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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第四十二章风花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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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免打草惊蛇,长风一营人驻扎在离郦州七八里的郊外,一处高林密布,草丛甚广的坡地。

    远眺郦州城,巍峨城墙在层云中若隐若现,每隔十米便可见一方箭楼,二十米一处瞭望塔,这座城无疑是极其精于城防的。

    长风正与凉生和宁远等部将规划着出入郦州和截击崔军的线路。

    辰霜立在一旁的崖上,心中所想却和这些毫无相关。

    她回忆着在蓼州的最后一日。她无意中将长风体内的毒血和叶宫女的尸血进行比对,两者对同一种药性的反应竟何其相似,却又不尽相同。

    既然老宫女体内的毒极有可能来源于早年宫内时疫,那长风之毒是否亦是?他当年不过进宫三月,进宫之时距离宫内爆发时疫也有四五年之久,如何迅速染上这毒?

    那么,由此推下去,那年宫内时疫,究竟是天灾,还是人为?

    更吊诡的是,她那日一时不慎将手指划破,鲜血滴入了长风的毒血之中,那原本浓稠的赤绛色毒液竟得到了一丝净化,颜色转淡,渐渐透出了鲜红之色。

    她心中突然萌生了一个可怕的猜测。

    这一路,这个可怕的想法一直跟着她来到了此时此地,她未想明白个中缘由,终日神情游离。

    就像此刻,她全然不察长风已行至她身后,唤了两声见她不应,便又上前两步,伸手替她拂去掉落在肩头的融雪,柔声问道:

    “在想什么呢?”

    辰霜这才从千头万绪中抽身出来,顾左右而言他:

    “这郦州城防,果真坚不可摧吗?”

    长风以为她只是担心,笑道:

    “城本身并非固若金汤,有人强守,才是坚不可摧。”

    辰霜不予他这些弯弯绕绕,开门见山道:

    “河西的通关文牒一旦在郦州使用,必被有心人发觉,你打算如何入城?”

    “自然不能光明正大进城。但你放心,我们已找到了潜入郦州通风报信不被发觉的办法。”长风眉目舒展了些,眸光溶溶不曾离了辰霜,好像在探她的心思,“只是,又要委屈你,和我一起以身犯险了。”

    凉生抱着一团红绸从远处走了过来,见到了长风和辰霜,将怀中的红绸分散,竟是两件喜服,分别递予了二人。

    “这是?……”辰霜不解地问道。

    “今日恰逢九天玄女诞辰吉日,各家各户娶亲者甚多。凉生已买通郦州一大户人家,他们正从城外接亲回来,此刻正要入城。我们可以混入这接亲的队伍中,神不知鬼不觉进入郦州。”

    “如何混入?”

    长风展开了手中明艳的大红喜服,笑意粲然:

    “自然是,我为新郎,你作新娘。”

    不到半个时辰后,亲队已准备妥当。

    “嫁过人”的夜心姑娘主动请缨为辰霜梳妆,长风只有宁远和凉生两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大汉相帮。

    凉生在为长风佩戴喜服腰间的蹀躞,突然停了下来,愣在了那里。长风正调整唇边假须,发觉一向聒噪的凉生一下没声了,便转身望去。

    手中的假须随着他垂下的锦袖掉落在地上,沾湿在雪地上不动了。

    是辰霜在晚霞中盈盈走来。

    天边几抹火烧云都不及她一身红衣夺目。

    曲裾摇曳如粼粼波光,广袖低垂似骎骎流云。千丝牡丹缎带勾勒玲珑腰身,两重心字纱衣难掩冰肌玉骨。一头青丝盘成松散云髻,一支赤金步摇摇曳其间,一方绣锦喜帕盖面于前,神情朦胧看不真切。

    长风不由自主,想要伸手拨开喜帕一睹芳容,却被一旁的胖媒婆打掉了手,她嚷嚷道:

    “未入洞房,怎可揭了红盖头?不吉利不吉利!”

