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从医院出来已经十一点了,贺轻舟带着人回了自己的小公寓,给人喂了药,锅里又煮上醒酒汤,才跑到卧室去看温喃。
吃过过敏药后,温喃身上红疹已经好了些了,看起来也没之前那么严重了,这让贺轻舟松了口气,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温喃喝醉了不是一般的乖巧,一直到公寓,吞下药,都安安静静的。他觉得神奇,要知道她可不是那么乖的女孩子。
喝个酒还能给她性格喝翻转了?
贺轻舟轻笑了下,将空调温度调高了些,附身想要给她盖好被子。
刚要抽身离去时,女孩纤纤细腿一个横扫就卷着风过来了,贺轻舟本能身子向后一退,双手护在身前,握住了女孩的脚。
女孩脚从头到尾都如白玉无瑕,脚趾圆润可爱,出奇的凉,他的掌心却发烫,两种极端的温度瞬间钻入他内心深处,泛起阵阵涟漪。
温喃微闭着眼,猛地从他手中抽了回来,傻乐着笑了一会儿。
原来她没睡着。
贺轻舟微叹,看了眼空荡荡的手,不知道该气还是该笑。
“被我偷袭到了吧。”温喃嘿嘿一笑。
贺轻舟抬起一只手捏了捏额角,满脸无奈。
他就说,她怎么可能那么乖,原来是在这憋着坏呢。
他欲想劝人再将醒酒药喝下去,小姑娘像是有感应似的,一个翻身,头往被子里一缩,沉沉睡了过去。
这就睡了?
贺轻舟站在床边站了好一会儿,最后轻手轻脚离开了房间。
-
温喃是被一通电话吵醒的,醒来时脑袋有点懵,她微眯着眼,手指在屏幕上一划,接通了电话,又按了下免提,将手机放在耳边。
“温喃!你怎么才接我电话啊!我都给你打好几个了!”是闺蜜余悦的电话,她做事一向火急火燎的,现在声音通过手机流露出来,在空旷房间内更加显得清晰与振聋发聩。
温喃难受的缩了下身子,抬头看了眼夜光闹钟,指尖停留在三点,她又抬头看了眼外面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上灯火辉煌的夜色,冷笑一声:“余悦啊,现在几点你知道吗?”
“嘿嘿。”余悦悻悻转了话题,“陈述月那生日会我不没去吗?去参加了我一高中校友组织的一场宴会,我那同学姐姐在纪成明公司里面当员工,说纪成明下周要来我们学校选角。”
纪成明是最近刚兴起的一个娱乐公司老板,拍了《十七夜戏灯》自此爆火。《十七夜戏灯》里全员都是三线演员,一个二线也没有,爆火属于是意料之外。
之后又紧接着以《京城旧梦》,制作班底虽一般,但两部剧胜在注重细节,听粉丝劝,现在已经一跃进入娱乐公司前排,虽还不能与金牌娱乐公司并肩,但也算不错的成绩了。
这次竟然直接素人选角了?
温喃一下子清醒过来,询问道:“来我们学校选角?”
“对啊。”余悦道,“听说有几个角色都从我们学校选。”
末了,她得意洋洋:“我一知道就告诉你了呢。”
隔着手机,温喃都能感觉到余悦一脸求夸的表情,不过这也确实是个好消息。
她一直都想拍一部电影,她不是没有在网上发布过自己的资料,但来找她的大多数都是些末流剧组,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解散那种,再或者看她是个新人,塞了部烂片子不算,还以一种上位者姿态,施舍一般:“这部剧本来是打算给别人的,不过是她没来,这才给了你。”
这她怎么忍?
温喃再好的脾气也给磨没了,当即就沉下脸,冷哼一声:“我也觉得你说的那位挺合适的,再挽留挽留人家,说不准人家就大发慈悲愿意了呢?”
那事当时还传得挺广,之后就再也没有人找她了。
现在突然一个班底不错,制作剧也不错的人要来挑选角色,这自然对她是一个好机会。
温喃弯了下唇,道谢:“谢谢你啊!”
温喃是典型的南方人,说起话来温温柔柔的,此刻声音带着笑,像朵棉花糖,又软又勾人,一下子让戳穿了身为北方人的余悦的心:“不谢不谢啦!我就不打扰喃宝睡觉啦!晚安!”
“晚安。”
挂完电话,温喃也没多少睡意了,她像往常那样伸手往床头柜上拉了一下,没拉到。
温喃:闹鬼了?
