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乱山贼人（20）
程欢不敢在屋外多做停留，屋里传来物品洒落一地的声音，应该是白均发了疯般地进行着桌面清扫。
她灰溜溜地往自己的偏院走去，心里盘算着白均这条路行不通，他的脾气阴晴不定，自己若是靠得太近，怕是会惹祸上身。
她烦躁地抓着头发，踢开路边的石子宣泄怒气，那脚下滚动的石子一直沿着地面滚到了一个人的脚边，程欢抬头一看那人，立马转身就走。
荆虎毫不犹豫地叫住她，“站住！”
他那浑厚的声音刺入耳膜，程欢不得已停下脚步，转身扯出一抹艰难的笑意，“二当家有事吗？”
荆虎嘴角扬起神秘的微笑，扬着下巴趾高气扬地说道：“程欢，老子警告你，别再耍些小心机，你整日泡在竹林帮大哥煎药，不就是想先获取他的信任，再往药里下些东西，等大哥病重后无人管你了，你好逃出山寨么，别以为老子不知道。”
程欢听得一愣。
她假笑道：“哪有的事啊，就算我要投毒，你有证据吗？”
她还故意冲荆虎挑了挑眉，挑衅道：“二当家的，没有证据就别乱说话。”
说完潇洒地转身，其实心里已经开始打鼓的，但她绝不能表现出来。
这荆虎是不是头脑简单，她要是下药的话，那不就彻底出不去了。
和这种白痴没什么话可说的，离他远点吧。
“你给老子站住！”
荆虎并不打算放过她，上前几步扯住她，被程欢迅速躲开，但他的力气太大，程欢被他逼得连连后退。
程欢抬起头来看着比自己高出一个头的大家伙，丝毫没有表现出来怯意，大声说道：“二当家如果只是想诽谤我，那随你意，去找寨主告状吧。”
荆虎轻哼一声，“你以为老子不敢啊，你等着，等大哥知道了你的坏心思，他准把你丢到山里给埋了。”
程欢不想和他浪费时间废话，可他完全挡住自己的去路，她正思索着怎么摆脱他时，身边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抹身影。
赵行江伸手不动声色地将程欢护在身后，笑道：“二哥，你们在聊什么呢，带我听听。”
荆虎一看他来了，指着程欢怒道：“行江，这丫头鬼心思太多，你可别真被她坑了，你把她交给二哥，二哥肯定帮你问出来她的目的。”
程欢躲在赵行江身后，挑衅般地冲荆虎做了个竖中指的手势，虽然他没看懂，但能明白程欢一脸的不服气，荆虎气得当场就想抬拳揍人，被赵行江拦了下来。
“二哥别冲动啊，你若是打伤了她，怎么和大哥交代？”
荆虎悻悻地收回拳头，脸上的表情挂不住了，他知道自己不能随意出手，不然白均那还真不好交代。
他走前还丢下一句威胁的话，“你给老子等着。”
程欢也不甘示弱，“等着就等着，怕你啊…”
她话音刚落，对视上赵行江那双阴鸷的眸子，一时有些心虚，“你怎么来了？”
赵行江抬手给了她一个脑瓜崩，“你怎么又惹到荆虎了？我不来等着你被揍吗？”
程欢“啊”了一声，捂着额头有些不快道：“是他来惹我的，我可无辜了。”
赵行江语气缓和下来，“还有，我都说了，让你以后少和徐蔚来往，你怎么又去竹林找他，他是不是和你狡辩什么了？”
看着他一脸担忧的神情，程欢有些不解，“你为什么这么关心我呢？”
女子的眼睫扑闪，阳光映在她的眼脸上，为她增添了一抹灵气。
赵行江一时看呆了眼，察觉到后立马避开目光，淡淡道：“你太笨了，我怕你没几天就被人害死了。”
“哪有你说的这么严重。”她噗嗤一声笑了，“我有那么笨嘛？”
她笑着笑着，想起了什么，“三当家，问你个事呗。”
“说。”
她瞅了瞅四周有没有人，话锋一转问道：“刚才我去给寨主送药，他身边的舞姬就说了‘喜欢他’之类的话，寨主就生气了，整个人就像火山爆发了一样可怕，他是不是经历过什么？”
赵行江眼神一暗，“该不会是你对他用了‘美人计’吧？”
“啊？”程欢翻了个白眼，她在说舞姬的事，他扯到自己身上干嘛？
赵行江追问道：“那你没有对寨主说些不该说的吧？”
他心里有些不安，照程欢那些鬼主意，她蓄意接近白均，自然要使些法子，就像当时她接近自己一样。可她不知道，那些法子会触碰到白均的禁区。
程欢气急，捶了他一拳，“你怎么说话呢，我什么时候乱用美人计了？”
她将头扭动一边，赵行江这明显就是怀疑白均是因她而生气。
赵行江松了口气，“不是你就好。”
