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Chapter14.逻辑的尽头,不是理性与秩序的理想
随着钥匙的转动,1601的房门被打开,服部在门口换了鞋,屋子里一片寂静。他按着记忆开了厨房的灯,四周的一切让他觉得熟悉还带着违和。冰箱的后侧还热着,风扇转动的声音证明它还在运转;锅子被随意放在灶台上,锅柄向左锅铲向右;洗菜台收拾的干干净净,上面架子上的调料罐被摆的整整齐齐;透明的晾水壶中还剩四分之三的凉白开,旁边还放着红茶罐。
服部除了开灯,并没有触碰其他物品,而是像勘察现场一般,打开手电戴上手套继续进行探访。和他所想的一样,镜子上,牙刷杯上,淋浴的门把手,甚至是她使用的安娜苏香水瓶上,找不到一枚指纹;洗手台干净得可以反光,就连灰尘都没剩;挂在门后的毛巾浴巾已经不见踪影,空留下两个塑料衣架在那里晃荡。
接着是卧室,枕巾枕套都散发着洗衣粉的味道,衣柜里除了旧衣架和两个香包什么都没有。阳台的晾衣架空荡荡的,底部的灰尘却有被擦拭过的痕迹;栏杆外吊着的植物大多已经枯萎,白色的塑料花盆和这屋子里所有的东西一样,干净得有些诡异,以至于整个屋子也没什么生活的气息,像是一道无解的题目,令人完全摸不到头绪的同时,又透露着一种不寒而栗的神秘。
服部颓然的坐在沙发上,对面电视机的液晶屏幕映着他的影子。他随意扫了一眼电视柜下面,却发现插排还亮着灯,而那上面唯一一条充电线则与她的手机相连。
他将手机电源拔下,屏幕上立刻显示‘已充满电’,然后闪出无数个署名“小平”未接来电。
越水唯独留下这支手机,并让田中将钥匙交给他,是为了给自己留个念想,还是…想借此表达些什么?
只是究竟是为了什么?
服部站在门口,扭头深深望了一眼这间屋子,却依旧毫无头绪,只能重新换鞋锁上门,让一切还保持原来的模样。
既然有了钥匙,那么,他只需要找到----或者等待,那个与之匹配的潘多拉的盒子。
服部再去看柯南的时候,他已经转到普通单间病房中了,小兰带着园子和世良来看望他,不过他满脸的不信任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有些尴尬。
“小兰,你们来了。”
服部推开病房门,冲她们笑笑,手里拿着的水果篮直接放在门口的地上,柯南冲他眨眨眼,然后开口:
“服--部--哥--哥--”
服部忍着笑出来的冲动,轻咳了两声,上前摸了摸他的头说:
“有希子姐姐去哪了?”
“她去楼下买东西,”柯南眨巴眨巴眼睛,故作无辜状,“优作叔叔陪她去的。”
“哦,这样啊……”服部收回作怪的手,“我和这几位小姐出去聊聊,你要乖。”
“那等下我要玩电动。”
“知道了。”啰嗦的小鬼。服部偷偷瞪了他一眼。
小兰有些忧心忡忡,进来时柯南怎么也不肯认她,还用那种奇怪的目光看着她,即使是知道他失忆也做足了心理准备才过来,她也感觉很受伤。
“服部,柯南他,病情很严重吗?”