她不死心似的抻起身子,又够了一下。
温喃:?
还真是闹了鬼了。
温喃将手机后置灯打开,惨白光线瞬间将面前事物照亮,迎面而来是灰色的窗帘,窗帘被拉开了一半,靠近她的那一边被遮得严严实实,另一边敞开着。
刚刚就是被这窗户迷了眼,以为是在家,但这显然不是。
温喃脑子卡顿了下。
这哪?
像是听到了她的想法,房间门被打开,自客厅温暖的橙色光线挤了进来,惊得温喃将被子往上一扯,紧绷着声音:“谁?!”
男人一身白衣黑裤,逆着暖黄色的光线,仿佛镀上了一层光晕,面朝着她站在半开的房门旁,身姿笔挺,短发利落,脸颊前像是被雾笼罩,看不分明。
下一秒,男人抬起手,按亮了房间的灯,光线瞬间铺天盖地奔涌而去,灯光下隐约可见男人手臂处脉络起伏。
雾也被拨开了。
男人有着一双极漂亮的凤丹眼,与当年一样,却又不一样,薄唇轻抿着,看不出情绪。
五年,足以让一个人变得既熟悉又陌生。
温喃神情恍惚了下,手指拽着的被子滑落到脚上,她呆愣愣看着他。
贺轻舟转身离去。
约莫过了十分钟,男人指节分明的手端着一个白瓷碗,跨步走了进来。
一夜未进一口水,嗓子干哑的不像话,温喃没有问,闷闷从他手里接过,慢吞吞喝了起来,入口微甜,又带了丝苦味,不算难喝,但也说不上喜欢。
贺轻舟身体靠在偌大的落地窗前,璀璨夜景成了他的背景板,他看着她。
温喃被这股炙热地视线看的受不了了,喝下最后一口药,将白色瓷碗抱在手里,闷声道:“你看我干什么?”
“你也不怕我给你喝的是什么不好的东西?”贺轻舟哂笑。
温喃被这话一噎,她能说她压根没往那边想吗?她对他的信任,没由来的,奇奇怪怪。
她抿唇,转了话题:“我为什么会在这?”
贺轻舟轻笑一声:“你喝醉了哭着求着我,要我来接你的。”
温喃一双鹿眼瞪得浑圆,不可置信。
她求他??!
闹呢?
别说现在她求他,就算是放到了五年前,她也不可能哭着闹着求他!!
温喃愤愤不平,一双鹿眸里,火气好像要喷涌而出。
他睨了她一眼,像是看穿了她的想法,对着她右手边的床头柜上扬了扬下巴,声音寡淡:“你自己看。”
说来奇怪,她房间左边床头柜上放着一盏小夜灯,他是右边。
但都有一个大大的落地窗。
“哦。”温喃低应一声,慢吞吞挪着身体,拎起床头柜上那个塑料袋,透过塑料袋看到药盒上《扑尔敏》后,她就已经明了一大半了。
偏偏贺轻舟还倚着窗户,不咸不淡道:“你再看你手机,有一条电话,晚上你给我打的。”
温喃抱着手机,咽了口口水,她心里清楚这事已经八九不离十了。
顶着来自贺轻舟的死亡目光打开手机。
昨天的通话记录只有两个。
第一个电话是温言,第二个,就是贺轻舟。
温喃抬头看着他。
贺轻舟没什么反应,敛着眉:“现在信了?”
“嗯。”温喃闷声,下一秒,她又仿佛竖起了满身的刺,张牙舞爪的,“那你为什么不联系我哥哥?”
她这幅样子,与五年前的样子一样,每每不能以理服人,总要用那一张巧嘴将方的说成圆的,圆的说成三角的,直到另外一方服了软为止。
贺轻舟眼底划过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欲开口,眼前小姑娘就已经收起了全身的刺,像个可怜兮兮的小狗一样,闷声说:“谢谢啊。”
话音一落,整个房间内的氛围瞬间凝固住。
贺轻舟眼底笑意没了。
直到这一刻,才让他明白,已经五年过去了,而不是当年了。
温喃眨巴着眼睛,盯着他看了一会,见他一直没说话,歪着身子往床下挪去。
“干什么去?”男人冷淡的声音响起。
温喃身体停了下,又自若将鞋子卡扣扣紧,她起身蹦跶了两下,弯了弯眸:“当然是回家啊,不然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算什么事?”
