有留下什么有力的研究。
叶所长想起来了,确实在看苏翘的政审结果时,有过关于她祖父的介绍。
“好啊,果然是英雄辈出!”叶所长说完,正色的看向苏翘:“苏同志,如果重新开始进行数据计算,你对成功的把握有多少?”
苏翘没有马上回答,而是在脑子里思考了许久,才道:“八成。”
苏翘确实精通各种的火箭与飞行器的制作,但现在的环境与后世的相差太多,苏翘不能保证在面对不同的构造时,还能完全成功。
她双眼中满是认真与承诺:“但我会尽我所有的能力,把这件事完成好!”
“好!”叶所长道,“那从现在开始,任命苏翘同志为第二研究小组的组长,和杨儒同志一起,进行新型搭载火箭的研究。”
“所长!”杨儒惊呼出声。
不仅是他,就连苏翘自己都已经傻眼了,她没想到这才第一天,叶所长就给了她这么大的权利,直接有些愣住了。
叶所长依旧是笑眯眯的,他道:“放心吧,小苏有这个能力,而且这个队长目前还是试用期,能不能彻底转正,就要看小苏自己的本事了。”
苏翘也不再推脱,认真道:“我明白,请所长放心!”
她知道自己唯有无比的认真努力,才能对得起叶所长的这份信任。
既然要推翻所有的数据重新开始,那么肯定要做相应的准备工作,杨儒只能叫了一位研究人员带苏翘去宿舍,顺便熟悉一下环境。
这位研究人员名为姜秀泽。
她似乎对苏翘的印象不怎么好,见到她的第一眼就高昂着下巴,除了生硬的自我介绍之后,就再没了其他的交流。
不过苏翘也没把心思放在这上面,她正在思考那批数据的事,于是也没发现,姜秀泽看她的目光越来越冷淡。
“这里就是你住的地方了。”姜秀泽推开一扇木门,里面是四张单人床,中间放着一张大木桌,除此之外就没有任何的摆设了。
研究所虽然位于京城,但环境却并不好,因为全是高度机密的工程项目,所以直接选择的一栋郊区特别隐蔽的废弃工厂改造过来的,这工厂因为时间太久,随处可见脱落的墙皮,有些窗户都已经破败了。
最难受的还不是这些,冬冷夏热的气温才是最要命的,苏翘刚一进来,就感觉周围像个火炉一样,能把人都蒸熟了。虽然研究所给众人都分发了一张凉席,但在炎热的气温下,能发挥的作用微乎其微。
苏翘没有任何的抱怨,迅速的把东西收拾好了,然后问道:“请问食堂在哪里?”
姜秀泽不情愿的回道:“就在实验楼旁边,每天每个人吃饭都是有限度的,你可千万别多拿啊。”
苏翘微微拧眉,正准备说话时,就听到一阵敲门声响起:“杨组长叫咱们都赶紧过去!”
苏翘听完就知道是自己的意见被采纳了,于是拔腿就往外走,她的记忆力好,即便姜秀泽只简要的介绍了一遍,也记住了实验楼的方向。
身后的姜秀泽满脸不爽:“跑这么快干嘛,什么都不懂的人,去了能有什么用?”
她在知道会有新人加入进来后,就特别不爽,原因无他,研究所已经成立了这么久了,该进入的科研人员早就进入了,即便是有中途加入的,那也都是在这一行早就取得了不小成就的人才。
而苏翘,这是谁?
整个研究所所有人,没有任何一个认识她的,说明这人在这一行根本没有任何的经验和贡献嘛,而且还听到有人说,这是杨组长出去一天后,就决定带回来的人,为了这个,还特意去和叶所长讨论了很久。
这不就意味着,苏翘是托关系被塞进来的吗!
真是笑话,研究所这么重要庄严的地方,竟然进了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关系户,所有人心中都升起了一股不屑与愤怒,尤其是姜秀泽,她对航天事业的热爱超过了一切,所以,她绝对不允许有任何人毁了这里的纯洁!
在苏翘来之前,姜秀泽就第一个表示了对她的不满,并强调,除非苏翘自觉离开研究院,不然她绝对不会给苏翘一个好脸色。
不仅是姜秀泽,其他几位嫉恶如仇的同志,也表达了同样的看法。
于是,等到苏翘来到会议室,接受到的就是一排不满的眼神。
苏翘自然明白这是因为什么,但此时她的全部心神已经被数据所占据,根本没有心思去考虑这些。
等到人都来齐之后,杨儒也就说出了这一次紧急会议的原因:“b3号的模型数据出现了问题,我和叶所长讨论后决定,重新开始新一轮的计算。”
“什么?”
