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扭蛋机
这是今日最后一场游戏，污染区内时间临近傍晚，天边是火红的霞光，给整个白海镀上一层血色光芒。
不管怎么说，贺景刚才救了自己，姜绍冷哼一声算说过谢谢。
安全区倒计时还有10秒，他将外套拉链拉到下巴，抬脚就要出甜品店。
“我们是不是”贺景起身拉住他，深色的眼珠一动，随即道：“算了。”
他眯着眼放开手，抢先出了安全区，“作为过来人给你一句忠告，一个人过s级污染物活命概率只有百分之一。”
“有病？”姜绍冷冷看着他，“有病就赶紧治，别出来祸害人。”
贺景前半段话很像烂俗的撩妹开场白，后半段又突然好为人师，但不管是哪部分，都很令人不爽就是了。
残余的情绪尚未完全消化，姜绍懒得多说，在倒计时归0前出了安全区。
这片全是餐饮，不用看招牌，各色迥异的装修风格就是一张活菜单。
他将下半张脸藏进衣领，朝着一家门口立了巨型披萨的店走去。
贺景盯着姜绍远去的背影出神。
幻境里那人看着年纪小很多，面孔模糊不清，浅色瞳孔却很亮。
不知经历了什么防备心极重，尽管对方努力控制着表情，贺景也看得出。
他在害怕。
害怕什么？
贺景环顾空无一物的长廊，莫名觉得应该要带他走，可回头时，少年已经跑了。
惨白的灯光晃了眼，那道背影也慢慢失去轮廓，化作一团模糊的淡青色。
污染区向来喜欢玩虚实结合的把戏，贺景不太高兴。
“这是要干嘛？”宋金雨教训完某些“桀骜不驯”的人类，抢了一台电视机vip观影位置欣赏贺队。
“大概要吃饭？”
周正洋自来熟的属性高于对宋金雨的恐惧，他看到姜绍一连串砸了一条街后走进披萨店，觉得实在没有其他理由可以解释。
宋金雨：“”
她沉默地看着姜绍在冷冻柜里挑挑拣拣，嫌弃地丢掉甜味披萨，没憋住：“现在是吃饭的时候吗，怎么还挑上了？”
周正洋舔了下嘴角，“我也不爱吃甜味的。”
宋金雨：“问你这个了？”
游客中心的人同样看得目瞪口呆。
姜绍的操作实在太骚，披萨还在加热，又从冰柜里倒了一锅玉米浓汤放在电磁炉上。
“里面的东西能吃吗？”钟小松看了半天，忍不住开口。
他是唯一一个次次都能全身而退，甚至和姜绍一样来波骚操作的人。
披萨、汉堡、可乐那可是死宅的最爱。
宋金雨来得晚，还不知道钟小松的潜能，从能量波动上看并不是等级多高的天选者。
她气得又想拍桌子：“这是重点吗？你看哪个没长脑子的会和他一样胡来？”
“额”钟小松吓得一激灵，下意识隐藏起自己，尚未完全隐形的手指戳着屏幕，“这不是还有吗？”
100寸4k超高清大屏勾勒出贺景挺拔修长的背影。
他随便拿了块披萨扔进另一台烤箱，然后不慌不忙洗了两个汤碗、碟子和汤勺递给姜绍，“辛苦。”
“”
宋金雨要气哭了。
姜绍头都没抬，冷哼一声算是回答。
贺景轻笑起来，找了张看上去不那么破败的桌子，放下热好的披萨。
黄昏的降临总是昏沉沉的，笼在黑暗里的白海比白天更瘆人。
沉寂的娱乐项目亮起彩灯，枯槁冷涩的风声呜咽着，像有人在哭。
披萨店里倒有一种嘉年华的意味。
姜绍吃饱后没急着出去，角落里立着一台大型扭蛋机，电子屏上滑动展示着内容。
巴掌大的海豚手办，一个比一个血腥，不是头身分离就是身上插着一柄三戟叉，还有流着血泪，一张嘴满是獠牙的。
姜绍皱着眉，心里不太舒服。
正犹豫要不要暴力拆解看看里面，贺景走过来，微微低头说：“想玩吗？爸爸有钱。”
姜绍：“”
人是不嘴贱就会死的生物吗？
他没理贺景，转身撬了收银台的机子，摆放整齐的四摞硬币闪着银光，代替姜绍啪啪打脸。
“白海前身是海洋馆。”
贺景看着那骡硬币开口道：“当时这里最受欢迎的，是一只叫白其的宽吻海豚。”
伴着他的话音，电子屏上切换到宽吻海豚，它身上有无数刀口，浅粉色的血液顺着伤口在身下汇聚。
姜绍站在他身边，神色晦暗不明。
贺景继续说：“但是没几年，白其就宣布生病不治而亡了。连带着海豚馆也不再对外开放。后来白海生意越来越差，连年亏损后停业了几年。等重新开业摇身一变成了现在这样。”
现实世界里白海游乐园每个区都有一到两家周边店，扭蛋机更是数不胜数，但从没出现过海豚。
两人安静了好一会儿。
姜绍才“哦”了一声投了五个币进去，扭蛋机闪烁着蓝白色的灯串，开始“嘀哩哩”唱歌。
他面无表情退开一步：“你来。”
嫌弃的意思很明显。
贺景勾着笑：“还是要爸”
“闭嘴。”
姜绍宁肯像个智障一样扭蛋，也不想被贺景占便宜。
他臭着脸伸手胡乱扭了一通，再看向贺景时满脸写着“再瞎逼逼你就死定了”。
