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Chapter42.每个人都认为自己是对的，然后就由
水原制药株式会社各部门大多于星期一早晨开会，由各部门主管传达上一周中心会议的决议事项或指示方针，各分部的负责人如果有重要的决策，也会利用这个场合来进行宣布。
一早的各部门会议一如往常的枯燥无味，但相比之下，研发部的气氛却可以称之为凝重。计划今年4月发表的新型药物资料被黑客全部清空，而研发部的所有和新药物有关的主机在一夜之间全部变成了废铁，就连成员们自己的笔记本电脑和智能手机都无一幸免。因为经济不景气的缘故，公司年前才裁掉一批员工，技术部也只剩下现在的寥寥几人，此时正加班加点地整修着近百台电脑，试图恢复其中的大部分实验数据。
即使如此，研发部依旧愁云遍布，大家表面上虽都不言语，但大家心底却都在暗暗琢磨着这点事。年前的裁员据说是公司因金融危机的关系才不得已才采取的行动，可大家心底多少都有些明了，作为水原家上门女婿的水原雄太这些年一直被董事长水原诚打压着，现在趁着水原诚还病在院中的时候开除几个年过半百的老家伙----谁都没能预料到的是，公司最核心的研发部会在这个节骨眼出了事。
比较遗憾的是，研发部被他除去的是几位兢兢业业追随水原家多年的普通员工，无论是辈分或是经验都摆在那里。这件事在部长田川那里闹过几次后便也不了了之，被裁掉的员工们在财务部领取了数额不小的养老补贴，即使心有不甘，最后却也没能咬出个由头来。
研发部剩下的成员中，不少人都认为这次黑客入侵的事，也许和这几位被裁掉的老员工有关，他们精通研发部的所有电子产品，并且对公司内部的网络信息管理也颇为熟悉，想要做这种事简直易如反掌。
虽是这么想着，大家私下里来来回回猜忌了个遍却依旧毫无头绪，但这次的黑客事件反正也怪不到他们头上，所以过了几天便不甚在意。
只是坐在正中的部长位置的田川拉长了脸，本就没什么眉毛的眼上皮肤皱成一堆，给本就不怎么和善的面容添了几分压抑。技术部的几人忙得昏天黑地，会议室里的气氛却快降至冰点，他瞪着眼睛扫视了一圈鸦雀无声的会议室，终还是清了清嗓子开了口：
“智夫。”
坐在部长助理位置的水原智夫双手摆在桌上来回交叉揉搓，被点到名字之后稍稍一惊，随后迅速从座位上站起回答：
“是。”
“技术部的人手最快什么时候能完成？”
“刚才藤崎说，可能需要送到原厂检修才可以……”
“那需要多久？”
“因为需要恢复拷贝大量数据…大概两周。”
“从头再来的话，最快需要多长时间？”
“从，从头再来？”水原智夫诧异地抬起头，“您是指马上完成的…”
“是。”
“这个…至少也需要半年到一年的时间吧…”
“田川部长，”一位姓内藤的组长突然站起，“从头再来是什么意思？数据不是正在修复吗？我们可不想这么早就做这样的打算。”
“听着，无论我们的试验资料能不能恢复，我们都必须放弃，这事没有权衡的余地，”田川雄厚的声音回荡在偌大的会议室内，“任何药品研发是经不起分毫差错的，而我们也只有放手一搏才有机会，明白吗？”
“可我们关于这个抗生素的研发已经接近尾声，没记错的话只剩下最后一步，如今要重头再来的话，不算更换仪器机械所需的的资金，光是研发宣传方面就会给公司造成严重的负担，”内藤旁边的三泽也站起身反驳，“您真的认为，公司现在还有能力承担起这笔高昂的实验资金吗？”
说完，还不留痕迹地瞥了一眼水原智夫。
“那你们想如何？干坐在这里混吃等死吗？”田川敲了敲桌子，“我们和东大的合作项目才刚刚起步，本部却出现了这么大的过失，这是让人信任的样子吗？”
