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Chapter51.人生就是这样,你明明什么都没做,手
横滨港
三月中旬的横滨才刚刚回暖,海滨的夜晚却依旧刺骨地寒冷着,即使四周有着墙壁,阴冷之气也能从四面八方的缝隙中流窜进来。那个叫做jen的女人紧了紧身上的皮衣,拎着不知从哪里出现的暗红色旧水桶,鞋跟碰撞在水泥地面发出咔咔的声音。
她如机械般走至那个外国男人面前,在下一秒毫不犹豫地将水桶里的水泼向他,一声惨叫之后才满意地收回了手,似笑非笑了一下,转而向那个女子走去。
“温柔点,jen,女人何苦为难女人,”浅川将还未完全熄灭的烟头按在男孩白净的脑门上,听到男孩痛苦的尖叫声后满意地笑笑,“你说对不对,小朋友?”
话音刚落,fino很清楚地听见身旁的jeno发出不屑一顾的嘁声,却只是笑了笑没吭声,不反驳也不赞同,双手插兜,眯着眼打量起角落里挣扎着的女人。
眉目还算清秀,及肩的厚长发中挑染了几撮深紫色,发梢还烫着优雅的大卷,衣着打扮得体,所以即使在落魄中还残着些许的韵味。
她是谁呢?
他又抬眼看了看浅川和jen,按在开机键的右手缓了缓,还是作罢了。
再等等看。
令人意外的是,还未等jen出手,那女人就倏地站起,眼神凶狠充满戒备,不等jen反应过来就闪到一旁,瞪着对面的浅川,清了清嗓,声音不大不小,刚刚好能让在场所有人听见:
“浅川你个孙子!哥罗芳这么下三滥的药物你也给小孩子用,你tm还是不是人!”
“emily!”浅川漫不经心地喝了一句,笑容也冷了几度,“你先顾好你自己吧。”
“我呸!”
女人啐了一句,随后目光转向另外两人,原本清淡的眉目瞬间变得狰狞。fino偏了偏头没有迎上她的目光,只觉得相比之前默不作声时的冷静,此时的她倒像一支欲渐凋零的玫瑰,极尽最后疯狂的美感。
“妈妈!”
角落里的男孩大喊了一声,随后奶声奶气地哭了起来,嘴里还咕哝着些并非日语语式的词句。jen也似乎并不打算约束他,只环着胸靠墙冷眼看着,左脚鞋跟无意识地撞击着地面。
“大人之间的恩怨,扯个孩子进来算怎么回事儿?”被叫做emily的女人皱着眉扫了一眼不远处的外国男子,“就算你想要的我命,心里也得掂量清楚自己有几斤几两吧?”
“呵,这句话送给你自己才对吧?”浅川顺着她的目光看向那个外国男子,不屑地冷笑一声,“早就跟你说过,家庭和事业要分开来做,你偏不听,竟叫一个洋鬼骗了去,现在如何?人财两空不说,还带着个累赘。本来就只打算让这个杂毛上路会一会阎王,如今一家三口做个伴吧!”
“竹内先生不在,我看你是没有这个胆!”emily厌恶地看向抽泣中的孩子,直冲冲地吼了一句,“simon!shutup!”
“啧,你对小孩子还是没什么耐性啊……”
浅川像是想起什么忽地笑起,而emily的脸色则变了又变,最后索性转过头去不看他。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浅川忽然竟然换了副深情的模样,坐在距离emily几米远的木箱上,一边把玩着手【】枪一边说:
“还记得我们搭伙的时候,你我相依为命,日子过得也快活。我知道我没你有能耐,都是在那个人手下打工,你没俩年就出了国,然后就杳无音讯……”
他絮絮叨叨地说着,可在场的几人似乎都兴趣不大。听浅川的意思,她应该和他一样,同为山口组和竹内照明效力,且身份不低;可自己追随竹内多年竟从未见过她,不知是竹内有意不让自己看见,还是这个女人根本不在日本境内活动。
“喂,浅川,”jeno终究没耐住性子打断了浅川的长篇大论,“不是说处理叛徒么?我怎么瞧要变苦情戏了啊?”
“jeno!”fino低声呵斥了一句,转过头却对着浅川笑脸相迎,“jeno说话不得听,各位多担待些。只不过……”
“有屁快放!”