“…你也知道,这个事情……不是那么好解决的。”
小兰叹口气,眼眶泛着红,接下来的话也全都咽到肚子里去了,园子扶着她的肩膀坐到走廊的座椅上,小声安慰着她。服部不知应该再说什么,一转头却看见世良真纯侧身看向门内的柯南,嘴角微微上扬着。
“知情不报是种美德。”
他进门时与世良擦身而过,压着嗓子低声说了一句。她一愣,扬了扬眉梢,继续享受自己美好的偷窥时光。
而一个小时前。
安静的病房走廊,有希子正趴着窗沿看着窗外的天气,优作和柯南在屋子里交流下一部小说的推理细节。也许是太过紧张的缘故,走廊内任何一点声音都好像被放大了,她好像听见走廊的尽头传来高跟鞋踩在大理石瓷砖上的清脆响声,那响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最后在距离自己不远的地方停了下来。倏地,有希子像是察觉到了什么,猛地偏过头,眼前站立之人却让她难以相信自己的眼睛。
“小哀,你……”
“工藤夫人,初次见面,我叫宫野志保。”
颀长的身子被黑色真丝连衣裙包裹着,腰间美好的曲线显露无遗,她手拿着芙绘纱新婚系列的大红色手包,脚上穿着一双绑带式的黑色高跟凉鞋,茶色短发略打着弯儿,唇色艳红,蔚蓝色的猫眼淡淡地瞥向有希子的方向。
那种美得慑人,却又让人无法转移视线的魅力,应当是独一份的。
有希子微微张了张嘴,随后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客气地微微一笑:
“叫我有希子就好,宫野小姐。”
“你发短信说,有计划需要我的协助,”朱唇微启,里面的贝齿藏不住光泽,“不知能为您和令郎效劳什么?”
有希子有些不适应她的说话方式。她并不是没接触过组织里的人,只是她那种冷淡到骨子里的感觉和同为组织成员的贝尔摩德完全相反。如果说贝尔摩德是妖娆,那面前这个叫雪莉的女孩,就只能用孤傲来形容了。
“这里人多,我们出去说,”有希子扯着嘴角笑笑,“先喝杯咖啡,楼下那家咖啡店的蓝莓花生三明治做得很好吃的。”
“那,麻烦引路了。”
两人坐在桌子的两侧,宫野轻啄着面前的黑咖啡,望着窗外的人群。有希子觉得面前的女人让她感到陌生,她所熟知的,或者说,新一形容过的宫野志保,并不该是这个样子。而儿子第一次提及到这位‘sherry’小姐时说的话,她还记忆犹新:
‘嘛,是个既不可爱也很麻烦的女人。’
点的甜品摆上桌,宫野的注意力并没因此转移,有希子的回忆也没因此中断。
再后来,大约是在两人相处过了一两个月后,新一对她的评价又稍有改观:
‘一个会洞察人心的不可爱的女人。’
旁边桌的一对情侣离座,甜甜蜜蜜的样子让人心生妒忌。宫野的眼神只不过轻轻扫过他们,然后再抿了口咖啡。她的一举一动都被有希子看在眼里,她试图在心里拟画出一个立体的宫野志保,可后来发现怎样都是无用的,因为她就这么鲜活地端坐在她面前,一颦一笑都是真实的。
‘虽然她不可爱也谈不上善良,但我知道,我必须保护她----这就是我的命运。’
有希子叹了口气,整理下心情再一次望向宫野志保,慢慢开口:
“小哀,你会过来,是想看看小新的伤势,再顺便捎解药来的,对吧?”
“您若是那么认为,那便是。”
“现在不需要了。”
“不需要什么?”
“解药,小新不需要解药了,”有希子看着她蓝色眸子中自己的倒影,“在任务之前他曾同我说过,他有必须用江户川柯南这个身份守护的人,也有必须舍弃工藤新一这个身份的理由。”
“我竟不知,令郎何时开始如此起贪生怕死了?”宫野冷哼一声,“您完全不必用这种愚蠢且含糊的回答来搪塞我,当我是真烂漫的女大学生?”
