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乱山贼人（17）
自从上次和赵行江“绝交”之后，程欢就一直躲着他。
他那晚的状态实在可怕，就像随时都会爆发的野兽一样凶狠，自己这只小猫猫还是离他远些吧。
可现在的问题是，她该怎么接近白均呢？
他的脾气好像比赵行江有过之而无不及，让人完全捉摸不透。
自己若是流露出半点不好的心思，怕是就会被他发现然后抛尸山林了。
程欢心中烦闷，便走出院子往后山方向人迹罕至的地方走去散心，一路上确实没碰到一个人，这里倒是清静不少。
后山的地势和山顶一样偏平，竹林清幽，没有下山处的那些茂密的树木，和林间诡异的风，这里的一切都让人觉得心静。
她一直沿着小路往前，竟发现了前方有间竹屋，这是又发现了一个新地点吗？
程欢的好奇心被勾起，她快步走进，看到了小院内站着摆弄桌上药材的男子。
他身着青衣淡纹衣袍，气质脱俗，身姿修长而挺拔，指节分明的手正拨弄着药材，周身清冷的气息似乎要与这竹林融为一体。
那人听见院外的声音，抬眼看去，微微颔首，淡淡道：“四当家怎么来了？”
“我…路过…”程欢顺着他的问题就回答下来，说完才觉得奇怪，“你怎么知道我是四当家？我们之前好像没有见过。还有，你是谁啊，为什么也住在山里？”
那人停下手中的动作，低声道：“在下徐蔚，是寨里的大夫。我与四当家确实没见过，但能在山里乱跑的姑娘，除了新来的四当家，还能有谁？”
他的声音淡雅简洁又带有温柔，一听便如沐春风般的舒适。
程欢点点头，他说的有道理。那他早就来到青鸿山了，之前也听说过她的事，所以一瞧便猜出她的身份。
她又不好意思地摆摆手道：“徐大夫，你太客气了，别叫我四当家，那就是个虚名，你叫我程欢就好。”
“程欢。”徐蔚轻轻念道。
程欢走进后瞧着桌上铺晒着的各种药材，还有一张油纸上放着已经配好的药材，问道：“这是为谁准备的吗？寨中有人生病了？”
她说完就想起来，白均好像身子不大好。
徐蔚解释道：“这是为寨主准备的汤药，寨主近来身子一直不好，每日都需饮下这回元汤。”
回元汤…程欢在心里念叨着，顿觉自己可以从他的病情上套近乎，一时呆看着出了神。
“怎么了？”徐蔚问道。
“没什么，我就是在想…徐大夫你来山上多久了啊，寨主的病一直都是你负责的吗？”程欢旁敲侧击地问道。
徐蔚脸上略微有些僵硬，不过瞬间又恢复正常，他笑道：“我才来两年，寨主的病也就是这期间才有的，所以我碰巧，能留在山上。”
程欢想起之前白均说过的话，只有那些有本事的人才能留在山上，不然都会被处理掉。
可徐蔚为什么愿意孤身一人待在这寂寞的竹林里啊，若是夜里，周围只有天地和望不到边的竹林，又有什么意义。
徐蔚似乎看穿了她的疑惑，耐心解释道：“我家人离开的早，我没有活路，便只能上山投奔青鸿寨。”
他的语气依旧没有什么起伏，就像是在叙述一件很普通的事。
程欢不曾想戳中了他的伤心事，换了个话题，“那你可以教我配药和熬药吗？我可以来给你打下手。”
她是想先了解一下白均的病情，再通过送药的机会接近他。
徐蔚的出现，正好给了她这条思路。
“这…我怎么敢让四当家给我打下手啊。”
徐蔚有些犹豫，他垂眸准备拒绝。
程欢连忙为自己争取道：“我就是对医理感兴趣，所以想找你学学，你放心，我手脚麻利，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看她坚持的样子，徐蔚无奈地笑笑，“好吧，但是我们有言在先，如果寨主有令的话，那我也没办法。”
程欢知道他的意思是什么，白均疑心重，若是他怀疑自己的用心，那她也没理由赖在这里。
不过程欢有信心，送药什么的，她还是可以的吧，先不在白均面前表现出她的目的，等他放心后再进行下一步。
她试探着问道：“寨主患的是什么病？”
徐蔚神色平淡，反问道：“你对寨主很上心啊？”
“我…”程欢连忙解释道，“毕竟我一个姑娘家在山寨里不容易，所以当然想背靠大树好乘凉嘛。”
她为自己的行为找了个合理的解释，说完还小心观察他的反应。
徐蔚嘴边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又收敛了起来，回答道：“听说是寨主以前和官兵冲突时受了伤，落下了病根，一直都没放在心上，近些年才严重了起来。”
程欢低头想了想，这个原因倒是可以理解。
一旁的炉火咕噜咕噜地煮着汤药，药香四溢，程欢又自觉地拿着扇子在火炉旁扇风，待汤药熬煮好后，倒在瓷碗里。
