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Chapter35.确信自己喜欢的人能好好地活着，即
“小七！”
“小七…”
有个熟悉的女声回荡在耳边，她心头莫名一紧，下意识地想逃开，却感觉衣领被人从后拎着，卡得嗓子痒痒的。
“放学了不回家在这里野什么？”女人拽着她的手，拿着白色的手绢给她擦脸，鼻尖萦绕着薰衣草的味道，“脏死了。”
“对不起。”她诺诺地说。
“今晚不许看动画片了。”
“不要啊……”
“做错了事就要受到责罚，每个人都一样。”
“不嘛不嘛……”
“哭没有用！”
“呜…呜…”
眼前的道路恍惚，她抽噎着，左手被那女人攥着，极不情愿地向前走着。
不知走了多久，她感觉她的眼睛都要被自己揉肿了，忽然手上的力道消失，然后脑袋撞上一个柔软的东西。她抬起头，身高只够到那女人的裙摆。她不懂出了什么事，周围的声音好像越发地嘈杂，街上的人们叽里呱啦地用关西话讲着什么。
“火！快点灭火啊！还愣着干什么！”
有人推了一把她，她一回头，身边却不见那女人的身影。
“这谁家孩子？”一个雄壮的男人把她抱起，轻轻放到不远处的草地上，“老实待着别捣乱！”
她木然地点点头，向着男人跑去的方向望着。
今晚的朝霞好像格外的红呢。
她这么想着。
好像还有点灰？
她捏了捏鼻子。
好呛人的味道啊。
“正治！正治你在里面吗！正治！”又是那女人的呼喊声。
“家属请到外面等候！”开着红色大卡车、穿着奇怪的叔叔这么对她说。
她纳闷地看着这一切，小手伸进帆布书包中找乐子。
今早从爸爸房间里偷拿出来的东西好好玩哦，大大的方方的，同学们都以为是超人用来变身的卡片呢……不对不对，爸爸讲过，这东西叫磁盘，要插入家里那个又笨又重的玩意儿中才能用。
等一下。
爸爸。
“越水正治…你给我活着出来啊！”那女人撕心裂肺的声音回荡在耳边。
妈妈。
正在哭喊着的女人是妈妈，越水正治是爸爸！
倏地想明白这些，她猛地抬起头，四周却是一片白茫茫一片，像是在迷雾之中。
“妈妈！”
耳边传来小女孩撕心裂肺的声音。
“妈妈……”
她想触碰那个女孩，给她一个拥抱，却怎么也找不到她。
四周的光线似乎慢慢变暗，她有些慌乱；直到完全变黑时，才又有人牵住她的手。
“以后就跟着我吧，”一个浑厚的男声响起，“我姓田中，初次见面，请多指教。”
……
“不要！”
越水猛地惊醒，双眼睁大，额头布满细密的汗珠，双手紧拽着浅紫色的床单，被子已有一半耷拉在床边。窗帘渗着光，屋内的一切平和且安宁，挂在对面墙壁上的时钟也按部就班地走着。
只是梦而已。
她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安慰着自己。
指针已指向十点，掀开被子起身，赤着脚走向洗手间。
应该是昨晚同sherry聊计划聊得太久，所以才会做出这样的梦吧。
越水打开水龙头，捧了一把凉水扑在脸上，整个人清醒了不少。
那算是噩梦吗？
她靠着洗手台，脸上的水滴顺着下巴滴落到棉质睡衣上，再晕染开。
不，那只是噩梦的开端。
那场大火，给予她的是一个崭新的生命，一个不再浑浑噩噩的越水七槻。她人生的序幕在六岁那年真正地被拉开，但六岁之前的零星片段，她不愿去触及，永远。
不去触及……
她叹了口气。
那她现在又是在做什么？
报复？
报复那个毁了自己人生的男人？
她抬起头看着镜中的自己。
你已经回不了头了，越水七槻。
早从田中出现的那一刻起，你就没有属于你的人生了。
所以，请狠下心来。
还有什么比现在更糟糕？
放在卧室梳妆台上的手机响了响，她缓过神，擦干脸上的水珠，走回房间拿起手机查看。
【今晚出任务，我四点前回去】
【方便透露具体内容吗？】她回复。
【不方便】
“麻烦的家伙…”她将手机扔到床上，捏了捏鼻梁，“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么专【】制了？”
手机陷在被子中，不一会儿又闷闷地响了两声。
【穿女装】
她皱了皱眉，迅速按下几个字发送过去。
【为什么？】
【服从】
看来，不仅她要开始动手了，他也一样。
