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Chapter73.沾染着私欲的心也终会为爱人而跳动，但
“我就知道你不会死心的。”
一楼的落地钟再一次敲响，太阳不知不觉又向西移动了少许。服部独自走上二楼，敲了敲主卧的房门，只听里面的人随口应了一声，一阵窸窣过后，房门的锁落下，开了条缝，小泉红子肩披长发，站在门内露着半张脸，冲外打量了一圈，才对着服部笑了笑：
“我就知道你不会死心的……说吧，这次又想问些什么？”
服部平次见她没有邀请自己进屋的意思，便挡住了她望向楼梯口的视线，表情严肃：
“我想知道，你和越水的关系。”
听完这个问题，小泉红子并未如同服部意料中那样直接回避，她思考了一下，转而反问了一句：
“今天几号？”
“10月2号。”
“嗯，还可以，”小泉红子点了点头，似乎很认可这个答案，“我们换个地方说。”
小泉红子七拐八拐，将服部平次带入了一个类似书房的小房间，也没有窗子，关上门后屋内漆黑一片。小泉红子拿起门后一件酒红色的长袍披上，绕过服部走到房间中央，咔哒一声拧开了桌上的旧台灯。
“我没想过你会找我，”她假意让了让服部，丝毫不介意他探究的眼神，“坐吧。”
“…接下来我所问的事情，我不希望你用面对公安的方式来答复我。”
服部拉开书桌另一侧的椅子坐下。
“怎么？”小泉红子笑了一声，“你现在觉得我们能当朋友？”
“不，”他顿了顿，“我只是希望能得到更多关于她的过去的线索，所以这次…即使是无法佐证的传言，我也想知道。”
小泉红子耸了耸肩。
“好啊，那你问吧。”
“福冈，”服部盯着小泉红子的眼睛，“与水原家族关联的诸多案件，与越水之间的唯一的联系就是福冈这个地方。我记得去年我和越水刚碰头后不久，你和她就去过一趟福冈，对么？”
“是啊，我陪她回了趟老家，办了点小事。”
“杀人就是你说的小事？”
“一个没能被法律以正义的方式处决的烂人，死了也就死咯，”红子勾了勾嘴角，“说到底，你们这些无用的警察应该感谢我。”
“没关系，”服部盯了她一会儿，突然随她笑笑，“你下手够干净，不用担心。”
“我本来是托他帮我和越水找人，想打探了点二十多年前的事情，”红子开门见山，“没想到这世上竟有这么巧的事，他竟然就是那个知情人。真是可惜啊，他离我和越水的关系实在是太近了，要是被他发现我们之后在福冈的行动，再联想到我们让他打探的事----虽然概率很小，但你也知道，她一向很谨慎。”
“你们找他，是为了福冈第三制药厂的事？”
“对，我们想找那个制药厂的原始厂址，看看能不能在附近找到一些当年的老员工。其实我一直都不赞同她做这些拐弯抹角的事的，但她有她身为公安的坚持…”小泉红子耸耸肩，“无所谓，她既然想要用确凿的证据来击倒已经在东京扎根的水原家族，从水原诚出身的福冈入手是唯一的选择。”
“恐吓田川的时候，黑羽给田川发过一个开头为福冈第三制药厂的文件，你有原件吧？”服部点开手机内的文件夹，递给红子，“方便给我确认一下么？”
“哦？”红子点开粗略浏览了一下，又换给了他，“这个的话……你恐怕得自己跑一趟福冈了。”
“为什么？”他并没有急着收回手机，“你们兜了这么大一圈才放的线，不可能只是为了让我看到这个吧？”
“呵，那倒没错，”红子背靠真皮转椅的椅背，眯眼看他，“只不过，我如果现在给了你，万一你临阵倒戈，拿它去要挟水原诚或者他背后的那个人，我岂不是白忙一场？虽然越水信你，可我也总得给自己留后路不是？嘛…脸色不用那么难看，据我所知，水原案能这么快宣判，是党派中有人向公安施压，想将这件案子冷处理来保住水原诚的命，对吧？”
