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乱山贼人（32）
程欢很纠结，这种浑身不自在如同蚂蚁在爬的感觉，在她看见满街都是自己的通缉令时，到达顶峰。
得亏她逃出来时是凌晨，现在天还没亮，街上几乎没有行人，除了萧瑟的寒风，她体会不到一丝轻松。
画像上的女子杏眸舒雅，气质娴静，程欢唯一满意的就是这官府的画师，把她画像画的比真人还好看。
可接下来她到底该怎么办呢？
她将视线放在了身后的周府，她鬼鬼祟祟地躲在墙角，盯着周府门口来回巡逻的家丁，若是自己这般贸然闯进去，怕是不出一刻便被人抓了。
她本意是想进府中调查周银的生平情况，可自己实在是没法进去啊。
程欢绕到了周府的后门口，正想着要不要翻墙进去的时候，隔着厚厚的墙壁，竟然听见了里头周金那尖细刺耳的声音。
程欢撇了撇嘴：系统，这bug有必要这么明显吗…不过，她喜欢。
他的声音满是疲惫，压低道：“爹，法师说让您凌晨祈祷替弟弟超度，可…”他又小声嘀咕了句，“您不困我还困呢…”
“你这混蛋！”周员外劈头盖脸一顿臭骂，“那是你亲弟弟，你不说帮他抓到凶手，现在竟然就惦记着睡觉？好啊，你去睡，以后老子的钱你一分也别想要！”
周金一听就急了，“爹，我怎么可能不关心弟弟呢，可…可他已经死了，我那弟媳又不知道跑哪去了，我怎么抓她呀…”
周员外火气上头，怒道：“她跑了，你不会去找吗？祁县就这么大，我都和官差那边说好了，只要看到她出城门立刻抓住，她能跑哪去？”
程欢听着咽了咽口水，原来周员外做足了准备，看来这是认定她是凶手了。
周金犹豫了片刻，说道：“爹，您真觉得那姑娘是凶手吗？她长得那么好看，怎么可能会杀人呢？”
“你你你…你脑子里面就这些没用的东西，我真是要被你气死了。”
周员外自然清楚这个大儿子每日的心思，气得脸部充血，抬手给了他一巴掌，周金“哎呦”一声，捂着额头也不敢反抗。
周金解释道：“爹，可是您很清楚，那姑娘不会是凶手的，周银他得罪的人还少吗？光是之前那个被折磨死的小妾，她的哥哥过来闹了多少次，要不是官府将他赶走了，估计到现在我们这都不安生。”
周员外瞪了他一眼，“别乱说话，那小妾就是福薄，跟他根本没有关系。”
趴在墙边听完这些话的程欢脑海里突然涌现出了调查方向。
从开始到现在她听说这个小妾的事情有了两次，说明这件事很可能就是突破口。
当年那个小妾惨死，那她的哥哥如果还活着的话，很可能与刺杀周银的事情有关。
可她该怎么知道小妾哥哥的信息呢？
正当她犯愁之际，眼前跳出久违的系统屏幕，那刺眼的光亮让程欢半眯着眼睛，她仔细瞅着上面的字：
【任务4：去官府调查周银小妾的案子】
她看完后屏幕瞬间熄灭，眼前又恢复了原来的黑暗。
系统这是在给她提示？
不过去调查档案确实是最有效的办法，还能清晰的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前提是档案没有缺漏少写。
天边泛出一抹灰白的雾光，程欢趁着众人还在早睡的时候，顺利地溜进了县衙。
程欢点开系统指示的路线，很快便找到了档案所在。
她蹑手蹑脚地钻进屋中，还不忘将门关严实。转头看着满屋的书架，眼睛都要乱了。
不过好在书架上有提示年份，在最里头的那堆书卷里，找到了五年前周银小妾案的相关记载。
她盘腿而坐，打开已经泛黄的卷轴，被扑面而来的灰尘呛了一口，她挥手散去这些灰尘，定睛看着上面记载的内容。
【周府小妾因病去世，其兄长击鼓鸣冤，状告周银以恶毒手段杀其妹，属诬告之罪，杖责三十，赶出祁县】
寥寥几笔，竟全然不提那小妾真实的死因，以病逝一笔带过，真也不觉得心虚。
程欢神情恹恹，她早该想到的，以周员外和县令的关系，怎么可能让他儿子的不良事迹被记录在册，自然是要将责任撇清。
真是苦了她的兄长，为她鸣冤，却无法伸张正义。
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卷轴的记载再无其他，根本不像她听说的，那小妾是被周银折磨至死。
程欢闻着空气中腐朽的气味，嫌弃地捂着鼻子。
如果小妾的兄长被赶出了祁县，不知道他后来有没有回来复仇。
这么看来，他的嫌疑是最大的。
程欢又翻了翻其他的卷轴，都是不同的案子，基本上都是说周银无辜，被人陷害诬告的记录。