但服部平次永远不会懂她所坚持的东西，就像她不懂他为何坚持洗白自己一样。
他真的只是在期待并肩作战的同伴么？
鬼才会信。
怕是他对她产生了不该有的感情……不，或许还没到那一步。
她知道，服部平次在七年间一直给她的公寓续租，甚至搬到她的隔壁；她知道，他从未放弃过调查她的案子；她知道，他经常去那座山中墓园；她知道……
她其实什么都知道。
就像他认定她还活着。
【在确定死亡之前，始终相信生命的存在，这才是名侦探之所以被称为名侦探的地方。】
这些年，他一直没有变。
变的人是她才对。
胸口的感情压抑了太久，就如同摇晃过的瓶装汽水，需要缓缓地打开瓶盖，才不会因为喷涌而出的东西弄得两败俱伤。
他们都深谙这个道理。
下午四点，车库的门果然准时打开，汽车入库的声音随之而来，一切都自然得恰到好处。
服部进屋时只见越水半躺在客厅的沙发上，手里拿着一本烹饪书悠闲地读着，没有半点要出门的感觉。
“越水。”
“唔，你回来了啊……”她看都没看他，“还蛮准时的嘛。”
“起来，”他拿掉她手里的书，“去换衣服。”
“在那之前，我是不是应该问清楚，你要带我去哪？”她坐起身，一条腿盘着，一条腿耷拉着，“你要带越水七槻----这个女人----去哪、做什么？”
“据线报，朝鲜联合总会今晚有大动静，”服部给自己倒了杯水，扯了扯领带，“这件事可大可小，有了上回的教训，我觉得还是带上你比较保险。”
“再具体点，”她收回懒散的样子，“你需要我用越水七槻这个身份做什么？”
“见机行事即可，”他顿了顿，又说，“这次不只有你我二人。”
“你要带公安的人？”她眼神一厉，“他们知道多少？”
“我没和他们透露你的事情，”他放下水杯，看了眼表，时间还算充裕，“你也不需要理会他们，这次行动你唯一的上司，只有我。”
“…田中知道么？”
“你觉得呢？”
“…先斩后奏？”她挑挑眉，起身向卧室走去，“胆子不小嘛。”
“我记得小姐姐给你送来的衣服里，有一件黑色的礼服，对吧？”他紧跟着她进了屋。
越水拉开衣柜的手一滞，偏过头瞥了他一眼：
“有问题吗？”
“没，”借着身高的优势，跨过她的肩膀，从衣柜里拿出那件纯黑的晚礼服，“今晚穿这个。”
“你确定？”她指了指抹胸和包臀的部分，古怪地看着他，“我可没那个自信穿着它还能拔出枪来。”
“上次也没见你对敌人手下留情啊，”他的目光停留在礼服内侧的夹层，“也许还差双高跟鞋。”
“喂，不提这茬行么？”越水想起那件被自己撕得破破烂烂的白色礼服，不自然地撇撇嘴，“那天我没带枪，而且不穿成那样根本混不进去会场…”
“今天可不会有那么方便的武器供给了，”他拿出自己的怀表式手【】枪，“反正你也没有首饰之类的东西，戴着它防身吧。”
她没有反驳，伸手接过，打开来研究。
“挺精致的玩意儿，”她仔细检查着弹夹，“…好像还带着股血腥味呢。”
“换衣服吧，”他再一次深深地看了一眼她衣柜内的东西，“十分钟后出发。”
夜幕降临。
今晚的狩猎地点是涉谷区国立竞技场附近的一栋双子大楼。a栋b栋在三层以下相通，a栋是30层的写字楼，b栋则是一家28层高的五星级的酒店。
b栋酒店的顶楼正在举行朝鲜联合总会的内部酒会，由于屋顶挑空镶了弧形玻璃，站在a栋顶层也能清楚地看到里面的情况。
“你大爷的，服部平次！”越水瞥了一眼后方正在调试设备的本厅成员，小声咒骂着，“穿晚礼服做狙击，真特么新鲜。”
“狙击任务完成就必须立即出现在案发现场，没时间给你换衣服了，”服部在她旁边蹲下，将自己的西装外套披在她裸【】露在外的肩上，“委屈一会儿吧。”
“别说你不冷，”她紧盯着狙【】击【】枪的目镜，肩上的温热并没有打乱她的思绪，“今晚最低温度接近零度呢。”
“我至少还剩件衬衫，不碍事，”他拿着望远镜看向对面，“你的伤刚好，要是感冒了，估计田中又要拿我开刀了。”
越水翻了个白眼表示不屑：
“切，那老头把你当个宝似的供着，哪敢碰你一根汗毛？”
“我可拐走了他最喜欢的下属，还真有点怕他发飙。”
“晚了，”越水冷哼一声，“作为赔罪，回去给我煮点姜汤喝。”
“还真的怕感冒？”身后的同伴递给二人一人一个蓝牙耳机，服部帮越水带上，“你哪有那么脆弱？”
