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佟谨第二天顶着个黑眼圈迈进公司大楼时，都还搞不懂自己昨晚是怎么浑浑噩噩地被骗了整整一千块。
她挤在电梯里，满脸写着生人勿近。
她昨晚本想举着打假和网络欺诈的名号要求对方退钱，却被对方三言两语四两拨千斤地拒绝了回来。
「你要看的都给你看了，真材实料，还说我诈骗？难不成你还想亲自验身？」
听听！这分明是登徒子诈骗惯犯才能有恃无恐说出口的话！
对方紧接着：一千块一天，可不包含这个服务。
她瞪着电脑当场傻眼，不为别的，单纯为了这句话的前半句！
她以为晓薇那句“全店最贵”，大概就是一两百，再不济两三百，谁会为了一个虚拟的服务氪重金？可谁想到，那个败家的竟然花了一千块？
一千块！隔着虚拟网络，给一个不认识的男人一千块！万一对方是个秃头油腻男葛优躺在烟蒂外卖堆里，动动手指给你发「亲爱的宝贝早安」，想想就够鸡皮疙瘩。
佟谨眉头顿时能夹死一只苍蝇。
她立刻打开百度，输入「虚拟网络诈骗金额立案标准」，律师标准回答，诈骗金额需达2000以上。
佟谨：“……”立案标准这么高，难怪骗子这么猖狂。
顿时她灵机一动，问对方：你说另外的价钱包含什么服务，有求必应吗？
sun：那要看你给的价钱了。
jin：追加一千呢？
对方间隔了很久，没有佟谨想象中那般猴急的答应，是欲擒故纵？还是看不上一千块？
sun：行吧，额外送你三个愿望吧
sun：不卖身，也不进行任何情色交易
“……”
还一副正经做派的样子。
佟谨此刻被挤在电梯角落里，回想起昨晚，就很心塞。
冲动是魔鬼，她后知后觉地发现，这种自愿性服务类消费，她要用什么理由告对方诈骗？
得想个法子，大不了钓鱼执法。
这时电梯门正要关上，临近超载的电梯又再次挤进了一个人，佟谨背后贴在镜子前，稍稍举起手臂用力为自己和身前的男人隔开一个手腕的距离。
电梯门开开停停，佟谨的公司在高层，到20楼的时候走了一大波人，电梯瞬间空了下来。
“佟谨？”对方抬手看了下表，“时间不早啊，每天都卡得这么准时。”
说话的正是佟谨的顶头上司，策划总监刘乾沙。
佟谨入职半年，刚从实习转正，跟刘乾沙接触不多，直到半月前她从前辈那接手了刘乾沙的代笔工作后，才突然感受到了职场里的压榨与窒息。
“刘总监早。”
“还早吗？几点了？”
驰策是家披着电子科技皮的媒体广告公司，上班时间比较自由，正常打卡时间是早上九点，但只要一天干满八小时人事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是全公司都默认的不成文规则。
佟谨偷瞄了眼手机，8点50分，默默不吭声。
38楼，电梯打开，刘乾沙刚迈出一只脚，像是想起什么似的，侧头吩咐道，“对了，你待会九点半来我办公室一趟。”
刘乾沙脚下生风，佟谨慢吞吞地跟在他身后。打卡回到工位，一坐下，隔壁ae组的陈晓丽就把椅子滑过来，一脸八卦地说，“你知道你们组今天来了个新人吗？”
佟谨拿出手提电脑，插上电源，说：“新人？不会吧，我们组哪有hc。”
陈晓丽用强调的气音说，“真的，人都来了，正在会议室填入职资料呢，我问过may了，就是你们组的。”
佟谨眨了眨眼，“真的？”她看向会议室，的确有个模糊的人影，“刘总监的助理？”
代笔工作有专人跟进了？
严晓薇：“我还想问你呢，我觉得可能性很大。”
佟谨想起刚才电梯里刘乾沙让她九点半去找他的事，瞬间有种守得云开见月明的心情。