她叹了口气，起身将书架重新摆放整齐后推门准备离开，谁知天色早已大亮，前方路过的官差正巧撞见了站在屋内一脸落寞的程欢。
程欢还没反应过来，大摇大摆地踏出了门槛，对视上举刀的官差后，才想起她是偷溜进来的。
该死，刚刚一直在想事情，忘了自己尴尬的处境。
那官差似乎也惊了，轻易认出她就是这些天一直被通缉的那个犯人，她就这样凭空出现在县衙里了？
官差一声喝道：“站住！”
他这一声吓得程欢差点往前栽去，她迅速地扭头往墙边跑去，可身后闻声赶来好几拨官差，最终将她堵在了墙角。
“官差大哥，我说我是路过的，你们信吗？”
程欢尴尬地扯着嘴角笑了笑，举起双手示意投降，面对涌过来举刀的官差，她只能在心里骂街了。
杀害周家小公子的毒妇在县衙被抓，这简直是天大的笑话，被押往刑场的程欢听着周围路人的指责，也觉得自己很可笑。
“那是周小公子新娶的妻子，之前不知道跑哪去了，现在老天爷有眼，让她偿命咯。”
“听说她是在县衙被抓的，哪有杀了人还正大光明去县衙的，该不会被冤枉了吧…”
“嘘，别胡说，那是周员外要求的，让她为周小公子偿命，这不，人刚一抓到就被押往刑场了，就怕她节外生枝。”
……
有人低头窃窃私语，有人举起一把烂菜叶就往程欢头上扔，直到她肩膀上都挂着几根菜叶，额头上还滴下几滴蛋液，鼻尖萦绕着一股腥臭味，程欢欲哭无泪。
她被抓住之后，县令为避免再出现上次她逃走的情况，下令立刻处死，这才急忙将她押了过来。
周围人异样的眼光就像一把把尖刀刺在她身上，可程欢却无法为自己辩解一句。
眼看着离断头台越来越近，程欢的脚步也越来越沉重，她本就拖着几斤重的铁脚链，手上还被绑了起来，完全没有逃跑的可能。
她紧张到心提到了嗓子眼，脑海里闪过自己人头落地的可怕景象，不禁打了个寒颤。
不是吧，她真要被砍头了？
系统？救命啊？
系统没有反应，甚至程欢怀疑它是不是在几秒后为自己安排了个“刀下留人”的剧情，可自己不能把希望寄托在这不靠谱的系统身上。
要是头被砍了，她可就真的没命了。
程欢酝酿了一会，对着身边押送她的官差娇声笑道：“官差大哥，你看我马上就要死了，你行行好，再给我来一份断头饭吧，总得吃饱喝足再走吧。”
那官差明显不吃她这套，朝前方断头台处努努嘴道：“等你死前，你和县令大人提，和我说没用。”
程欢白了他一眼，这是不给她一丝逃跑的机会，势要押着她走上断头台，等她必死无疑不会惹出乱子的时候，才能考虑给她顿饭吃。
官差瞧出她的鬼心思，推了她一把，不耐烦道：“快点走，别想那些有的没的。”
程欢还左顾右盼地想找机会逃跑，可低头瞅了眼脚上的链子，打消了不切实际的想法。
很快她便被带上了断头台，踩在吱呀乱响的木制露台，她被身后的官差踢了一脚，跪在地上，她抬头望了眼头顶刺目的阳光，眼睛都被刺激地流出了眼泪。
一阵眩晕后，她缓过神来，身旁高大的刽子手磨刀霍霍，那尖刺般的声音似乎要戳穿她的耳膜，程欢眼泪再也控制不住，那一滴滴晶莹的泪珠混杂着她的悔恨滴在地上，又瞬间被热气蒸发。
她就要死了吗？可她还没有完成任务，还没能见父母一面，还没能…
午时三刻的阳光最是强烈，仿佛从空中射下来一束束白光，将围观的众人包围。监斩官拿起木盒里的斩首令，往前一扔，吧嗒的清脆声音动摇了她不安的内心。
她被人将头按在了木桩上，她的神情有些呆滞，甚至还无法接受下一秒自己的死亡。
“行刑！”
随着座上那人一声令下，身旁的刽子手仰头含住一口烈酒，喷在刀刃上，手握斩刀比划着距离扬起，那凌厉的刀光反射来烈阳的光线，刺得监斩官眼花缭乱。
程欢默默闭上了眼睛，可她等了许久都没有感觉到脖子上的一丝痛意，反而听见耳边刽子手的惊呼声和围观群众的四散逃开的尖叫声，还有监斩官大声质问的声音。
“到底是何人！”
程欢缓缓睁眼，不见那刽子手的身影，整个断头台上全部弥漫着诡异的白烟，将所有人包围住，她听不见一丝动静，仿佛瞬间置身于寂静的荒原。
程欢不明所以，艰难地撑着身体站起来，眼前一片虚无，这白烟如同迷雾，让她想起了在青鸿山上遇到的树林，这些烟从哪来的？
她往后退去，却撞到了一个炙热的胸膛，等她转身视线还没聚焦清楚，就发觉脚下一松，手上的绳索也被解开。
她被人腾空抱起，隐约感受了熟悉的气息，眩晕感袭来，眼睛一翻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