他接着解释道：“寨主以前被他的夫人背叛过，所以他非常看不惯有人随口说出‘喜欢’二字，甚至也不允许寨中之人谈感情，所以他对待那些女人，都是玩过就丢的态度。”
程欢听得出神，她完全没想到白均这样神经兮兮的人，也有一段难以忘怀的往事。
“那他们的故事，是什么样的？”
白均将所有人赶出屋后，一个人躺在柔软的床榻上，痴痴地盯着某个地方发呆，脑海里不断浮现出那个笑颜如花的女子，回忆瞬间涌上心头。
三年前。
青鸿山匪接连打败其他山头的所有土匪，在祁县称霸时，他们的威名几乎无人不知，更有人慕名而来，可山间地形复杂，有的失踪未归，有的侥幸找到出口离开，有的被可怕的传说劝退。
白均带着荆、赵兄弟二人，在寨中吃喝玩乐，极尽奢华，也从不管山下那些妄想闯山的人他们的死活。
可直到有一天，白均几人在山间优哉游哉地捕猎时，他脚下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定睛一看，竟然是个面容清秀的姑娘。
那女子双眼紧闭，眉头痛苦地蹙起，呼吸也十分微弱，她的衣衫已经被山石划破，但依然能看出衣服材质的昂贵，看来她也是闯山者中的一位。
白均将口中叼着的狗尾巴草吐掉，喃喃道：“现在这些人真是不要命啊，连个姑娘都要闯山，不怕死吗？”
荆虎色心大起，见姑娘家还有气，正准备上前动手动脚时，赵行江拦住了他，“大哥还没发话呢，二哥别急啊。”
荆虎讪讪闭上了嘴，站到一边，一脸焦急地等待着。
可一向嫌女人麻烦的白均，蹲下身子仔细瞅着那女子昏迷时的面容，就像被一层柔光吸引进去一样。
他的行为令荆虎不解，试探道：“大哥，这娘们看起来不错啊”
白均瞪了他一眼，示意他将这些脏念头收起来，转头后对着身后的兄弟们挥挥手道：“将人带回寨子里，就先安排在我院子旁边的阁楼里吧。”
“大哥，您这是…”荆虎不甘心，但也不管多说一句。
白均也没心思打猎了，起身就往山寨方向走去，赵行江上前搭了把手，将女子拖起来，带回了寨里。
白均院旁的阁楼收拾妥当后，他们带女子安置了进去。那个地方空置了许久，一般都是用来放些古书，这次竟然多了个陌生女子住进去，所有人都对这个她产生了好奇。
她昏迷了好几日，接连发烧，白均还从山下请来了一位大夫，为她治病，还安排了丫鬟随身照料。
期间白均也很少去阁楼，直到有手下来报，那女子已醒，他才过去。
白均命令其他人都退下，独自一人踏进了阁楼内，那女子靠在窗边对着外头的景色发呆，没注意到身后靠近的身影。
她的背影素净又落寞，即使阳光照射在她的肩上，似乎也没有给她带来多余的生气。
白均走上前，开口问道：“你是什么人，为什么会上山？”
那女子看他的时候也不害怕，回头瞥了他一眼，又保持着之前的姿势，看着窗外树影摇曳，小声道：“我家人逼我嫁给我不喜欢的人，我只能逃出来，迫于无奈才上了山。”
她的语气淡淡的，说话间还在盯着远处山林中的绿景。
白均对她无视的态度也不恼，只是不自觉地被她忧郁的氛围感所吸引，他听了她所说的经历，心里竟泛起一丝怜爱。
半天屋内都没有任何动静，那女子以为他已经离开，回头一看他还站在原地。
白均对视上那双略微疑惑的眸子，有些不好意思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洛雅，你呢？”
“白均。”
窗外微风拂来，吹起她肩膀上的秀发，洛雅口中喃喃重复着她的名字，唇角缓缓勾起，“你的名字很好听。”
她竟然笑了。
白均那刻无法形容他疯狂跳动的内心，他打架时毫不手软，对人也从无怜悯之心，却在碰到洛雅时，他的心悄悄地发生了改变。
听到女子的赞许，他脸刷的一下红了。
他第一次觉得自己的脸皮太薄，听不得夸。
白均开始有些不自在，心中一向镇定自若的小鹿也乱撞起来，他支支吾吾地说道：“你身体还没好，还是少在窗口那吹风吧。”
说完假装镇定地转身就走。
他也很不理解自己突变的想法，明明见识过那么多不同秉性的女子，明明对那些女子并不感兴趣，却在碰到洛雅时，他的心思乱了。
他还不死心地问赵行江，是不是自己太寂寞了，所以见到个女子就心神不宁。
赵行江笑笑，“大哥，你应该遵从自己的内心，这也许是上天注定的缘分呢。”
缘分为何物，白均是不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