佟谨打开电脑，刚登录邮箱就看见两封催交ppt的邮件和一封新转来的brief。
佟谨从桌面一个文件夹里打开其中一份方案，最后收尾修饰完善后，立刻回了邮件交了作业。
然后打开钉钉，找到brief的对应销售，跟对方确定了交稿时间后，正好九点半。
刘乾沙办公室与会议室隔了一条走道，佟谨经过会议室的时候不由自主瞄了眼里面，里面的人正好填完表格起身抬头和她对上了眼。
同是女人的佟谨都忍不住为眼前美色而眼睛一亮，佟谨想到对方是将要来接手她手上代笔的工作后，便予了对方一个友好的笑容。
罗佳妮看着莫名对她笑的佟谨愣了愣，随后有些拘谨地微笑，没再看她，低头整理桌上的资料。
佟谨敲响刘乾沙办公室的玻璃门，刘乾沙正对着电脑缓慢地敲着键盘。
佟谨进门后便被晾在了一边。
半响后，刘乾沙才抬起头，“坐吧，别站着。”
然后佟谨便从站着被晾，变成坐着被晾。
十多分钟后，刘乾沙大概跟电脑对面的人聊完了，才把身子转正，翘起二郎腿，手指一敲一敲地正眼看向佟谨。
刘乾沙突然笑了下，“佟谨啊，我记得你是这个月刚转是吗？”
佟谨点头应是。
刘乾沙接下来问了她之前实习期的主要工作，又问了目前手头上的主要工作，得知目前佟谨已经开始独立负责个案后，又问其过案率和目前的个人okr是什么。
佟谨一一回答后，有些谨慎地问，“是转正流程出现了什么问题吗？”
她之所以突然萌生转正失败面临有可能被辞退的危机感，一来是刘乾沙这番充满违和感的问话，二来是联想到会议室今天突然入职的新人。
策划部根本没有编制，哪有空缺招新人？
那就只能是进一个，走一个。
可刘乾沙听到佟谨的话后却大笑两声，“别紧张，你转正的流程早就走完了。”
佟谨：“那是……？”
刘乾沙放下二郎腿，双手交握搁在办公桌上，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其实今天叫你进来也没什么大事，主要是跟你聊聊这个季度奖金的事。”
佟谨不解，点头，示意自己有在听。
刘乾沙：“你应该也清楚，当月部门季度奖金是跟上个季度整个部门kpi挂钩的，而个人部分则是okr评级决定的。你这个月才转正，之前的工作大部分都由组内同事手把手领着做，你个人对部门的kpi的贡献不大，而你自己okr的部分，目前过案率还是零。”
佟谨听到这，已经大概猜到今天喊她进来的原因了，大概就是要扣她一部分奖金。
不过刘乾沙说的官方理由，她的确无法反驳，她目前自己接的个案不多，都是些销售新开发的小客户，合作意向不大，基本都是向对方抛个橄榄枝，维护下表面的客情关系。
目前为止她还没成过一个方案。
她视线落在办公桌的一只签字笔上，闻言点点头，“我理解的。”
刘乾沙瞧她理解并接受了，随即颔首微笑，官方安慰人的话信手拈来，“不过你现在已经转正了，好好努力，以后的成果别人都能明眼瞧得见，只是没了一个季度的奖金而已，把目光放长远，自然会得到更多。”
佟谨继续点头，可随后一愣，只是没了一个季度的奖金而已？所以不是扣奖金，是根本没有？
佟谨暗自深吸一口气，说道，“我知道了总监，那我待会是需要跟新同事交接一下手头上的工作吗？”
刘乾沙：“新同事？你们没什么工作需要交接的。”
这时桌上的电话响起，刘乾沙就此挥退了她。
佟谨出来时，行政正好带着新同事给各个组的人混个眼熟。
陈晓丽看见她从刘乾沙办公室聊了大半个小时，等她回到座位后立刻用手机私她。
晓丽：哇，进去这么久，刘秃头找你聊啥？
jin：聊长远的目光
晓丽：你在说what？
不过对方显然也不是很在乎佟谨跟刘乾沙的聊天内容，直接转向自己感兴趣的话题。