“只不过”既然你信得住我们,那这三个人的身份背景……”
“哼,急了?急着摸清楚状况抢着向先生邀功?”
“怎么会?”fino依旧笑着向前,“我猜,你手里也没有确实的证据指控这位女士吧?不然,他们三个不会活着回来日本,而你也没必要和她浪费口舌…”
“啰嗦!”
“他说中了才对,”emily扬了扬下巴,上扬的眉角不经意地挑了挑,“不过,我怎么觉得这位小哥看着面生呢?怎么,没有证据就找人来壮声势?浅川,你还是这点手段。”
“我想您可能误会了我什么,女士,”fino在她面前站定,从风衣口袋中掏出墨蓝色的手帕递给她,只是递到她面前才想起她双手被束,无奈地收回了手,“您左侧颈部的伤口虽然已经不渗血了,但还是及时处理一下比较好。”
“jen,”浅川深深地看了emily一眼,扭头唤了一声,站起身视fino如空气般狠狠地撞了撞他的左肩,脚步声向另一侧靠近,“到约定的时间了吗?”
“是,”jen冷冰冰地回答着,“已经10:05了。”
fino不明所以,却瞥见身边的女子突然身体一僵,神情复杂地死死盯住浅川,布满血丝的眼中满是焦虑,紧闭的双唇似乎想表达些什么,却又无能为力般叹了口气。
“这就放弃了?”他小声嘟囔了一句。
“什么?”emily猛地抬头。
“你的丈夫和孩子。”
“哼,”她声音微颤,“人生就是这样,你什么都没有做,手上就已稀里糊涂地沾了血。”
咔咔。
浅川走到那个昏迷中的外国男子前,给左【】轮手【】枪填了三枚子弹,随后子弹上膛的声音让在场所有人心中一紧。一瞬间,空气凉薄,恐惧的气息萦绕着鼻腔,混杂着海风的腥咸和机油味黏着在一起,像是一条无形之中的绳索,紧紧勒住每个人的心脏。
“…等等。”
就在浅川将左【】轮手【】枪举起的一瞬,一直站在最远处的jeno还是忍不住开口打断,看到在场所有人都向他投以古怪地目光,他略尴尬地扯着嘴角,随后向一旁jen的方向扬了扬下巴,不忍和犹豫显露在脸上。
“嘁,捂住那小杂种的眼睛吧,jen,”浅川不满处决被打断,语气也冲了起来,“在这儿装什么假慈悲,怎么不见你自己动手的时候这么犹豫啊?”
手【】枪再一次举起,根本不存在电影慢镜头中的艺术加工,浅川和那名外国男子相距不到两米,甚至连瞄准都不需要,只是随意一瞥,扣下扳机的那一瞬稍加用力,顷刻间,子弹贯穿那名外国男子的身体,血液喷洒到身后脏兮兮的墙上、地上,然后慢慢渗入,慢慢晕染,慢慢分散。
砰!砰!砰!
浅川又补了几枪,嘴角微微上扬,眼神却是冷的。
纵使再倔强刚强,那双死盯着浅川的眼睛还是在最后那一秒不由自主地紧紧闭上,用于逃避的标准表情扭曲着呈现在她的脸上,emily的身体颤抖的幅度越来越大,双肩微耸,头迅速偏向另一边。
fino低头看了看她,也慢慢合上了眼,不动声色地轻叹一声。
“你在哭么?”
这是在枪响后的耳鸣中,emily听到的第一句话。
“女士。”
感觉到有人走近,半蹲在自己身旁,她努力抬起眼,狠狠地瞪着面前的那个人。
“哭出来会更好。”
fino淡淡地笑了一下,客套且疏离,手里拿着的那块墨蓝色的手帕近在咫尺,可对她来说依旧是可望而不可即。
明明已经红了眼,却还酝酿着什么,直到那个小男孩哇的一声哭出来的时刻,那双充满仇恨的眉眼才缓缓垂下。她扭过身子,低低地压着头,长发垂下也盖不住身体剧烈的颤抖。
浅川自始至终都没有回过头看她一眼,贪婪的目光被猩红的血液刺激着,冲撞着颅内早已被调动起的神经,敏锐而又脆弱。
“女士,”fino站起来唤了她一声,声音不再平和,倒是带着些警示的口吻,“有些事,心里清楚和明明白白地摆在眼前,就是不一样的。”
“就像没有谁会因为你深信他就来拯救你。”
emily紧咬着下唇不吭声,脚下的地面已经泛湿。
“你一直在等竹内先生来,对吧?”
