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番外（2）：狼少年
初春的时候, 祈音听闻在神奈川大山内有妖怪出没，特意前往调查。
通常祈音出门除妖时，绫香都会伴随在她左右。只是绫香两个星期前刚结婚, 虽说婚后依旧和丈夫一起住在西山院家，但祈音之前说过要给她放一个月的假, 哪怕绫香主动提出想一同前往除妖的请求, 祈音也没答应。
她不习惯被除绫香外的其他家仆照顾，做好准备后独自出发了。
大山位于神奈川县的伊势原市, 高达一千二百五十二米, 年年月月保佑着伊势原市的丰收与平安, 是一座被周围居民所敬仰的灵山。
大山上有一座名为阿夫利的神社，这次的任务，也正是阿夫利神社的官司所委托的。
据说在大山里作怪的妖怪是上周突然出现的，官司、祢宜以及巫女一同尝试过将妖怪净化驱除, 却都失败了。
“是一只特别强大的妖怪, 我想来想去，也就只有西山院大人您能解决了。” 阿夫利神社的官司叹了口气，年迈的他端正跪坐在蒲团上, 双手交叉放上榻榻米，弯腰埋头，十分感激地向祈音道谢, “感谢您百忙之中抽空前来。”
“除妖是我的本职，也是家里代代传承的信念, 官司不必客气。” 祈音礼貌询问细节, “闹事的妖怪有什么特征吗？”
“它头上长着角，有一对巨大的爪子，爱吃肉, 山里的动物已经被吃掉不少了，还会对前来神社的旅客进行攻击……”
“这样的家伙可留不得，得尽快铲除。” 祈音听完官司的话，蹙眉站了起来，“我差不多了解了。请您和巫女待在神社里安心等候，我去去就回。”
“可西山院大人，您还不知道妖怪藏匿的地点……” 官司见祈音准备离开，忙道，“就连我们也不清楚具体在哪里。”
“哦，那个啊，没问题的。” 祈音回过眸，对担忧的官司微微一笑，“我能找到它。”
离开神社，祈音从背包里拿出掌心大小的罗盘灌入妖力，随后从罗盘给出的结果推算出妖怪此刻所在的方向。
她今天为了爬山，特意穿了一套方便行动的休闲服，此时正灵活地穿梭在茂密的树林里，快速并轻盈地行动着。
约莫二十分钟后，祈音接近了罗盘所指示的地点，一个位于山上的湖泊旁边。
祈音放慢了脚步，屏住呼吸，她集中注意力，认真感应妖怪的位置。
在前方约莫二十米的地方。
祈音左手捏着咒符，右手放在腰间的刀柄上，小心前行。
看到了——
头上长有角的妖怪。
而且她似乎运气不错，那只妖怪正在觅食，巨大的爪子刚好抓着一只小狼崽，正在往嘴里送。
好机会。
祈音抽出匕首，用刀尖刺穿咒符，收起杀气，眯眼瞄准。
咻得一声，匕首在空中划出笔直的线条，精准无误地刺入妖怪的后颈。
妖怪明显一愣，它急忙松开了手里的小狼崽，想拔出颈后带有咒符的匕首，却被祈音随之飞来的第二张咒符封住了动作。
咒符快速燃烧着妖怪的身体，短短十秒的时间，妖怪甚至还没看清来人是谁，便已经消失不见。
祈音从树林中走了出来，她掏出一只陶瓷瓶，熟练地弯腰收拾起残留在地上的灰。
这可是除妖的证据，得好好带回去才行。
祈音快速将灰烬装进陶瓷瓶中，盖上瓶塞。站起来后，见那只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的小狼崽竟然还没跑，而是正两眼冒光地盯着自己，有些意外。
“诶，原来你是妖怪啊。” 祈音看出了什么，挑眉，“狼妖么。”
小狼崽点头，在祈音面前化成人形。
那是一个约莫十岁左右的小少年，他还没掌握好化身人形的技巧，头上的狼耳朵和狼尾巴都还暴露在外面。
甚至因为激动，大大的尾巴还止不住地摇晃起来。
…………好像不怎么聪明的样子。
祈音居高临下地看着眼前不足自己腰部高度的狼少年，揶揄道：“没看到我是除妖人么？不仅不跑，还在我面前晃悠，不怕我除了你？”
狼少年的眼睛是清透的黄褐色，掺杂
着些许金光。他显然能够听懂人类的语言，在听见祈音的话后，忙道：“不怕的。”
他肯定地说，“刚才是你救了我呀！”
祈音这些年遇见过各种各样的妖怪，有憎恨她的，有畏惧她的，也有祈求她的。
但还没有遇见像这名狼妖这样……用亮闪闪的目光崇拜着她的。
她一时还有点不适应，默默移开视线后道：“…………巧合而已。”