    一语惊醒梦中人。

    长风心猿意马。辰霜一贯着一身素色白衫,已时常惊为天人,不曾想,红衣更是如此惊艳绝伦。

    他后退了几步,为她撩起喜轿的流苏幕帘。由于喜服繁重,她穿着不惯,走得极慢。临到轿辇,被衣裾绊了脚,竟失重向轿头跌了过去,惊得长风俯身去抓着她的手臂往怀中一拉。

    红衣少女就此跌入他怀中。

    即便隔着厚厚衣衫,两人仍能听到彼此无法藏匿的炽烈心跳。

    “哎哎哎,你们入洞房后再搂搂抱抱也不迟,可不要误了吉时。”凉生还没等媒婆开口便学着她尖声嚷嚷,围观众人都笑出了声。长风瞪了一眼凉生,终是不舍地松开了手,目送辰霜重新坐入喜轿中。自己则一跃上了最前头的红绸大马,一行人吹鸣奏乐启程向郦州城门走去。

    “等等,那么多是什么人?”

    郦州守门将士狐疑地打量着这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喝停了他们行进的队伍,随即叫手下检查起队伍中的轿夫、轿辇和各式宝箱来。

    长风见此迅速下马,将手中一锭金子塞入为首的将士手中,赔笑道:

    “小生头一次娶亲,终于娶到了日思夜想的娘子,总不能委屈了她,自然阵仗要齐全。各位大哥哥行行好,不要吓到我娘子。这点彩头算是小生一点心意……”

    为首将士手掌一摊,掂了掂金子,上下打量了一番长风,便走向那喜轿,一挑剑便掀开了帘幕。

    只见轿内,只有一个正襟危坐的新娘。那新娘体态纤瘦,肤白如雪,他上前正想要扯下新娘那红盖头一探究竟,一股若有若无的暗香扑面袭来。

    那将士神情恍惚了一下,一时分不清云里雾里,伸出的手僵在那里。片刻,他退了下来,回头呆呆对长风笑道:

    “公子真是好福气,娶得如此美娇娘。”随即召回了四处检查的小弟们。

    “多谢大哥,改日一定将喜酒给兄弟们补上。”长风笑着回礼,随后对着队伍一扬手,队伍顺利过了城门,继续向前行进。

    长风转头便收起了笑意,心中暗想,没想到郦州城门守卫极严,不知是李熙潮的意思,还是崔嗣……若是后者,郦州城怕是早已危机四伏。

    走着走着,转眼,长风察觉到四周忽然多了许多其他同时迎亲的队伍,他不解地问一旁的媒婆:

    “怎么这么多人?我们这是去哪里?”

    那胖媒婆何曾见过如此俊美的红衣少年问话,甩了甩帕子,掩面嗤笑道:

    “你是外乡人不懂,跟着我去便是了。我们当地信奉九天玄女,今日娘娘诞辰,所有新人都要拜她的,祈求她保佑,一生一世,长长久久。”

    长风回首望了一眼喜轿,心中波澜又起,便不再多问,随着人流而行。

    沿着城中高台前的长街,此处张灯结彩,好不热闹。几个黄毛小儿扮作童子在人群中穿梭,向空中抛去飞花朵朵,被阵阵清风扬起又散落人群之中,引来众人惊叹欢呼。

    中心高台立着巍峨秀丽的九天玄女像,仙身绾九龙飞凤,着金缕绛绡衣,法相庄严,静观信众。一轮明月在神像背后幽幽升起,为其金身镀上一层朦胧柔光。

    长风下马,向喜轿中的新娘伸出手去。

    辰霜盖着喜帕,垂目见那红布前出现一只修长的手向她缓缓展开,似在邀约。

    她心神一愣,广袖中的手却不由自主去寻了过去,任由手的主人握紧了,牵着出了轿门。

    出了轿,两人并肩而立,但他并没有放手,仍是握着,握得力度不松也不紧,掌心正好将她纤细五指团团包裹,将她指尖的寒意慢慢驱散。

    狭窄街道人群熙攘,两人被车水马龙簇拥着,向那高台走去。

    他不知何时来提来一盏红灯笼,如云霄星火照着脚底下的路。两人如同提灯夜游的亡灵,受着宛若星河的万千灯火指引,在这风光无限的人间道,向那彼岸的神明朝圣而去。

    他步子极慢,似是在照顾行动不便的新娘。亦不时对着喜帕低语:这里有几级台阶,那里小心绊倒云云。

    隔着红布,辰霜可以望见街市灯火阑珊,花团锦簇,雀跃的孩童笑声朗朗。许久未见这人间烟火,她不由入了迷,像是跌入一个身不由己却想沉溺其中的梦境。

    可叹,隙中驹,石中火,梦中身。

    走马观花间,身旁的少年慢慢停下了脚步,呵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问道:

    “可以吗?”