“这种事情就应该报警处理，我们互相指责有个什么意思？”
不知谁咕哝了一句，却引得全场寂静。刚刚还争执着的几人互相对视，然后默契地噤了声。
水原智夫深深低着头，感受着大家怪异的目光，一动不动。事发突然，水原雄太为了不让病中的水原诚发现此事，直接命令儿子暂且把事情压制下来，没有报警处理，更没有通报公司高层和董事们。研发部的同事都有点怀疑这种做法的正确与否，而矛头，也就都对准了当时极力阻挠将消息上报的水原智夫。
说到底，权利争夺下的产物，却不得不由这些无关的人买单。
然而，一切归零重来的方案还未来得及讨论出个结果，技术部在黑客入侵后的第四天突然宣布，全部数据已被恢复，现阶段只需要研发部的人员确认资料是否完整完好，而从头再来的提案也在水原雄太的势力威胁下，被大家永远封藏在心中。
水原智夫调取的后台数据记录中并没显示有曾被恶意改写过的记录，而庞大的数据库也不是这区区几十人能记住的，研发部在进行一整天紧密的而又笼统的数据资料复查后，便再一次投身于忙碌而又紧张的研发工作当中，就连调查策划这次行动的幕后黑手姓甚名谁都懒得去想。
又赶上周五，工藤志保拿着阶段性的实验数据来到水原制药楼下，和水原智夫碰面之后，就到街对面新开业的法式餐厅二楼靠窗的位置坐下，现在才4:40，还未到用餐的高峰时间，她点了杯清咖看着窗外，等待水原智夫下班。
店内的老式黑胶碟机放起悠扬轻快地小步舞曲，她忽然回想起新年宴会时同越水的谈话，越水那试探地眼神和混沌暧昧的语调让人捉摸不定，以及……
工藤志保缓缓吐了口气，将身体陷在沙发坐中，右手不自觉地玩弄着左手无名指上的钻戒。
“嘿，想什么这么认真？”有人坐在她的沙发座上，打断了她的思绪。
“怎么这么早？”她温柔地笑笑，不留痕迹地摘下那枚戒指，借着摆在桌上的笔记本的掩护一同放进手包里，“不是还没到下班的时间吗？”
“田川下午去京都考察，我得了闲就出来了，”水原智夫说话间眉角微微上扬，语气也颇为轻快，“这周累得要死，好不容易工作上的问题解决了，才想起来咱们都很久没见了。”
“不久，”工藤志保幽幽地说，“也就五天。”
“你这是生气了？”
“怎么会？”她一瞬间变换了表情，身子前倾靠着桌沿，“只不过看你这么开心，也不知道是为何事？”
“呃…”
见他吞吞吐吐，她心里便有了个七八分了解，招手唤来服务生示意点单，然后又对他温婉一笑：
“我知道，公司的事不能对外透露，不过是随口问问，你别放在心上。”
“…多谢，”他勉强地笑了笑，接过菜单对服务员说，“先来一壶红茶，谢谢。”
“还是克服不了吗？”
“很难讲，”越水回过身看向身旁的老人，继而又转过头去，“这里马上要拆掉了吧。”
“嗯，”田中点点头，向前走了几步，“由于地震造成的道路改建是不可避免的。”
“快了吧？”越水望着不远处进进出出的工人以及他们操纵着的铲车，自言自语道，“只是可惜了她。”
“谁？”
“没什么，”越水耸耸肩，转身向校门口走去，“希望借此安慰她的在天之灵吧。”
田中不明所以，眼瞳中浮现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细细斟酌了一番，却依旧没有头绪。
从刚刚的仓房到校门外老旧的柏油马路之间并不算远，田中的车子就停在校门外。虽说是校门，如今也只剩用理石雕刻出来的学校名称还算完好，四周原本被藤类植物包裹着的铁栅栏被拆卸得到处都是，作为门卫室的砖房也已经被铲平，说不出的荒凉感涌上心头。
越水摘了墨镜，揉了揉眉心，顺便做了几个深呼吸。田中不知还在磨蹭什么，迟迟不见人影。她稍扭过头，对着那写着校名的理石出神之际，短信的提示音忽然在狭窄的车厢内响起。