扭蛋机客户服务做到了极致，不仅有样品动图展示，扭蛋后精彩绝伦的音效和动画特效，令姜绍脸白了又绿。
“咔哒”一声，一个粉色的蛋壳掉了下来。
贺景双手插兜，语气里压抑着笑意，“掉下来了，快拿。游戏要结束了。”
姜绍回神，不悦地“啧”了一声，弯腰捡起。
蛋壳里躺着一只宽吻海豚，背面是发蓝的瓦灰色，腹部雪白，微微张嘴的样子像在笑。
这是一只正常的海豚。
姜绍将它装进外套胸前的口袋里准备走，迈出两步停下说：“白海有烟花秀？”
贺景跟着向外看去，不远处火光跳跃，吞噬着一切黑暗和阴沉，星星点点的火焰散布在周围。
挺像烟花，但显然不是。
仔细听，就能听到“烟花”下的鬼哭狼嚎，“贺队！贺队！救命啊！”
姜绍：“”
“叫什么，难听死了。”
万紫两手夹着银色发簪转了一圈，在距离方彦不远的地方帮他争取更多逃命时间。
业火只能烧掉蜜蜂，对黄蜂的作用十分微弱，方彦被追得极为狼狈。
这才是游戏该有的样子。
“儿子等你救呢。”姜绍将半张脸埋进衣领，一脸冷漠的走出披萨店。
游戏时间只剩半分钟不到，就算方彦被抓住也死不掉，顶多荆棘缠个几圈，流点血。
姜绍觉得贺景对想做人爸爸的愿望有些执着，干脆顺势帮他一把。
行动队这么多人，别说爸爸，提前当爷爷应该也可以。
谁想，贺景跟上来低声道：“一个就够了。”
姜绍：“？”
他偏头看向贺景，对方深色的瞳孔在夜色下显得更加幽深，橘色的火光印在中间，带起一丝玩味。
呵，他迟早要了贺景狗命。
黑色羽翼在背后张开，贺景腾空而起赶在方彦被扎穿前捞起了人。
比起姜绍，方彦的待遇差多了，吊着一只胳膊在半空瑟瑟发抖。
最后一抹火光消失殆尽时，游戏结束了。
兔子小姐上线：“今日第三轮游戏结束，恭喜幸存玩家，游客中心已开放，好好休息，迎接美好的明天吧~”
一如既往甜美，但众人莫名听出几分咬牙切齿。
万紫插好发簪，接下方彦无情嘲讽道：“太丢人了，还不如金鱼那丫头。”
方彦横着脑袋反驳：“才不是！我这是大公无私，舍己救人，没看黄蜂朝星初那边去了吗？”
“哦？”万紫挑下了眉，“可是星初的潜能在这里可比你好用。”
岳星初是一名程序员，大约是脱发的危机感根深蒂固，成为天选者后潜能是c级生长，一脑袋头发可长可短，随心变化。
有点变种蜘蛛侠的感觉。
他的能力更多体现在黑客技术，潜能赋予的价值反而是其次。
方彦动作一顿，含糊道：“万一星初那边有什么重要线索呢？反正我就是舍己救人。”
岳星初最后待的地方离游客中心很近，已经回去了。
万紫不再调侃方彦，看了眼转身打算走的姜绍，“贺队，那边那位不做检测吗？”
姜绍停下转身去看贺景，露在外面的眼睛蒙着一层冷冷的光。
贺景抬头和他对视了一眼，没什么情绪地理着大衣领子，“不用，误入污染区的普通市民罢了。”
虽然感受不到姜绍身上的能量波动，但要说他是普通市民，谎话扯得未免太低级。
万紫还想再说什么，贺景已经迈步走了。
她轻声叹了口气，贺大队长迟早要为自己的任性付出代价。
姜绍跟着收回目光。
尽管他看贺景不顺眼，但很多时候都会忘了他行动队队长的身份。
如果对方穿着那身棕色作战服，或许一开始，姜绍连话都不会同贺景说。
这种厌恶不知从何而起，不过他突然有点庆幸，贺景好像也并不是全心全意为行动队服务。
全员幸存。
游客中心内的普通市民终于有了几分活气，主动围在门边等人回来。
万紫笑得风情万种，安抚道：“放心，大家只要乖乖听话就不会有事。”
还是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
不过这回老板娘心安了，她搂着毛衣筐挤上来，“闺女，我没什么本事，平时就喜欢勾勾毛线。”
“围巾手套来不及了。”她拿了三条红白相间的毛线套递过去，“大姨给你的发簪织了三个套子，你看看喜不喜欢，带上保准好看。”
世界上有这么一群妈妈，他们热衷于给电视机、冰箱、沙发套个套子。
万紫从没想过有一天，她的发簪也可以拥有
“啊谢谢阿姨”
万紫礼貌地眨眨眼，三两下收好线套快步走了。
他们这帮人大部分习惯了在污染区里厮杀，遇到这种情况多少有些不自在。
岳星初攻破了办公室的电脑，带了一些资料回来。等贺景等人就位后，盘了一小块地方开作战会议。
姜绍对此不感兴趣，十分自觉地将自己划入普通市民阵营，找了两张单人沙发拼在一起睡觉。
行动队声音不大，后半段几乎都是贺景在说话，低沉的嗓音有些失真。
姜绍闭着眼，一时分不清那道声音来自梦境还是现实，有人说：
“姜绍，等我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