    他说这话的声音极其轻柔,都快要被这片的喧嚣人声盖住。辰霜半晌才意识到,他在问是否可以帮她摘掉喜帕。她点了头,雪腮漫开了两片红云。

    随着头顶的喜帕渐渐滑落下来,辰霜心跳也莫名地加速起来。

    待眼前的红色全然散去,她缓缓抬眸,对上那对灼烈的双目。

    少年容色无双,墨发束冠,赤色冠带随白雪飞花缠绕又飘扬,一身红袍如烈焰燃烧,烧尽了她心中无边的荒原。

    少女两颊胭色和眉心朱砂花钿双双交相辉映,浓浓眼帘低垂,重重明眸掩映,浅浅一抿朱唇,见身旁雕像般玉立不动的少年,怯怯开口道:

    “可是,有何不妥?”

    “没有,没有。只是,还从未见你着红衣。”长风已乱了方寸,语无伦次起来。

    不知何时已下起了雪。白雪伴着落花婆娑轻舞,双双随风向月飞去。

    此刻,满目飞花飘雪,人流浩汤,灯影摇曳,星河璀璨,皓月亘古,尽数看不见。

    眼中唯一人而已。

    此情此景,人非草木,如何不动情?

    她安慰自己,这不过是一段风月。

    可她只怕,今后岁岁年年,都会记着这一朝风花雪月。

    一阵惊锣声响,吉时已到,人群纷纷向高台上的九天玄女像朝拜。

    二人回神,长风牵着她的手,一道随着人群向神像俯身叩拜。

    “我们也要拜吗?”辰霜小声问道。

    “当然要拜,九天玄女可是兵法之神,可助我军一击必成。”长风笑意都快溢出来了,语调却极为端正,一板一眼地吟道:

    “一拜,风调雨顺。”

    “二拜,花好月圆。”

    “三拜,”长风顿了顿,随即一气呵成,“天作之合。”

    白雪红衣,一对璧人,由此算是在玄女娘娘面前许了愿,立了誓了。

    何人不羡少年时,一念足以定终生。

    半世多少疏狂客,怅惘风花雪月前。

    夜深了,雪还在下。

    客栈灶台上,辰霜刺破了手腕,取了少量血滴入药碗之中,搅拌后,见其药汤色泽渐变,才端起来送去房间。

    长风饮下药后,顿觉身体舒畅不少。

    “对于郦州,你如何打算?”辰霜见他把玩着药碗,若有所思的样子,不禁问道。

    “我派宁远和凉生驻守城外,每日遣斥候前往鄯州附近探查。若有风吹草动,便将崔军阻于蜈蚣岭外。”

    “蜈蚣岭?郦州城北那条峡谷道,你已将战场定在了那里?”

    “正是。蜈蚣岭谷狭岭长,崔军若要通过,行阵必被分散成长队,我军于山岭上伏击,必将其一网打尽。”

    “你如何确信崔嗣定会过凶险的蜈蚣岭?”

    长风显得成竹在胸,一对剑眉在红烛下显得犹为俊俏,笑道:

    “崔嗣麾下诸将急功近利,而且并不知我们已至郦州阻截,所以必然贪快走捷径赶至郦州城背。”

    “那,为何不把我留在城外?若起战事,我还可以医治伤兵。”

    “我不放心。”长风回得甚是干脆,“崔氏一攻城,城外随时要应战,且不清楚他从何处攻城。与之相比,自然是城中更为安全,将你送入城中我方能安心。”

    烛火轻轻晃动了一下,灯下少女的心思一闪而过。

    他俨然已是个挥斥方遒的少年将军了。

    但原来,他此刻考虑的,只是她的安危。

    “那你呢?”她追问道。

    “我需给李熙潮的亲卫报信才行。趁此刻夜深,我去去就回。”

    “你要独自涉险?”

    “不必担心,我自有妙法。”长风突然偏过头,目色深深望向辰霜,郑重其辞道,“对了,此刻,是不是该先喝个合卺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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