【晚上吃什么？】
发件人是服部平次。
她捏了捏手机，目光再飘向窗外，田中正慢步向车子的方向走来，而他身后的理石上的字也被他挡去了一部分：xx女子大学东京分校区。
手机的短信提示音再一次响起，她回过神，低头查看。
【博多拉面怎么样？】
她想都没想，随手按下一个【好】便放下手机。田中正巧拉开副驾驶座的车门坐进来，见她好像有些不对，上下打量了几眼，最后视线落在躺在杂物盒里的手机，目光不免沉了又沉。
“明天晚上，住吉会在这里的黑市交易的具体时间和交易的物品还不清楚，唯一能确定的是对象是稻川会东京区域的负责人，”越水清了清嗓子，系上安全带，“多安排些人手，恐怕双方都持有枪支。”
“你怎么看？”
“先调虎离山，再瓮中捉鳖。不过看样子是用不到派狙击手，估计到明天这个时候，隔壁那栋苟延残喘的大楼已经灰飞烟灭了。”
“那人员呢？”
“…这事和我有什么关系？”越水将车子开上公路，瞥了他一眼，“还是你有别的想法？”
“你和服部…”田中直视前方，却又欲言又止。
“怎么扯到我和小平身上了？”越水忽然一个急刹车，目光直视着前面的红灯，右手敲击着方向盘发出笃笃声，“他是他，我是我，工作上我们还是会划清界限的。”
“你该不会答应他了吧？”他打断她。
越水不自然地耸了耸肩，换了个姿势才悠悠地说：
“如何？”
“别玩得太过火，我总觉得他…”田中顿了顿，没再说下去。
“他越来越难被掌控了……”越水轻笑，“嘛，毕竟是活生生的人，不是机器。”
“是不该小看平藏的儿子啊…”田中像是话中有话，“也不该小看了你。”
越水没搭茬，许是觉得烦闷，随手打开了车载的广播，此时正在播报金融快讯，一大堆专业术语夹杂着听不懂的数据被分析员说得天花乱坠，有着如大提琴般优雅嗓音的男主持人时不时插上几句，却依旧让这个节目毫无趣味性可言
“炒股也是个不错的选择，”田中点点头，“毕竟人老了总得有事干。”
“还嫌现在不够你忙活的？”越水哼了一声，“就你那身子骨，退休后一年不进医院就算万幸。”
“那总不见得退了休就在家里逗狗玩？只怕到时候出门不知道是我遛狗，还是狗遛我呢！”田中从后座拿了张报纸，特意翻开财经那面看着，“比如最近这个ch制药株式会社股价跌幅比较大，如果我现在买进，不出一个月，肯定能狠狠赚上一笔。”
“嘿，这是在变相的赌博好吗？”越水抽过他手上的报纸扔到后座，“而且你怎么知道它一定会涨？”
“这就是我的内部消息了。”
“应该这么说吧，警察厅内部的搜索系统真好用，”越水摇摇头，“小心着点，别被人抓了小尾巴。”
“那是当然，”田中再一次拿过报纸，翻看其他的版面，“话说，ch制药上一任董事长被女友谋杀，案子还是服部破的，你应该知道吧？”
“略有耳闻。”
“那他有提过董事长伊藤的儿子吗？没记错的话好像跟他不同姓，应该是跟随母家姓小泉，”田中一边读着政治版面一边感慨，“听闻是个蛮有手段的年轻人，胆量和气度也不一般啊。”
“抱歉，我对豪门商战不感兴趣，你还是留着自个慢慢分析吧。”
“对钱也不感兴趣了？”
“生带不来死带不去的东西，有什么好感兴趣？”
“你最近倒是看得开了，”田中似乎看不下去满篇废话的政治版，指了指娱乐版略带惋惜地说，“洋子小姐也要结婚了啊…”
越水瞥了眼占据着一大半版面的冲野洋子和比护隆佑的合照，无所谓地耸耸肩，也许大叔们都爱冲野小姐这一款，而比护选手则更受女孩子喜欢也说不定。
嘛…
她不自觉地笑笑。
志保大概会消沉一段也说不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