“不过，你今天既然能如此平静地坐在这儿再叙此案，想必是对水原案的潦草结案有所不满。”
“关于此事，你和越水不也是一样有所怀疑？”服部警惕地看着她。
“这儿就你和我，你大可不必搬出她……”红子摇摇头，红唇微启岔开了话，“你说你这个人啊，总借口说是踩在父辈的肩上才爬得这么高这么快；可我倒是觉得，你能得到如今的地位，可不仅是打着你父亲服部平藏的名号就能得来的……”
“你想说什么？”他的面色逐渐冷淡下来。
“好风凭借力，送你上青云……”红子的视线微微上移，“你现在这么死咬着越水七槻这个名字不放，不就是想要她将田中幸一的把柄吐给你么？”
“你，见过她。”
虽然是问句，但他依旧十分笃定：
“她也这么想的？”
“当然，”红子揪起衣服上的一撮东西，向着斜上方吹了口气，“你还真是卧薪尝胆，为了搏越水这个筹码，装模作样了这么多年后，竟然还愿意献身，甚至还说要结婚……”
“她也这么想？”
服部平次又重复了一次，仿佛在确认着什么。他放在桌下的手紧紧攥着，西裤也被他不自觉地捏起了褶皱，整个人状态十分紧绷。
“她是不是这么想，重要么？”红子的视线再次上移，越过服部的头顶看着什么，“重要的是，你怎么做的，她都看到了。”
“沾染着私欲的心也终会为爱人而跳动，但若剖开，那流淌着的黑色血液溅满整片天空之时……”
只见她挥了挥手，像是在空中抓住了什么，又继续说道：
“你若是想接着走下去，就必须解开她留下的字据。”
说完，她展开了她的右手，里面团着一个小小的纸团。
“去吧，跟着你的欲望或是你的心，动身前往此处，这就是她给你留下的最后一道----”
“无解的谜题。”
福冈
1305
服部平次手拿一张纯白的磁卡，刷开了标记着1305字样的房门。屋内一片漆黑，他将卡插入槽中取电，房间正中央垂下的吊灯晃了晃，发出微弱且昏黄的亮光。
他关上门，站在门口没有立刻进去，转而打量起屋内陈设：与其他的普通酒店并没有什么区别，卫生间、单人床、书桌、衣柜一应俱全，窗帘紧闭，深色的木地板上布满了灰尘。他随手换了拖鞋，将行李放在门口的置物柜上，随手拧开了书桌上的台灯旋钮----果然，桌上的灰尘在光下看还是留下了一些类似指印的痕迹。
确认没什么问题，他循着红子的话打开了衣柜，拨动保险箱的密码锁，一个老式的平板电脑映入眼帘。服部将其取出端详了一番，只觉得眼熟，但又记不起什么；他将它拿起，插上电，按下开机按钮，屏幕亮起的那一刻，他猛地想起了些什么----
但并未出现他所想的那个。
淡蓝色的桌面上，仅有一个通话的程序，服部左右摆弄了两下，依旧没什么发现。
叮！
桌面的通话程序震动起来，他犹豫了一秒，点了下去。
“嗨。”
熟悉的声音从平板中传来。
“怎么不说话？是失望了么？”
她的语气依旧轻松。
“别找了，感应摄像头在房门正对的镜子里。”
“你……”明明想说的有很多，却一下语塞，“…现在在哪儿？”
“日本，国内，随你怎么想，”她笑笑，“反正我不会潜逃的，你放心。”
“你……还好么？”明明只是语音通话，他的手脚却好像无处安放。
“你既然会到这儿，想必是找过红子了吧？”她那边一阵窸窣声，随后又传来瓷器碰撞出的声响，“…看来她说的对，你还是不信任我。”
“……我不做没把握的事。”
“是我想的太天真，”她的语气中满是唏嘘，“我以为我找到了盟友，结果是颗定时炸弹。”
“不管怎么样，我还是希望你……能回来。”
“回去？”她嗤笑了一声，“回哪儿去？”
“之前承诺地动向，现在我都可以兑现，”服部双拳紧握，紧盯着平板电脑的摄像头，妄图通过它来证明些什么，“无论是恢复你的身份、工作、名誉、地位，或是为曾经参与过人才培养计划的成员争取大白天下的机会，只要你想要的，我都可以给你……”