“如今他失忆,就当是老天给他的礼物吧。让他按他所想地去生活,忘记两年来发生过的所有的事情,从9岁的江户川柯南重新活过,无忧无虑地活过……你若还是我认识的那个小哀的话,应该会理解我这一颗做为母亲的心;我别无他求,我只希望他快乐。”
“…所以,您希望我做些什么?”宫野的语气稍稍缓和,眼中却布满试探,“在我的能力之内。”
“让兰对小新死心吧,”有希子一字一顿地说,“请你假扮成小新的妻子,去告诉兰,就说,就说…工藤新一他----已经死了。”
宫野的脸色只在一刹那有些改变,很快又恢复常态;她思忖了一下,没问为什么,也没提出质疑,而是夹起一小块方糖融进咖啡之中:
“请问还需要我在扯个谎,将令郎从毛利小姐家接出来吗?
“那便再好不过了,”有希子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又从口袋中拿出手帕擦了擦手,“对不起,我失态了。”
“那再请问,您是否要将令郎推给我照顾?”她搅着面前的咖啡,“毕竟他还是aptx4869的试验者,所以我必须履行义务去照顾他----您是想这么说吧?”
“是,”有希子紧紧盯着她,“我赌你,对他狠不下心。”
“工藤家太高看我了,而且…您所托之事,未免过多了吧。”
“但我们有筹码,”有希子幽幽地开了口,“小哀,我不希望你和小新的秘密变成我要挟你的筹码,真的,这样太无趣了。”
“可您已经这么做了,”宫野拿起手包起身,“而我,似乎也不能拒绝了。”
高跟鞋的清脆声回响在病房外的走廊,小兰刚刚看着柯南睡下,此时已经是下午五点半了。二十分钟前,她看园子对这个小鬼兴趣缺缺,就让世良骑着摩托捎着园子回学校去,有希子和优作正在楼下用餐,她自愿提出这段时间帮忙照顾柯南,两人也不好拒绝,就将空间留给她和柯南。
小兰挑了些服部送来的水果,准备到门外的盥洗室洗一洗。其实屋内就有一个小的卫生间,可她生怕水流的声音会将好不容易睡下的柯南吵醒,所以宁可多走几步路。就在她左手端着果盘右手拧开门把手时,一双黑色的系带高跟凉鞋停在她的右侧60公分的距离,然后,她听见一个女人的声音----
“毛利兰小姐,是吗?”
小兰愣了下,抬起头,眼前的女人美丽而又冷漠,像极了一个人。
“请问,您是……?”
“我是工藤志保,工藤新一先生的遗孀。初次见面,请多关照。”
啪!
果盘掉落在地,里面的水果滚落得到处都是。
小兰此刻却无暇顾及它,她瞪大双眼,轻咽了一口,才用微弱的声音回问道:
“您说…什么?”
“毛利小姐,您的东西掉了。”
“请您回答我,您刚刚说什么?”小兰提高声音,上前一步看着宫野。
“我叫工藤志保,是工藤新一先生的遗孀,”宫野重复了一遍,微皱着眉看着她,“有什么问题吗,毛利小姐?”
小兰看着她的眼睛后退了几步,后脚跟踩到滚落的水果,身体一下失去平衡,就在她以为自己一定会摔得很痛的时候,有个人影突然上前一步把持住她的肩膀,然后缓声问她:
“您没事吧?”