浅川已经转过身,向着角落里哇哇大哭的男孩走去。
“可现在看来,他想救的----”
“只有你。”
砰!
fino的话音被铁门的巨响掩盖了过去,可emily对他的后半句毫无兴趣了。
“浅川!你在做什么!”
仓库的后门被人一脚踹开,一群黑衣人簇拥着一位老人从那扇小门进来,然后迅速分散在仓库的各个角落,在一瞬间压制住了局面。
“…竹、竹内先生?”
浅川有点措手不及,举起的手【】枪也忘记放下,怔怔地看着老人身后站着的那个唯唯诺诺的少女,立刻明白了过来什么,眼神掠过一丝被算计后的愤恨,却又随即低下头显露出一副忠诚的模样:
“…对不起,没有向您报备就私自做出决断了。”
虽这么说着,余光还是剜向了fino。
fino冲他微微一笑,向后退了几步。
“……你啊你,真是…”竹内直指着浅川的右手拇指缓缓收起,右手攥成拳头慢慢放到身侧,长长地吁了口气,“你们几个去先看看,samuel那家伙死透了没?”
fino眯了眯眼,双手插兜站在一旁,示意jeno稍安勿躁,继续肆无忌惮地观察着那个叫emily的女人的一举一动。
“喂,你们几个,”那位先生点了点jen的方向,“绑个小孩子做什么?还不先带下去!你看看都把他吓成什么样了……雅子,你还在这儿愣着干嘛?去带着那孩子先回组里找个医生看看!旁的事情…哼…等回来我再跟你算账!”
竹内用木质拐杖狠狠敲打着水泥地,不但特意强调着“看看”二字,又下令让自己的女儿将功赎罪带着这孩子离开,fino心里一沉:看来这孩子,是再也要不回来了。
想到这儿,他再一次深深地看向了身旁的emily,这个女人到底何德何能,让那位先生如此惧怕,甚至需要用到控制她儿子这种卑劣的手段来制约她。
可此时的emily虽对一切了然于心,却没有上演常见的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戏码,反而松了口气,合上了眼;那个叫simon的小男孩也一样,原本一直不断的泪水一瞬间就收了回来,十分听话的将手递给那位先生的女儿雅子,还奶声奶气地说了一句“谢谢”,如果不是那泛红的眼眶,谁也无法想象他上一秒抽噎的样子。
“好了,浅川,”竹内照明目送女儿雅子和那个小男孩离开后,转身对着fino和emily的方向摆了摆手,“你让人把里奈解开吧,遇人不淑也不是她的错。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以后谁也别再提,明天都给我按部就班地去工作,知道吗?”
里奈?
fino和jeno略微诧异地对视一眼。
“去查查这个叫emily的女人,别让竹内先生知道。”
3月16日,不,更准确的说,现在已经是3月17日了。
fino听着车窗外整点报时的钟楼敲响第十二响,左臂拄着头,目光飘向窗外,忽然就闷声念了一句什么。jeno下意识从后视镜中望了他一眼,脸色沉了又沉,犹豫之下还是开了口:
“今天的事情……是我失责了。”
“…知道便好,”fino闭上眼,将翘起的二郎腿换了个方向,“以后多留个心眼,别再被这种狐假虎威的戏码给骗了。”
“你说,”jeno清了清嗓,又瞄了一眼fino不明朗的表情,“那位先生会怎么处置雅子小姐和浅川?”
“…关心他们做什么?左右都死不了,”fino似乎有点厌烦这个话题,细长的眉毛微蹙了一下,“我更好奇的是,浅川为什么一定要找上你我,是想试探一下我们和那个emily有无关系?”
“大概…也就是如此吧…”jeno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有些局促不安地回答着,“我……不觉得浅川那种人会有很多弯弯绕绕。”
“人心隔肚皮。”fino慢慢悠悠地说,
“是啊…”jeno叹了口气,再抬眼,望向后视镜的目光却充盈着些不合时宜的恶意,“知人知面…难知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