徐蔚说道：“一会有人会过来拿药，难不成你要亲自送吗？”
程欢点点头，笑道：“这样才能显示我的诚意啊。”
她笑着端走了药，走前还不忘和徐蔚打声招呼，“那你不介意的话，明日我再过来？”
徐蔚许是觉得竹林无聊，也轻笑着点了点头。
程欢哼着小曲走远了，身后的男子露出耐人寻味的笑意，漆黑无神的眼睛盯着那抹走远的身影，心里盘算着新的计划。
竹林的小路一直延伸到前院，程欢正巧碰到了前方走来取药的丫鬟，程欢挡住她的去路，眼神往手中的药碗一带，又看着她说道：“这几日就让我去送药吧，你也可以休息休息。”
“这…”那丫鬟看起来有些犹豫，“寨主不会答应的…”
“没事，我去找寨主说。”
当程欢蹦跶着脚步来到主院外时，大老远就听见里头白均爽朗的笑声，看来他今日心情不错。
她按捺住心里的紧张感，缓缓踏去屋内，刚张口准备给白均问好，目光定在他身边站着的男子身上。
她脸上迅速浮上一层红晕，怎么又看见了赵行江，他简直阴魂不散。
不过自己没什么怕的，就算他知道自己对白均另有所图又如何，就算他在白均面前告状，那自己也当做不知情。
赵行江看到她进来的那刻，脸色突变，更多的是愤怒。
原本告诉她白均有地形图就是想让她知难而退，结果她听风就是雨，根本不考虑行动成功的可能性，也忽视了白均的为人。
他低眉不语，白均注意到他的不对劲，饶有兴致地瞅了瞅程欢，问道：“怎么，你们吵架了？”
程欢假笑道：“我哪敢和三当家吵架啊，他那么凶，我可打不过他。”
“哈哈哈…”屋内回响着白均的笑声，程欢接着走近桌边，将手中的汤药放在白均身前，说道：“寨主，我正巧碰到去取药的人，我就替她送过来了。”
白均脸上的笑意突然停下，语气戒备道：“四当家亲自给我送药？”
程欢一眼便看出他的怀疑，心想果然白均的性子更加古怪，光是送药他就起疑了。
赵行江似乎也不想给她台阶下，问道：“是啊，四当家来送药，是为了什么？”
程欢瞪了他一眼，脑海里飞快地编着措辞，接着笑道：“寨主，昨夜我夜观天象，发现寨主的屋子上方似有紫光乍现，那是吉兆啊，说明寨主您得上天眷顾，病很快就能好了，所以我这才过来借送药的机会告诉您这个好消息。”
她说了一大堆，却心虚得很。
这招不知道能不能骗住白均的火眼金睛啊。
赵行江听完若是没忍住估计就要笑出声来了，他敛了嘴角，瞥了眼白均的神色。
程欢站立不安，但脸上还强撑着微笑，面对白均审视的目光，她腿微微颤抖，只听他笑言道：“没想到四当家还会观天象啊。”
她暗自松了口气，“我也只会个皮毛…”
会个屁，她会吹牛倒是真的。
白均虽病着，但也不是完全相信程欢的话，不过这样奉承之言谁听了都喜欢。
他垂眸盯着桌上的那碗黑乎乎的汤药，抬头说道：“既然如此，那多谢四当家了，你先下去吧。”
程欢本来还编排了一堆话准备施展一番，结果他这么快就下了逐客令。
可他的表情看起来明显是信了啊，怎么还急着赶她走呢？
赵行江见她磨磨蹭蹭地站着不动，催促道：“寨主都说了让你走，你不会还想讨赏吧。”
他故意将白均的疑虑往“赏赐”这方面带，就是为了平复他的多疑之心。
程欢不情不愿地点点头，转身离开了。
白均摸着下巴，笑看着赵行江，“她倒是蛮有意思的，只是不知她今日为何而来，你知道吗？”
赵行江听出他的试探，懒怠地挑了挑眉，“不过就是想来讨好大哥，想在山寨站稳脚跟罢了，不然那荆虎若是哪天再去欺负她，她还有大哥撑腰呢。”
白均半信半疑地笑了，随后喊来外头站着的丫鬟，冷声道：“把这药喝了。”
那丫鬟不知情况，以为白均要赐死她，立刻跪地求饶，哭声瞬间传遍了屋中。
白均被她吵得头疼，怒道：“就是让你试药而已，快喝！你要是不喝，我可找人给你灌下去。”
赵行江猜出他的用意，不过就是怀疑程欢是不是想对他下毒。
白均自从生病以来，疑心病又上了一个台阶，现在他除了赵行江和大夫徐蔚，谁也不会相信。
他不信程欢的胡言乱语也是意料之中。
赵行江没有拦着，而是劝道：“既然寨主让你试药，那这药里怎么会有毒呢？”
那丫鬟虽害怕，但还是颤抖着手将药碗端起喝了几口，苦得眉头紧蹙。
白均一直在仔细观察她的反应，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她的脸色并没有一丝变化，白均挥挥手示意她下去。
赵行江道：“大哥，这回你对程欢的怀疑该消了吧。”
白均似是有些犹豫，“可她看起来还是很奇怪呢，不行，我还是得再观察观察。”
他还吩咐道：“行江，你也帮我多盯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