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马贼
我做了一个梦，梦见了宋伯伯、王大婶、赵叔叔，他们摸着我的头，手里拿着糖果对我笑。笑着笑着，他们的脸上流出了血，看着他们惊悚的模样我感受不到害怕，我只怕他们下一秒就会消失不见。
我猛然想起人群中不见我的父母，我焦急的拉着他们的衣袖，问他们我爹娘在哪，他们没有言语，只是看着我笑。笑得让我遍体生寒。
“好冷。”我睁开了眼，只见环抱着我的双手像是听见了呓语，抱得更紧了几分。张阳坐在一旁，脸上没有了往日的笑，眼神冰冷的不断往拨弄着篝火。
火光映在他古铜色的皮肤上，下巴可怖的伤口并没有影响他的气质。虽然衣衫褴褛，但是收起贱兮兮的笑容之后，张阳依然散发着一股子清冷气质。我甚至开始怀疑哪一个张阳才是真正的张阳。
本以为重活一世能好好活下去，有一个平时散漫关键时刻却可靠的父亲，有一个温柔美丽却会一直维护我的母亲，等到我成年之后学了武艺，能像个无拘无束的游侠一样挂剑跨马游四方。
可是事情并不会像我想得那样一帆风顺，突如其来的战争杀戮让我猝不及防，昔日生存的家园也在一夜之间化为火海，平日里和蔼可亲的叔叔阿姨是大人物的死士暗桩，就连自己的生父母也充满谜团。
所以每次遇见事情我才不愿多想，命运总是会在最美好的日常将悲剧酝酿，英雄也只有在童话里才会每次都即使出场，现实往往是坏人处心积虑的谋划打得那些好人粉身碎骨。就像最后我也不知道全城武功最好的张阳在哪，最后那些好好生活的百姓还是被杀得精光。
我不想问，也不愿想。将脑袋朝娘亲怀里靠了靠，继续合上眼睛，只希望能快点进入梦乡。
收起思绪，刚准备闭眼摆烂，一阵阵马蹄踏地和衣甲摩擦声直接让我清醒。是追兵么？我坐起身来，紧张得盯着远处的黑暗。秦伶仪见我醒了，轻抚着我的头，逃亡的疲惫加上远处的马队让她不再能保持淡然。可还是尽量用温柔的语气安慰我道：“没事的，你爹还在旁边呢。他会摆平的。”
张阳也恢复了往日的德行，笑嘻嘻的对我说：“是的是的，你爹可厉害了，别担心。”你厉害你早干嘛去了啊？害的我娘被欺负，宋伯伯也死了，要不是我害怕远处的追兵不敢乱动，早就要上去给你一拳了。
“吁~~十六，十七。去把前面两个人拿下！”高大马匹上一个面容较好的女子出言说道。一旁两个汉子闻言出队向我们走来。这两人是双胞胎，长得一模一样，但别人双胞胎都是双生花，并蒂莲。这两鸟人怎么是长得一样膈应人呢。
耳朵大，眉骨高，鼻孔上翻，下巴凸起，身形佝偻眼睛小。就是皮肤不是绿色，不然就是两活生生的哥布林啊！
这不是武侠世界？是西方玄幻？怎么还能有这种奇妙的小东西？
张阳在原地犹豫了一会，最后还是选择静观其变。眼前人马的装束不像正规部队，一个两个长得不说，穿得盔甲也是缺斤少两的，应该是流窜的马贼。不确定队伍里是否隐藏着高手，秦伶仪长时间奔波加上之前的伤势，如果对面有超出预料的底牌，即使能杀出重围也会引来刚刚屠完城的蛮子。
一想到之前气修，张阳不确定能否保全妻儿。他不想冒险，眼前的亲人他容不得有一丝闪失。
为首的女子见我们没有反抗的意思，翻身下马走到近前，仔细打量起我们。当看见我时，突然眼前一亮。“呦，居然还藏了个小男娃，样子倒是随你娘。粉雕玉琢着实让姐姐我看得喜爱，就是太小了些，不过没关系。跟着姐姐进山好吃好喝养个几年，身子骨经得住造了，姐姐好好疼你。”
妈耶，我真服了这个老六了。在刚才就有人对我娘图谋不轨，现在又有人因为我长得像我娘对我图谋不轨。
秦伶仪本来是看张阳不愿生事，也打算不出手的，听到这话立马就来了火气。二话不说就要上前撕烂这炼铜怪的嘴。张阳这个坏男人在一旁龇个大牙嘎嘎直乐，秦伶仪看到更是火大，一脚踢在张阳小腿上。
看来是真把秦伶仪气坏了，三年来一直保持着贤妻良母的形象，终于在今天破了功。此时她也顾不得什么，张口就是口吐芬芳。“你儿子要被别人抓去当娈童了，你还搁那笑。很好笑吗？老娘我真是特么倒了八辈子血霉，一时被猪油蒙了心才上了你的大比当。还有你！长得什么磕碜样还敢打我儿子主意？手底下带的什么歪瓜裂枣、牛鬼蛇神，清明这两玩意往门口一杵，别说鬼怪了，门神都得吓的爬着跑。老娘小时候看话本还纳闷呢，什么模样能贴门上就吓得妖鬼不敢近，今天倒是给我开了眼了！”
那女人被骂倒也不气，看着秦伶仪哈哈大笑道：“我还担心未来婆婆是个大家闺秀，跟我这糙娘们尿不到一个壶，没想到婆婆也是个性情中人。我很期待以后的婆媳关系。十六！十七！带走，回峰山寨！”