所有人都惊呆了。
他们是知道数据出现了问题的,但他们已经开始了紧急排查,相信过不了多久就可以找到是哪一个环节点出现了问题,重新开始计算的工程量实在是太大了。
“组长,就没有其他办法吗,现在我们没有大型计算机可以使用了,时间成本太大了。”有人道,其他人也差不多都是这个态度。
姜秀泽猛地站起来,指向苏翘:“我知道是为什么,是不是这位同志的主意,可是她什么都不懂!”
姜秀泽是知道苏翘刚从火车站过来,就去见了叶所长的人,现在所长这么快改变想法,不是她做的还能是谁?
但是这个人根本什么都不懂!
杨儒严肃道:“姜同志,请注意你的言行,第一,进行新一轮的计算,是我和叶所长商量后的结果;第二,苏翘同志是优秀的学者,而且,她将成为第二小组的组长,带领大家一起进行工作。”
组长?
这一次,别说姜秀泽了,就连原本对苏翘没什么感觉的人,此时心里都十分不服气了,为什么一个新来的能成为组长?
苏翘从始至终都十分淡定,面对众人的眼神盘算,也只是解释了一句:“我知道大家的想法是什么,日后的工作大家可以监督考察我,一旦有什么不合格的地方,我会立刻解除队长的职务。”
文人相轻,虽然苏翘这么说了,但大部分人还是没有什么反应,觉得苏翘就是一个关系户,这么说也只不过是口头的漂亮话而已。
所以等到杨儒宣布要进行分组研究,由他和苏翘分别带队时,十几个人的总数,一大半都选择了他,只有三个人在犹豫之后站在了苏翘身后,这里面,就有姜秀泽。
散会后,有人拉住姜秀泽,问她:“你不是看苏翘很不爽的吗,怎么还去了她那里?”
“哼,她不是说要我们好好监督吗,我一定二十四小时的盯着她!”姜秀泽道,“而且研究这么重要的事,我可不能让她一个什么都不懂的毁了。”
姜秀泽专业能力是不错的,在整个研究所的新一代里面,算是最顶尖的那一个,所以才有信心说这种话。
但姜秀泽想不到,打脸会来的这么快。
之所以分组进行,就是为了加快数据计算的速度,所以在进入教室后,苏翘也没多说什么,直接拿起改良后的资料,分发了下去,在黑板上一边演算一边道:“之前的参数对于引擎的具体考量不够,我们应该把气温和震动等外部条件也加入进入……”
随着苏翘的话音响起,除了姜秀泽以外的其他两人,都变得无比的认真,拿出笔记本来唰唰的写个不停。
这些研究人员早就已经对这一批数据了如指掌了,苏翘也没有花多少时间,讲完之后就让大家准备开始计算了。
“等等!”姜秀泽突然道,“我觉得现在计算任务这么多,要不然我们进行分工吧?”
“分工?”苏翘看向她。
“对啊,分工之后自己完成自己的,避免有些人浑水摸鱼。”姜秀泽把后面几个字咬的极重。
苏翘挑了挑眉:“行啊。”
她明白姜秀泽的想法,不过在计算这一方面,苏翘还从来没有害怕过什么。
虽然苏翘队伍的研究人员只有三人,但还有一位女同志,谢兰,是专门进行核算的,利用小型计算机对大家算出来的结果进行验算。
谢兰和姜秀泽的关系不错,在一开始,姜秀泽就已经叮嘱了她,一旦发现苏翘的计算有什么错误,就直接公布出来,不要给她留一点面子。
谢兰没有和苏翘直接接触过,所以以为她真的就像姜秀泽说的那样,是一个没有本事的关系户,痛快的答应了下来。
但很快,她就发现了不对劲。
因为是验算人员,基本上要等到大家的数据全部算完之后,谢兰的工作才会开始,但任务开始的第二天,苏翘就拿着一叠纸过来了,上面正是密密麻麻的各种数字与公式。
“辛苦你了。”苏翘说完就走了。
只留下谢兰一个人一脸懵逼,怎么回事,这位同志竟然这么快就算出来了这么多!
她赶紧拿出计算机开始验算,想知道苏翘算出来的结果是怎么样的,等到最后一个数字核算完成后,谢兰傻眼了,这里的数据竟然全都是对的,一个错误都没有!
这真的是姜秀泽口中的关系户吗?
什么关系户的能力可以这么强?
谢兰没想到,这还只是开始而已,越往后,苏翘的速度就越快,基本上一天就要拿好几次数据给她核算,不出意外的,这些数据又全部都是正确的。
谢兰都已经麻木了,等到第四天,她看向又一次走过来的苏翘,问道:“苏同志,你的任务不是都已经完成了吗?”
苏翘晃了晃手里的文件:“这些是其他组员的,我现在没事就帮着一起看了。”他们的目的不是比赛,而是和时间赛跑,早点计算出结果而已。
所以苏翘在完成了自己的任务量后,就去找了其他组员,帮忙一起计算。
苏翘以为谢兰是想要自己帮忙,就笑着道:“如果验算你这边忙不过来,可以随时叫我。”
谢兰连连点头:“好,谢谢苏同志!”