“新一…新一他,到底发生了什么……”小兰甩开宫野的支撑,右手扶着走廊的扶手站起,“等等,怎么会…怎么会这样…一定是哪里搞错了,这,这怎么可能……”
“毛利小姐,很抱歉,我丈夫工藤新一已经去世,请您不要因为过度伤心伤了身子。”
宫野装作一副痛心的样子,语气放软宽慰着她。
而再抬起头时,小兰的脸上已经布满泪痕,“
“请,请问…这是,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一周前,在美国执行特殊任务时,不幸被子弹打中心脏,没来得及抢救就……。”
“对不起,应该我安慰您才对的…”小兰擦了擦眼角的泪,左手搭上宫野的肩头,“我…我不知道新一他已经结婚了…刚刚失礼了。”
“虽然我同他只有两年的情分,但也足够让我回想一生,”宫野无力地笑笑,“经常听新一提及您和您与他的往事,想必您与他这么多年的感情,定是要比我和他之间深厚得多。”
“没,没什么的,”小兰悲伤的面庞略带一丝尴尬,“我们,我们就只是青梅竹马而已啊…没什么的…您别多心。”
“怎么会,如果我将您与新一之间的关系想得复杂,那才是对您的不敬,”宫野瞥向她,“我信任我的丈夫,自然也会无条件信任他所信任的人。”
“您同新一的感情…很好吧……”小兰的眼神黯淡了许多,“只是我怎么都没听有希子阿姨和优作叔提起过这件事?刚刚看他们说话的样子,好像还不知道吧。”
“我会选择一个恰当的时机告诉他们的,”宫野叹口气,“我也在担心他们的承受能力,这个年纪丧子,对谁来说都是个不小的打击。”
“那就劳烦您费心了,”小兰不知自己还应该说些什么,只好又接了一句,“有什么需要的就来找我吧。”
“事实上,我会来这里找您,也的确有一事相求。”
小兰红着眼站直身子,不明所以。
“屋里躺着的那个男孩,我想带走他。”
“柯南?”小兰回身看了一眼屋内,“您与他……”
“说来惭愧,他本是我表姐家的孩子,她在美国工作忙没时间看管他就托付给我,可我和新一那时正在忙一个大案子,他就提议说让柯南回国,他有一位膝下无子的旧友,想托他来照顾,”宫野又叹口气,“只是没想到最后麻烦了您,真是心中有愧。现在新一已经不在了,我同他那位旧友一没打过照面,二也没什么交情,就想既然我以后会在东京定居,不能让柯南一直麻烦您二位,所以打算将他接过来抚养。”
“这,这样啊…”小兰的表情带着怀疑和犹豫,“其实,我并不觉得照顾柯南是件麻烦的事情,和他在一起生活了两年,他除了偶尔调皮些,其实还是很懂事的,我和父亲早就把他当成一家人看待了,您不必担心的。”
“可是这样终究是不符合法律程序的啊,”宫野拿出一份法院的文书,“您和您父亲毕竟和柯南没有血缘关系,而柯南的父母或其他亲人也都还在世,继续这样叨唠您下去是不符合规矩的。”
“那,那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小兰有些慌乱无措,“比如领养之类的手续。柯南前不久受了很重的伤,暂时还什么都想不起来,就请您缓两天……”
“毛利小姐,我说了,这不符合法律程序。”
“算我求您了,好吗?”小兰握着宫野的手,眼眶再一次被泪水充盈,“算我求您了,让他留在我家吧…”
“毛利小姐,您这样让我很难做的。”
宫野抽出手,右手搭上门把却被小兰抓住手腕,她扭过头看她的脸,而这次小兰的脸上却带着不一样的感情【】色彩。
“您都已经拥有过新一了,就请不要再掠夺我生命中重要的人了,好吗?”
“毛利小姐,我想您还没搞清楚,”宫野甩开她的手,依靠身高优势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我和新一是自由恋爱,自愿结婚,他从来都不是您一个人的,也从来不属于某个人,他只是他自己。至于柯南,我们之间的领养关系是受日本法律保护的,我想带走他天经地义。您若是以后发现我有虐童倾向大可以报警抓我,若此时您阻拦我带走他,我只能让警察来帮您冷静一下了。”
小兰捂着嘴,尽力不让自己的呜咽声吵到屋内的柯南,她像个失败者一样背靠着医院的瓷砖墙面,让身体慢慢滑落到冰冷的地上,然后缩成一个团,用最原始的姿势保护着自己。
宫野从容地捡起散落在地上的水果,将它们重新摆放到果盘中,推门进屋。
“你的心愿我已经达成了,”宫野走近,靠在他枕边小声说,“工藤----新一先生。”
说完,她又拿着果盘进了盥洗室,水流的声音不算大,却足够掩盖他的回答:
“多谢,宫野志保女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