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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第六十一章帝王心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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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凉生和宁远已在城北处等了多时。多等一刻,便多一分心焦。

    “还没到吗?”夜心从马车里探出头来,紧张地问道。

    说话间,马蹄声铮铮从远处传来。

    “终于来了!”三人一颗悬着心终于落下,望着长风驾着玄骦从夜色中奔来,在他怀中,是许久不见的辰霜。

    “照顾好你师父。”长风将她抱下马,不让她双脚沾地,而是径直抱上了马车,并叮嘱了夜心。

    三匹马和一辆马车和郦州一战后剩余的将士在夜幕中不断向北行进着。不久便在朔方边界地遇上了赶来驰援的河西军。

    玄虎军旗在夜风中猎猎作响,站在最前头的主将尹渤已等候多时。他随即带头下马,领着一众将士半跪于地,齐齐朝长风喊道:

    “恭迎少帅回营。”

    辰霜这才忆起,那日在青云道观所求的屯卦上六,卦象指北。所谓算卦,原是早有预谋的屯兵布阵。

    她心下惨淡一笑。他算卦,她祈愿。他救她,她自救。各自背对背暗地行着诡事,倒也是十分默契。

    他亦何尝不是留了后手,好似早在心底料到了她不会如其所愿,乖乖嫁予他为妻来躲过此劫。由是早早安排了河西援军,事若不成,便相约于灵州城北面,会和相救。

    经郦、灵两州一战,长风已有了一营训练有素的亲兵,再加之勇武超群的养宁远和凉生分别为副将,他麾下的□□营和骑兵营皆属北境内上乘的杀器。

    连起初一向睨眼看人的尹渤,态度亦是大幅转变,亲自来迎。

    想不到,他已不是初见之时的病弱少年,如今已是少帅之身,可调得动河西万千兵马。

    萧怀远,应是要放权了。

    而河西节度使萧怀远在军中之威望与手握之重兵,无一不是道道催命符,裹挟着长安那高座之人的圣意,暗自来袭。

    不知此番权柄交接,是否能安然进行?

    辰霜心下喜忧伴生,侧身望向帘幔外。天际片云舒卷,雾霾茫茫。云雾之盛,顷刻而讫。晨曦自隙间渗向大地,那背光的阴处,便是久违的凉州城了。

    “何将军,你也回来了!此行甘州可顺利?”长风在军营内一眼望见了放脱下战甲换上常服的何羡,便策马奔去。

    “回鹘小儿,自是被吾等打得片甲不留。长风,听闻你在郦州连胜多战,大败崔军,果是自古英雄出少年!”

    “那是师父教得好。也是侥幸得胜罢了。”

    “长风,你像极了大帅少年时的样子。那时,我俩可于塞上跑马一夜,来回甘州打一壶回鹘人的野酒来喝哈哈哈。”何羡望着眼前意气风发的少年,不由欣慰一笑。

    “父帅呢?”长风问得稍有些迟疑,“祁郸一战,可有结果?”

    “在大帐中。哎,小胜罢了。损兵折将了不少,大帅心忧呐。”何羡叹了口气,摇摇头离去。大军方归,尚有不少营中事务需要安排。

    长风心中游移不定,便让众人送辰霜回去养伤,自己独身前去大帐。

    听门后轮巡的侍卫所说,父帅已在大帐内一夜不出。长风入内,见他立于大唐堪舆图前,久久不动。

    “父帅。”他低低唤了一声,舆图前的人缓缓转身而来,他神容清倦,仿佛已是多日落枕而眠了。

    “你过来吧。为父有事与你说。”

    长风上前与之一道立于舆图前。之前一直不曾发觉,他的阿耶似是渐渐苍老,鬓边染了霜华,眉间刻了川纹,唯有目中炯炯,远望江山,仍是那份千里之志。

    “父帅,此次围剿祁郸,可还顺利?”

    “祁郸在凉州附近的余部,已尽数歼灭。何羡的兵马,也已攻陷甘州回鹘的老巢。”

    明明是双双大捷,为何父帅此时,仍是愁眉不展。长风探道:

    “如此,父帅可在营内修整一阵了吧?”

    只见萧怀远摇了摇头,将目光正定定锁在了舆图西侧的肃州之上。那是被祁郸人所夺的肃州。

    “圣上要我下月夺取肃州。如此甘、肃凉州收复,尽归河西。”

    长风一震,瞬时反应过来,急言道:

    “父帅不可!肃州在祁山北麓,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况且,此时甘州未完全拿稳,怎可冒进去取那肃州?”

    “唉,此次击散祁郸余部,已令我军兵力大损。可圣上已发诏令,圣旨不日便到,难道要抗旨不遵吗?”

    长风见父帅少见的愁容,当下掀袍跪地,仰面握拳道:

    “圣恩难测,这伯爵我不当也罢,将这要命的恩德尽数还予圣上!父帅万不可因此赴险!”

    “胡闹!”萧怀远拂袖怒喝,侧身瞰着一脸执着的长风,终是叹了口气,低声道:

    “我萧家世代为圣上镇守西境,怎可为一己之私,贪生怕死,拂逆圣意。”

    既是圣上要的,他必躬身亲取。再者,他若不去,圣上怎可对河西安心,又怎会对长风安心?

    萧怀远想到此处,目色深沉如浩夜将至,他转而扶起了长风,叹道:

    “你此去朔方,应是长进了不少。此番西北局势,你倒说说,有何见解?”

    长风思忖了片刻,回道:

    “陇右尚与朔方争地不休,短时间内应不会对我河西有所威胁。而朔方与河东彻底失和,孤立无援,势必要靠向我们。”

    萧怀远颔首,默认了他的说法,却又反问道:

    “此役后,谁是赢家?可是崔氏?”