这会她也反应过来了,苏翘根本不像姜秀泽说的那样,这位女同志明明就很优秀,很善良,对了,她笑起来还很好看!
于是,等到第五天,姜秀泽终于完成全部任务,黑着眼圈来找谢兰时,就发现自己昔日的好姐妹已经成为了苏翘的脑残粉。
“她真的有你说的那么厉害?”姜秀泽狐疑道。
“当然,我谢兰什么时候说过谎,秀泽啊,你可不要被一点偏见给害了啊。”谢兰意味深长的说道。
姜秀泽脸蛋红彤彤的,正准备回教室,路上,就被另一人拉住了:“太好了,我们算出来的数据对了,终于对了!”
这人是杨儒那一组的,他们那边人数多,昨天就已经算完并验算完成了,在经过了细致的核算后,大家发现,他们这一次算出来的数据,终于完全正确了!
虽然大家都是科研人员,注定了要和数据文件打一辈子交道,但那种不管算了多久,答案依旧错误的感觉实在太难受了,一次又一次的验算就仿佛糜烂的沼泽一般,令人完全看不到希望。
但现在,把原有的数据全部推翻后,就只尝试一次,居然就成功了!
众人简直欣喜若狂,在得知了这一提议是由苏翘提出,并且参数都是她进行改良的时候,大家对苏翘的偏见早就消失了,只剩下无比澎湃的崇拜和信服。
还有人苦着脸道:“早知道我就去苏组长那一组了,说不定待在一起久了,还能让我的脑袋开点窍。”
“你小子,这是看不起我了。”杨儒故意笑骂道,但他也十分感谢苏翘,甚至在心里坚信,或许把苏翘带到研究所来,是他这一辈子做的最正确的决定。
因为只剩下姜秀泽的数据没有核算了,所以谢兰的进展很快,在下午的时候,就已经全部完成了。
这时候,苏翘这组的结果也已经可以确定了,和杨儒那边的一样,新算出来的结果正好和预计的参数符合,也就是说,这一次,他们的实验终于可以开始了。
“太好了!我终于可以不用待在教室了,我要出去!我要做实验!”有人兴奋的大喊。
“好了,大家安静一点。”这个时候,叶所长走了进来,虽然现在已经可以进行实验了,但还有很多注意事项需要交代。
说完了这件事后,他又笑着道:“大家或许都知道,苏翘同志最开始只是实习队长,但现在,她已经成功的完成了任务,我认为已经可以转正了。”
叶所长是来问大家的意见的,但这一次,没有任何人再提出反对意见,毕竟这些天苏翘的表现大家都看在眼里,不论是计算能力,还是相应的知识储备,苏翘都比他们厉害太多了,他们心服口服。
科研工作人员是一群很纯粹的人,他们热爱学识,也把学识当成一切,只要你能够在专业领域足够厉害,那么他们就会完全的接纳你,包容你。
这也是苏翘为什么在一开始,没有选择和大家打好关系,而是直接就开始投入工作的原因。
她对自己的能力有信心,对祖国的同志也同样有信心。
“那么从今天开始,苏翘同志就正式成为了第五研究所行动组的组长!”
叶所长话音刚落,会议室里就爆发出了强烈的掌声,尤其是杨儒,鼓掌最卖力,手心都红了。
谁能想到,在五天前,苏翘还是一位初来乍到的新人,当时的她,没有任何人愿意接纳。但在这么短短的时间内,就已经成为了大家心目中的榜样。
叶所长慈祥又满意的笑着,看向在人群中仿佛会发光的苏翘,有些忍不住骄傲的想,他的眼光就是这么好!
——
会议结束后,苏翘正准备去准备测量数据,就被一道身影拦住了。
是姜秀泽,她脸颊通红,目光都不敢直视苏翘,犹豫了许久才咬牙道:“这是送给你的赔礼,对不起,我不该看不起你,你……你真的很棒!”