晓丽：你们组不是没hc吗？我刚八到你们的新同事是怎么招来的！
佟谨兴致恹恹：抢了别人组的hc？
晓丽：不是！说出来你都不信！
晓丽：是刘乾沙砍了这个季度的一半奖金换来的！
佟谨愣了愣，发了三个问号过去，过了会，又发了三个感叹号过去。
晓丽：今天发奖金的时候你记得看看你那份有没有少啊。
佟谨发了个瘫软疲惫的表情过去。
她根本不用看，已经直接扣没了好吗。
佟谨的部门经理对她不错，上周才跟她单独聊过，鼓励她说，这季度的奖金虽然不多，但起码有个小几千。
陈晓丽跟人事部的may情同姐妹，还一起合租，她从人事那八到的消息可信度几乎100。
这时行政带着新同事正好绕圈回来，朝她介绍，“佟谨啊，刚刚佳妮来的时候你不在，来，彼此认识一下。正好佳妮工位就在你对面，以后你们多多照应啊。”
罗佳妮对比在会议室那清淡的态度，此时明显热情了许多，“佟谨姐好，以后要麻烦你多多关照了。”
佟谨：“……我尽量。”
佟谨坐在电脑前，面对那份名为“策划部刘乾沙q4述职报告”的稀碎ppt，根本静不下心来。
耳边都是周遭同事噼啪响的键盘声，每个人都在井然有序地工作，好像只有她为了突然消失的奖金而愤懑不平。
她面容淡定地打开手机，点开微信朋友圈，熟练地码上一堆发泄情绪的文字后，轻车熟路将该屏蔽的人都屏蔽掉，狠狠摁下发送键。
随后切到微信聊天主页面，找到那个装逼背影的头像，点进去，斟酌了下措辞。
jin：您好，昨晚那个额外服务不需要了，所以可以把那个追加费用退一下吗？
对方似乎很闲，回复得很快，也拒绝得很利落。
sun：一经售出，恕不退款
例行早会刚结束，程明站在总裁办公室内手捧文件向蔺驰做简短的纪要汇总。
蔺驰一身西装烫贴廓挺，闭目听着秘书简明扼要的汇报，眉心微敛。
随意搁在桌上的手机突然震动，蔺驰无声睁开眼，目光一瞥，定在那部昨晚被江唯嘉强塞到他西装口袋里的手机，想到对方以“今天客太多忙不过来”为由求他“帮接客”的死皮赖脸，便想一部手机摔他脸上。
「jin：您好，昨晚那个额外服务不需要了，所以可以把那个追加费用退一下吗？」
这时程明正好汇报着一家合作商明年年框谈判不顺，理由是q4原本已经准备开展的业务对方因企业政策有变，想撤单。暗示如果双方和平撤单，明年年框合作尚能继续谈下去。
蔺驰目光看着手机屏幕，听完程明的汇报，顿时轻笑一声，不知是笑合作商的不知天高地厚还是笑手机里那个善变的女人。
“款付了吗？”
程明立刻回：“30的款项已经付了。”
蔺驰挑眉：“我的原则，一经出售，恕不退款。q4的项目马上开展，尽快落实，然后把尾款催款单扔过去。”
程明点头应是，正要问老板还有无其他吩咐时，看见对方正低头回复着手机信息，便静声等候。
没过多久蔺驰把手机放下，程明正要请示离开，却遂不及防被扔了过来一部手机。
程明：？
蔺驰：“当客户接待，对方提出什么要求你答应就是了。”
程明有些反应不过来，“客户提出任何要求都答应吗？”
蔺驰大约是觉得花钱做这些勾当，所谓的要求来来去去也是那些隔着网络的肉麻事。
蔺驰嗯了声，“三个要求，你看着办就行。”
程明有些震惊，这是什么重量级别的大客户，顿时觉得手里拿着的手机都是烫手的。
程明捧着手机临走前，蔺驰突然想起江唯嘉的再三叮嘱，‘好好说话，态度好点，主动一点，当女友来服侍’。
蔺驰一脸冷霜，但还是朝着自己的私人秘书追加了一句：“主动搭话，当你女朋友伺候吧。”
程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