“……女人每个月都有那么几天的，”她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很不巧，今天就是。”
服部愣了愣，放下手里的望远镜，咳了一声再看她微微泛红的脸，嘴角不自觉地带起一丝笑意。
“喂，偷笑什么呢？”
“不方便的话，换我来吧。”
他伸手想要拿枪，却被她躲开：
“开什么玩笑？我很久没碰过cheytacm200，过把瘾还不行？”
他还想说些什么，耳机里却传来埋伏在酒会内的同伴的声音：
“人到齐了。”
所有人立刻绷紧了心中的那根弦，服部向后退了两步，将身体同越水一样藏在矮围墙后，脚边还放着两把散弹枪。
“first？”越水问他。
“左边穿着藏蓝色西服的，留活口。”
“阿拉，原来是他……”越水抿着嘴，“一枪干掉的话的确太便宜这货了。”
“他的案底是你查的？”服部看了下手表，19:55，“这下更有意思了。”
“动手？”
“动手。”
话音刚落，“砰”地一声子弹出膛，利落的出枪让后面的两位同伴略吃一惊。
这个女子是服部理事官带来的，没有任何交代就让她担任今晚最重要的角色，组内的成员多半将信将疑；不过就刚才那一枪来看，她的实力与服部平次不相上下，丝毫不拖泥带水，也没有一般女人身上的优柔寡断和胆怯，开枪的动作习惯倒像织田的风格。
“next？”
“红色金边领带的。”
砰！
干脆利落。
两个目标人物均被打中了靠近心脏的左肩膀内侧，像是心脏病发的样子捂着伤口，随后被保镖团团围住。酒会的其余人乱作一团，出入口却因补给食物的送餐车被堵住，糟糕至极。
服部拿着望远镜看着乱作一团的酒会现场，满意地笑笑：
“该咱们了。”
越水迅速起身，将耳朵上的蓝牙耳机连着狙【】击步【】枪一同扔给两个看呆了的同伴，紧了紧身上的西装外套，跟着服部下了楼。
“那两个新人，靠得住吗？”越水用电梯内的反光镜整理了一下妆容，“可别功亏一篑。”
“已经出了好几次任务有了经验，但还到不了能拿枪做事的阶段，”服部摇摇头，“如果还不进步的话，三年之后再来新人，恐怕他们以后也只能干干这种善后工作了。”
“你让我在楼顶吹半天冷风，就为了等送餐车堵在门口的时机？”她通过反光镜瞥了一眼服部，转身替他整了整领带，“挺自然的，不错。”
“今天的两个目标你真的都认识？”
“不然你现在哪来的底气追查他们？”
电梯门打开，越水脱下西装外套递给他，自己先走了出去。
19:57
“我是说，除了你往上交的报告里的内容，在调查当中就没发现这两个人的一丝弱点？”服部系上西装扣，快走几步跟上她，“比如生活作风问题。”
“你这是在八卦，还是准备借此做文章……”
话说到一半，她忽然停下脚步，怔了几秒，随即扭过头惊恐地瞪着他。
“剑走偏锋，是你教的。”服部牵起她的手，搭在自己的胳膊上，微微一笑。
她侧过身又瞥了一眼金碧辉煌的一楼大厅，在安检门外，有出不清的话筒和摄像机，记者们争分夺秒地播报着刚刚的枪击事件；而部分眼尖的的编导却一眼看到出现在电梯口的服部平次，立刻命令摄像将镜头转过去：
“快！争取能采访到警察厅的人！”
“你，故意把我带到这里…”她右眼微眯，稍挑起的眼角扫过他的脸，“有意思吗？”
“这不是你想要的么？”服部也收起笑容，淡淡地说着，“我需要越水七槻这个身份，而你这张脸不也正需要公安的承认吗？所以，还有什么比镜头和媒体更直接有效呢？”
“后果呢？你有考虑过后果吗？”
“那不是你该知道的事了，越水，”服部深吸了口气，缓缓说道，“没那么简单的。”
记者一如既往地叽叽喳喳，试图穿过警戒线进行采访，现场的警察不得不阻挡成一道人墙，一路护送着两人进了通往b座顶楼的电梯。在快门声和推搡声中，越水清楚地听到，那个冲在最前方的女主持人对着直播的摄像机镜头，以极快的语速播着速报：
“这次受邀的两位警备企划科的成员，刚刚已经到达了现场，截止到目前还未对媒体解释任何关于此次枪击事件的细节，我们也将持续关注这一事件的最新动态……”
切。
这场戏，从最开始就被设计好了桥段，她的配合无非是和他各取所需。
而民众，只需要知道他们可以知道的。
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