    长风摇头道:

    “并非崔氏。他的七万大军折了近半,却只得了一个鄯州。虽圣上已下旨调和,又将他所占的郦州复归于他。但,这笔买卖,不仅不划算,可谓是亏大了。”

    “你可知圣上为何对他如此行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长风望向父帅明暗不定的神色。从前父帅从不于自己说这些的,更不许他轻易提及圣意,今日却来探他的口风。他一时不解,老老实实答道:

    “必不是真的宠爱他罢。”

    “所谓恩宠不过是过眼云烟。崔氏乃是一把利刃。圣上用这把刀来平衡西北势力而已。”萧怀远黑漆的眸凝在了舆图上的灵州所在,一步一步接着掀开这局:

    “我且问你,鄯州和郦州,本是谁的?”

    “多年隶属朔方,乃李氏属地。”

    “那朔方都督李熙潮可在此役中得了什么好处?”

    “不仅失了此二州,也至少折了两万兵马……”长风突然想到,与崔氏的最后一战,李熙潮退兵退得蹊跷,明明是胜券在握,却大败而归,因此白白在战中多耗了些兵马。在久习战事的老练兵家看来,倒似是在佯装败退。

    如此想来,他是故意为之,实为示弱。自斩半臂,乃是为了正中圣上心怀。

    “是了,李氏与萧氏一样乃是世家大族,北境重臣。多年了,也是时候调换了。待他在朔方的根基再扎深一些,便难拔起了。”萧怀远的目光东移了几寸,语调沉重了几分道:

    “那河东许氏呢?”

    “河东经此一遭,完全消失殆尽,许氏这一士族应是就此没落。听闻圣上已派新人来接管……可,怎会落得如此下场?”

    “不错。河东曾是先帝肱骨,当今圣上未必看中,反而……”萧怀远顿了顿,犹疑了片刻才出言道,“反而因其当年站队不定,而痛失圣心。”

    父帅说的,竟是当年先帝在位时的四王夺嫡一事……长风本想再追问,却见父帅又问道:

    “那么,你现在说说,此役最大赢家是谁?”

    “当今圣上。”长风答得极快,心潮却如惊涛,汹涌难定。

    那个人,自然是圣上,也只能是圣上。

    “不错,圣上由此重新调配了州县,平衡了势力。”

    “崔氏是他捧杀的,利用完他的野心又不声不响地拆了他的台。”

    “朔方李氏是他忌惮的,就将他打了个半残。”

    “河东,许是他厌恶已久的,此次便直接连根拔起,不留后患。”

    “那么此刻,你还要问为父,为何不抗旨,而是非要冒险去取那甘州肃州吗?”

    长风猛然抬首。

    自幼时起,一向甚少听父帅言及圣上。今日,他竟当面将这些明里暗里,阳谋阴谋,和盘托出了。他一时失了神,却听父帅长叹一口气,目色变得辽阔却深沉,接着缓缓道:

    “为父跟随圣上多年,自他还是献王起便为左膀右臂,忠心不二。可我们这位圣上,他的心思,一年更甚一年深啊……”

    爱则加诸膝,恶则坠诸渊。圣上雷霆之怒,他萧怀远不是没体味过。

    十年前回鹘铁骑佯攻凉州,实则绕尧山屠了长安。他分身乏术,跋山涉水,千里迢迢赶至长安救驾,却得知圣上早就在洛阳行宫下旨:明着升了他的官,却要他从此镇守西域,禁他再入皇城。

    “圣上莫非是听信了小人谗言,所以才会如此深怀疑心吧?”长风见父帅陷入沉思,久久不语,便试探问道。

    “帝王心术,本就如此。你日后接了我的帅印,便知其中门道了。军中何羡刚愎,尹渤自大,二人各成一派,你今后可用此二派相互制衡,必当无往不利。”

    “父帅今日为何突然说起掌帅印之事……”长风不解地望着父帅,心中忐忑不安起来。

    他似乎嗅到一丝不祥的气氛。

    只见父帅同样回望他,眼中是鲜少有的静谧,竟还有一分苍茫悲凉之色,道:

    “为父此去甘州,再往肃州,深觉凶多吉少。若是一去不回……”

    “不会的!父帅定能逢凶化吉,大胜归来。”长风骤然读出了父帅口中似是临终托孤般的意味,急言止住了他。

    “吾等为军,带兵打仗,本就是半只脚已入了那黄土。死生有命,又有何惧?”萧怀远见儿子神色少见的慌乱起来,反倒浅笑着宽慰。他随即从贴身战甲中取出一块布料,交予了长风,谨慎道:

    “今后若是事出突然,你可带着此物面见圣上,或许还有一丝转圜余地。你切记收好它,万不可示予不相干之人。”

    长风接过那块赤布,这布料纹路看起来像是回鹘人的式样,心中不禁疑虑万分:这东西看起来平平无奇,按父帅所说,竟有尚方宝剑之用?

    他还未来及细思,就忽闻帐外一阵喧闹人声,随即便跟着步伐切切的父帅出了大帐。

    与沙尘一道扑卷而来的,是一队疾驰的锦衣人马。

    为首那人一身朱紫圆领窄袖宽袍,头戴镶金乌纱冠,面白唇红,如施粉黛。

    只见他率先下了马,手持绢黄卷轴,踏着碎步而来,睥睨望向河西众人之时,威仪之中透着一丝隐隐的不屑,高声道:

    “圣旨到!河西节度使、神策大将军萧怀远接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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