说完之后,她往苏翘的手里塞了一个东西,飞快的离开了。
苏翘低头,看着自己手心里的茶叶蛋,有些哭笑不得。
这年代不仅人民同志淳朴,就连送的礼物也十分朴实。
不过苏翘明白,这茶叶蛋是十分难得的,他们做一行的,不仅休息时间少,能与家人团聚的时间更少,半年都无法回家一次。
这还是姜秀泽上一次回家,家里人特意给她煮的,平时研究所可吃不到这么好的东西。
苏翘笑了笑,在心里说了句谢谢。
——
正式的实验在第二天,虽然是模型实验,但也十分机密,正好研究楼旁边有一个大型仓库,里面空间大,关上门了也不会被外面的人发现。
“我们今天要进行的,主要是引擎的微型实验,测试在正常情况下,引擎是否能正常发动。”杨儒说道。
引擎,也就是发动机,是火箭发射能够成功的关键之一,主要用于火箭或者飞行器的推进,因为本身自带燃料,不需要依靠外界的空气补给,这样一来,虽然能在没有空气的太空进行燃烧,也有可能因为出现问题而导致爆炸。
于是一开始,杨儒就特别强调安全问题。
但现在的环境和条件都有十分严重的限制,大家除了远远观察以外,就没有其他的保护措施了。
苏翘想了想道:“我申请近距离观测。”
虽然可以等实验完成后,对元部件进行观察从而发现问题,但这样一来,就会错过最重要的反应阶段,从而忽视掉某些细微的问题。
杨儒第一次不赞同道:“胡闹,这不是可以随意当儿戏的!”
一旦爆炸,很可能会因为距离太短而无法逃脱,到时候根本无法确保安全,被炸伤炸死都有可能。
“但是……”
“别说了,这是不可能的,你必须老老实实的待在这里!”这是杨儒第一次这么严肃的和苏翘说话,在他看来,不管什么研究什么数据,都比不上人命重要。
苏翘没有办法,只能和大家一同站在远处,等待着实验进行。
随着杨儒一声令下,发动机正式开始工作,大家都蹲下身子,躲在一排谷壳袋后,只把头部露出来进行观察。
但就在这时,突然,一道人影冲了出去,三两下的爬上了不远处的楼梯,站在高处,认真的观察着下面的动静。
“苏翘!”杨儒快气死了,他没想到苏翘竟然这么大胆,就在发动机运行的档口,竟然就已经冲了出去!
苏翘没有办法,每一次实验的过程和结论都无比宝贵,她不能错过任何一次机会。但直接申请不仅是杨儒,所有人都觉得不安全不同意,她只能趁着大家都不注意的时候偷溜过来。
此时,苏翘的注意力已经全部放在了下面的发动机上,根本没有听到杨儒的声音。
她屏气凝神的观察着,不放过一丝一毫的动静。
因为是缩小后的模型,所以不能像真正的发动机那样产生反应,但一些主要的工作原理是一样的,同样也具备参考意义。
实验总共十分钟,发动机刚关闭,杨儒都顾不上去研究实验现场了,赶紧冲过来,确定苏翘完好无损后,心里的石头才终于落了地。
“苏翘同志,你太任性了,你根本……”
他的话消失在了苏翘的笑容中,因为时间太过紧迫,飞快的爬上楼梯,她的脸上和身上,都止不住的沾满了灰尘,但她好像没有察觉一样,笑着道:“我发现了!我终于发现了,尾气的压力和围压之间的平衡存在问题!”
苏翘的语气中满是兴奋。
她之前就一直觉得发动机还存在问题,但只靠一堆数据根本判断不出来,可就在刚刚,她艰难的在滚滚烟雾中,看到了不合时宜出现的“雪花。”
这种雪花是化学物质凝结所产生的,本质还是因为围压太低,尾气经过膨胀并冷却之后,就会出现这种情况,这种物质,会导致射流的不稳定,虽然现在看不太出来,等到火箭真实发射时,就会成为大问题。
苏翘连忙拿出纸笔画个不停,一边画还一边絮絮叨叨的说着:“所以我们应该把喷嘴的直径进行调整……”
她认真起来就仿佛进入了另外一个世界,完全隔绝了剩下的其他人。
看着她无比专注的侧脸,杨儒咽下了所有的责备,他终于明白了,苏翘并不是不要命,也不是觉得自己无所不能,她是对这一项工作太过热爱,所以哪怕冒着危险也要去研究,只为了获得第一手的资料。
苏翘说的那种雪花这一次出现的数量并不多,又很难被发现,如果不是苏翘这一次的孤注一掷,他们有可能真的会忽略过去。
杨儒叹了口气,朝着身后的众人挥了挥手:“还不快去看看有没有其他问题。”
众人连忙反应过来,走到发动机前开始认真检查,或许是被苏翘的精神打动,大家只感觉此时格外动力十足,测量的速度都快了不少。
最后,经过总结发现,除了苏翘看到的压力问题以外,燃烧室的尺寸也存在问题。
后者可以经过计算来解决,但压力问题,只能依靠喷嘴来调节,研究设计的难度都高了不少。
回到研究楼之后,苏翘正准备立马开始研究,就被门卫叫住了:“苏同志,有你的信。”
信?
苏翘原以为是赵悦等人给自己寄的信,拿来后才发现,竟然是好几封,其中最耀眼的,就是那张红色信封装着的,高考成绩单。
这时她才反应过来,原来昨天,就是出成绩的日子。
作者有话要说: 来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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