她将瓷瓶收好放回背包里，转身抬步。
走了几步，察觉狼少年一直跟在她身后，祈音疑惑地回过头，问：“你跟着我做什么？”
狼少年眨巴眨巴眼睛，弱弱问道：“你这就要走了吗？”
“不然呢？”
“你可以留下呀！大山里可好玩了，对了，附近还藏了一个瀑布，我带你去看看吧？！” 狼少年热情地邀请，毛茸茸的尾巴在地上扫来扫去。
…………祈音有些为难。
她还是第一次遇见这样单纯的妖怪，单纯到竟然试图和她聊天，还想要带她四处参观。
难道他不该在看见她残忍烧死那只大妖怪后，恐惧地夹着尾巴逃走吗？
像个人类小孩一样和她搭话是做什么，真不要命了。
“呐，要去看瀑布吗？” 久久没得到回应，狼少年以为祈音没听见，又重复了一次。
“不去。” 祈音不欲和他多说，直接转身下山。
狼少年见状，耸着耳朵没再吭声，却依旧默默跟在她身后。
身后跟着一条小尾巴，祈音感觉不大自在。
虽说这只小狼妖弱得她一根手指便能驱除，对她也完全没有敌意，但是把后背暴露给妖怪什么的，还是太不符合她的作风了。
……而且眼看着都要到神社了，这小狼妖怎么还跟着她啊？
祈音猛地停下脚步，一路跟在她身后的狼少年没反应过来，直接撞上她的大腿。
他愣了一下，小手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额头，赶忙道歉：“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
“你想死么？” 祈音冷声问。
狼少年愣了一下，“什么？
“如你所见，我是除妖师，你这样跟着我，简直就是在告诉我，你想死。”
祈音说着，从休闲裤的口袋里摸出一张咒符，夹在指间，“我还有事要忙，像你这样刚化成人形的小妖怪，我本来是不打算浪费精力的。这样吧，我倒数三下，如果三下后你还不消失，我就袚除了你。”
狼少年呆呆听完她的话，眨了眨眼。
祈音开口道：“三。”
狼少年直直盯着她。
“二。”
狼少年紧张地握紧了小手。
“一。”
狼少年闭上了眼睛，等到她的下一步动作。
见对方宁愿死都不听劝，祈音眉尾一抬，直接将咒符甩出。
眼看着咒符就要贴上狼少年额头，狼少年依旧纹丝不动，已然做好了被咒符焚烧致死的准备。
祈音心里烦躁，在咒符即将贴上少年的前一秒，她快速伸手，将咒符收了回去。
狼少年等了半天，发现自己还没死，也没有被火烧后，疑惑地睁开了眼睛。
祈音被他单纯的眼神看得心里发慌。
“你们狼都像你愚蠢么？” 她将咒符收回了裤兜里，有些怒意地发问。
“其他狼？我不知道其他狼是什么样子，但我的爸爸很聪明哦！只不过他去年已经去世了……”
狼少年说着有些伤感，吸了吸鼻子，“妈妈也是，他们都没能成为妖怪，所以只活了不到十年便离开了。”
野狼的平均寿命大概在十到十五年左右，如果没在机缘巧合下化成妖怪，那的确活不了太长时间。
听这小狼崽的意思，大山上似乎也没有其他狼了。
所以他一直都一个人吗？怪不得差点被妖怪吃掉，如果有狼群，肯定早冲出来保护他了。
狼是很团体的动物，绝对不会在同伴遇见危难时逃走。
同时，狼虽然生性凶残，却很少会主动袭击人类。这也是祈音之所以在发现小狼妖是只妖怪后，没有选择直接动手的原因之一。
这种由
动物转化成的妖怪是所有妖怪的种类中，最不令她反感的一类。
他与那些从恐惧、怨气、谣言中诞生的妖怪有着最本质的区别。
他是吸收了太多大山的灵气，才会变成妖怪的。
“呐，人类，我可以跟着你吗？”
在祈音沉思时，狼少年睁着大而清亮的眼睛，炯炯有神地望着她，“你救了我，让我报答你好不好？”
…………报答？有什么好报答的。
之前听说狼对于对自己有过恩惠的动物很是忠诚，愿意以命来报答，原来竟是真的？
从某种角度来说，这种品质比人类高上不少呢。
————当然，这些也不关她什么事就是了。
“不用你报答我，若不是为了驱除妖怪，我也不会来这种地方。”
祈音不喜欢浪费时间，她急着回去跟神社的官司交差，说完便继续赶路。
因地形不熟悉，她走着走着，竟然没了路。
站在峭壁边上往下一看，还好，并不是走错了方向，神社就在下方。
只要跳下去，差不多就到了。