秦伶仪气得是后槽牙都要咬碎了，但是看张阳始终没有动作，也只好作罢。在秦伶仪心中，虽然张阳平时不着调，但是在大事上始终有自己的主张，不动手也一定有他的顾虑，自己也不敢贸然行动打乱他的计划。
看亲爹亲妈都没出手，我就更不敢乱动了。那女人看我们逆来顺受，还想将我抢过去同骑一匹马，但是看着秦伶仪紧紧护着我，眼神恨不得要把她生吞活剥一样，最后想想还是作罢。
我们走得慢，就跟在队伍最后。身后两个哥布林在背后死死盯着，那个馋我身子的女人也死皮赖脸的跟在旁边。
张阳看着骑在马上的女人，问道：“你不是队伍的首领么？怎么跟在队伍的后面，这样有什么情况可不好调整队伍啊。”
“害，这不是为了提前跟亲家熟悉一下嘛。”
“你一个女子，怎么当起了马贼？过这种脑袋别裤腰带上的日子？你五官也算标致，嫁个殷实人家想来也不是什么问题啊。”
“嘿！怎么你娘子性格刚烈，你小子叭叭叭的跟娘们一样？莫不是看上我了？我不喜欢老男人，而且我长相跟你娘子差得远了，我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看到马贼吓得腿软了？你还真是个不带把的废物啊。”
踏乃乃滴，对着自己男人和儿子屡屡出言不逊，秦伶仪时刻都在情绪爆发的边缘。要不是张阳拼了命的给自己使眼色，自己早就要拧下这烧婆娘的头了。
张阳也是将平日里的厚脸皮发挥到了极致，笑脸丝毫没有僵硬，继续说道：“如果你要是个滚刀子的女中豪杰，不得天天欺负我家大雪？而且说句不中听的，以后成了亲要是你出了什么意外，让我儿子守寡怎么办？”
“这个你放心，别看你们身后的十六、十七长得不好，但是摘人脑袋可是一把好手。我靠着他两在那峰山一带就没碰到过什么硬气茬子。我自己也不擅长打打杀杀，正好跟你儿子一见钟情，以后过着男耕女织的生活也不错。”说着便将目光移到我身上。
看着我似乎让她想起来什么往事，让我有一种她神情都柔和不少的错觉，搞得我后背直冒鸡皮疙瘩。
回忆了好一会，她才缓缓开口道：“我当年也是年少时就被峰山寨的寨主虏回山，期间被凌辱得几近自绝，后来那老东西死在我肚皮上。没过几天我又在寨子旁遇到了十六、十七，他们两武功很高，我收留他们，他们帮我摆平底下不服的人。我能遇到你，也许是上天对我的补偿，而且听你父亲说你叫大雪？我叫王大春，看来我两确实有缘以后我定会好好对你。”说话间她神情诚恳，看着我的眼神含情脉脉。不知道的还真要以为我跟她是对郎情妾意的“黄昏恋”。
张阳在一旁沉默的打量着说话的女人，心中的顾虑已然消除大半。这女人是个没脑子的，后面的十六，十七来路不明，一直没自己坐山大王要么是有更大的野心，要么是需要保持身份低调。峰山离这很远，这队马贼估摸是因为边城被破，商队都躲在官道驿站，穷得揭不开锅了才选择绕路碰碰运气。等伶仪休整一会，就带着乾雨杀出去，朝最近的官道跑去。
就在张阳在规划着逃跑路线的时候，身后的一只哥布林开口了。“大王，这离寨子还有一段距离，兄弟们走这么远怕是也乏了，我知道一个驿站可以歇歇脚，那里专做我们这种人的生意，不会有秦国甲士来围剿我们。”那嗓音竟然将沙哑和尖细两种对立的形容词完美融合到一起，让我更加笃定了一件事情。这两人就是哥布林没跑了！
马贼头领思考了一会，便下令让开口的那只哥布林去队伍前面带着队伍调转方向，是十六还是十七去的我也分不清，两只哥布林长一个磕碜样，让我区分他们属实有点强人所难了。
这头领也是没脑子，手底下人说什么是什么。边城在秦王眼皮底下被破，援军肯定早就在赶来的路上，他们能在这种时候来边城附近溜达就够离谱了，抓到人了还不赶紧缩回家，还搁这雷区蹦迪呢。
我都服了，真就什么人都能当老大呗。
张阳却脸色阴沉，显然我想到的事情他也想到了，甚至还考虑到了更深层的东西。蛮子破城，全城只有我们逃出来了，这马贼不偏不倚碰到我们，又突然调转方向绕路去所谓的驿站。加上之前所得的信息，身后两个长相奇怪的人很可能也是南蛮间谍，收到消息后教唆傀儡大王假装偶遇，此番调转方向，定是有援手在目的地。
不能再等了，迟则生变。对秦伶仪使了个眼色，又用眼神示意我，让我放心。看着身旁骑在马上的女人。张阳暴起发难，一掌回身拍在哥布林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