“这一切的前提是，你得要得到我手里这份可以扳倒田中幸一的文件，对吧？”
越水打断了他。
“可是小平，你有想过没了田中幸一又如何？这个偌大的机器依旧需要依附着原有的规则运转，换成谁都不会有太大的差别----或许这种规则本就是要牺牲掉一部分人的利益，‘某人’可能是我，也可能某天就轮换到你。”
“你现在说这些，也许是为了自己乃至服部家的前途，也许你真的还心存抱负，但你我都清楚，想要彻底转变这一切不是替换一个人或者一群人就能成功的。你扪心自问，现在的你以及你身后的人，就有把握去颠覆这一切么？我只怕你到时候即使接手了这个烫手山芋，也无法真的操控它，还会变成它的傀儡----当然，如果仅仅是为了变成这样，那那个位置换成谁来坐，我都无所谓了。”
“你，不该这个时候来这儿。”
听筒那边的电流声随着她的一声叹气也安静下来，仅留有些许微弱的呼吸声证明着通话连通。
“……你是什么时候开始计划这一切的？”服部的嘴唇微微颤抖着，“八年前？不，或是更早吧？”
“这重要么？”她淡淡说道。
“你最初的人选……是白马那家伙吧？”服部自嘲地笑笑，“可我比他更合适，对么？”
“确实，你比他更合适，”她并没有隐瞒的意思，“正逢零组遴选，要求出身良好且能力突出，你的名字赫然在列；但促使我敲定最终人选的原因，是你足够勇敢，勇敢到足够去面对我接下来的考验。”
“我知道，如果我将零组最终托付给初出茅庐的你，大家心中定然会不忿----当然，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假如这时的你如果没有足够的抗压能力去担起责任，他们也会替我出手……”
“不会的，”服部摇摇头，“他们不是这样的人。”
“你以为自己很了解他们么？”越水也笑笑，“能在人才选拔任务的留下来的人，很难会信任谁。只是现在看来，他们当时对你大概有三分肯定也有三分惧怕吧，加上职位调任导致失去了出手的最佳时机，所以对你构不成威胁。于他们而言，沉默反而更有利，这样的话，你也许还能记着昔日情面而手下留情，借此来躲避田中幸一对他们的疯狂打压……”
“可这里的变数太多了，所以你也留了后手----白马探那家伙。”
“当然，你也可以这么想……”她顿了顿，“说到底，我们之间并无信任可言。”
服部平次抿了抿干燥的嘴唇，没再说话。
“其实，”越水的嗓音略带沙哑，“我这些年一直都在想，这个人才培养计划里幸存下来的、所有被抹除了社会痕迹的‘人’，还算人么？”
“…什么？”
“之前的事你有想过吗？或许，并不是田中幸一那家伙想抹杀我……”比起以往风风火火的样子，这次她说得很慢，“seven……我背负着这个代号苟且偷生了这么久，都快忘了怎么站在阳光下了。”
“越水！”服部慌张地叫出她的名字，“你到底要做什么！”
“给你最后一次反悔的机会----你，确定要接下我的委托？”
“你要做什么？”
“你只需要回答是或者不是。”
“你在哪儿？”
“你确定要接下委托吗？”
“越水七槻！”
“如果不能彻底解决，你想要的东西，会随着我的名字一同彻底消失。”
“你在说什么胡话！”
“我会在通话结束后将所有的调查资料发到这台平板上，其余的交给红子对接。”
“七槻，我们见一面……”不知不觉，他的声音也带着些颤抖，“事情还会有转机的，你可以…我……”
“服部平次，”她冷漠地打断了他，“你不应该这样。”
他站起身，全身的肌肉都处于紧绷状态，双手死死把着桌沿，用力到指尖都开始泛白，却依旧忍不住发抖：
“你要，再抛下我一次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