贺轻舟声音低缓寡淡:“现在凌晨三点半。”
温喃没理,从一旁拿起自己那个小破包,她微唇轻启:“这事谢了,不管是药钱还是车钱,回头我都会给你。”
她走到门口,刚拉开房门,就停住了:“你手机号没换,那别的社交方式应该也没换吧?”
“嗯。”贺轻舟扯了下唇,眼底却不见半分笑意,“我送你。”
温喃想拒绝,但在转身时,撞进他眼眸中的晦暗,所有话都堵在了嗓子口。
贺轻舟越过她时,目光在她脸上停顿了一会儿,又极快的收走,离开。
房间内瞬间空荡荡的,一丝声音也没有,楼下汽车鸣笛声阵阵,透过玻璃窗,细小而又微弱。
她愣愣站了好久,始终想不明白,怎么就没拒绝,默认了呢?
最终,她晃了晃脑袋,将那些搅得她头疼的事统统扔进角落,再也不提及。
-
温喃珊珊来迟,打开门的那一刻,撞进贺轻舟幽深的视线里,他微皱着眉,上下打量了她一眼,满脸写着“粘他家了?”。
夜里的风真的很大,吹得人发冷,哪怕是夏季,依旧没法改变。
可此时此刻,温喃感觉不单单冷了,而是僵,浑身上下都僵住了动不了。
贺轻舟发动车子,目光看向璀璨夜景,挑了下眉:“不上来?”
“上!”温喃立马。
“你家在哪?”
“景苑。”
车子驶进大道,窗外高楼大厦上的灯光都被车窗模糊了,星星点点般晕染开,早前已经睡了许久,现在温喃没了睡意,忍不住胡思乱想。
她记得她第一次见到贺轻舟,是在十岁那年。
她自小习舞,长得比笔同龄人要高一些,甚至还比高年级的人还要高,身形窈窕。
记得那会儿,她嫌跳舞累人,不想去,与母亲许意斗智斗勇。院子中间有一颗很高大的树,她吭哧吭哧爬上了树,整个人隐藏在枝叶繁茂的大树里,躲藏着母亲的追捕。
如她所料,母亲许意从屋里出来,左右看了眼,没找到她的踪迹,抬脚便往院子外面走,她正要窃喜躲过了母亲的追踪。
门口停了辆汽车,整体漆黑,车型超前。
她好奇望过去,本该早已出去的母亲此刻停在车前。
车门被打开,首先下来的是位穿着西装西裤的男人从后座位出来,接着是一位长相艳丽,唇上涂着浓重的大红色唇膏的女人。
最后才是他。
年少时他就长得吸引人目光,有着不属于那个年纪的沉稳,眸子里并看不出来什么情绪,薄唇轻抿着,身上有着非凡的气质。
那会她还不知道,后来大了一些,她才明白是少年感。
他乖巧跟在母亲身后,父亲仅仅露了一面,就坐回了车里。
温喃抱紧树干,目光一直在黑色轿车上停顿了下,追随着贺轻舟来到庭院内。
年少时的她,心中已经隐隐察觉出来,这三人的关系不寻常。
三人来到枝繁叶茂的树下,树下有一个小石桌,是母亲特意为了她找人制成的,夏天乘凉,在这写作业;冬天了,一家人在这热热闹闹吃火锅。
现在三人正坐在那个小石桌上。
听了大概十分钟,温喃大概弄清楚,这个小哥哥家里租下东边的屋子,但父母常年比较忙,所以想要每个月给母亲一笔钱,让小哥哥在这吃顿饭就行。
许意笑得见脸不见眼,她一个表情温喃就知道她要憋什么坏了,不禁暗暗咬牙。
这院子是温家的,温父常年在国外,许意觉得没人气,就租给了两户人家,一户是宋家,还有一户就是这个小哥哥了。
说是租,其实就是把孩子丢给许意,让她照看,宋家夫人是母亲好友,至于现在这户,温喃不清楚,但她唯独清楚,院子三个小孩,她还有温言和宋淮,三个人,是三个不同阵派的,三个人谁也不让谁。
温言与宋淮同岁,温喃最小,可也不见她消停,三个人中就她斗的最狠,愁坏了许意,现在她看到这么乖巧的孩子,自然而然认为贺轻舟成了和亲大使,可以让三国重归与好。
念至此,温喃咬牙,完全忘了她在树上,脚一跺,擦着树枝边就往下滑,她吓得哇哇叫。
引得下面的人看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