峭壁距离地面约莫六七米，对祈音而言不算太高，再加上下面是草地，只要保证落地时的姿势正确，并不会出事。
祈音活动了一下身躯，懒得绕路，准备直接跳下去。
一直默默跟随在她身后的狼少年见状惊呼出声：“别！别别别！”
祈音无语地回过头，“你怎么还跟着我啊？回去吧，我要去下面的神社，那不是你一只妖怪该去的地方。”
“我不会回去的！而且，你也不能跳下去！” 狼少年生怕她真的往下跳，用力大喊道，“小宝宝们会受伤的！！”
“…………”
祈音满脸不解地歪了歪头，迷惑道：“……哈？什么小宝宝？”
“就是，就是你肚子里的小宝宝啊……” 狼少年格外紧张地盯着祈音平坦的腹部，“你要是动作太大，她们会害怕的。”
祈音：？？？
“她们？”
“嗯！” 狼少年点头，“你的肚子里有两个女宝宝的
气味，所以千万千万别吓着她们呀！”
“…………”
狼少年的话除了带给祈音震惊，还令她有些狐疑。
她有些不可思议地摸上自己的腹部，并没有感觉到任何的不同。
但仔细一想，她好像是有两个月没来月事了，之前还以为是因为工作太忙导致身体失调，所以并不是那样的？
是她怀孕了？
祈音并不完全相信狼少年的话，只不过在这种情况下，信他总比不信他要强。只要回去让族里的医生给她看看，就能知道对方有没有说谎了。
虽然，好像也没什么理由要说这个谎言就是了。
“……我知道了，那我绕路下去。”
祈音转过身，面对面站在狼少年面前，向他伸出了手。
狼少年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以为她是想要驱除他了，赶忙害怕得闭上了眼睛。
但他没有躲开。
祈音的手搭在了狼少年浅灰色的头发上，轻轻拍了拍。
这辈子头一回的，她对一只妖怪，说出了感谢的话：“谢谢你。”
狼少年诧异地睁开眼，对上她温和的视线后，傻乎乎地笑了起来。
祈音将装有灰烬的瓷瓶交给了神社的官司，在对方感激且敬佩的道谢中，离开了神社。
沿着神社前的阶梯来到大山山脚下，祈音找到正耐心等待着自己的司机，刚打开车门，余光便看见一抹藏在不远处的灰色。
…………竟然还跟着自己啊。
祈音叹了口气，抬起头，仰望一尘不染的蔚蓝天空，心想：
————果然不该因为狼妖原本是动物就心慈手软的。
妖怪还真是麻烦的生物。
祈音低头跟司机说了一句稍等，关上车门，走到躲在树林后的小少年面前，“呐，你有名字吗？”
狼少年没想到她竟然会回来和自己说话，指着自己的鼻子受宠若惊道：“我吗？我、我叫银雪！”
“银雪……我知道了。”
祈音默念一遍银雪的名字，沉下声音，严肃地对他道，“银雪，你想
要跟我走，也不是不行。”
银雪黄棕色的眼睛里亮起一抹欣喜的光。
祈音话音一转，接着道：“但从今以后以式神的身份为我所用，无条件听我指令，帮助我铲除妖怪，不得有任何背叛，否则————”
“我会亲手袚除掉你。”
祈音说完她不公平的契约规定，耐心等待银雪的回答。
银雪呆萌地眨了眨眼，下一秒，他稚气的脸上扬起灿烂的笑容，露出可爱的尖牙，用力点头：“我答应你！我会乖乖听话的，不管你要我做什么，我都会听话！”
“……你就不讨讨价么？” 祈音扶额看着银雪疯狂摇晃的狼尾巴。
“不用呀，我觉得很好！我好开心啊，可以跟着你，为你做事！”
银雪的眼睛笑成了一条缝，他看向天空，将双手放在嘴边，大声喊道，“爸爸妈妈，我终于不是一个人了！我有主人了！”
祈音：“…………”
至于这么高兴吗？
她明明只是在利用他而已。
能够与人类交流的妖怪不算多，对她没有敌意，且愿意跟随她的便更少了。
虽然这只狼妖目前看上去派不上什么用场，但是……长大后就不一样了。
从小开始驯服是最稳妥的。
才不是看他可怜就心软了。她是绝对不会对一只妖怪心软的——哪怕是只笨笨的好妖怪。
银雪在面前高兴地手舞足蹈。
祈音无语地看了他一阵后，提醒道：“我家有点远，要坐车回去，时候不早了，我们走吧。”
可能是因为银雪的外貌是小孩的缘故，祈音下意识地像对待族里的孩子们那样，试图牵起他的手。
她愣了一下，还没来得及将手收回，银雪已经回握住了她。
祈音的睫毛微微颤了颤，垂眸朝一人一妖牵在一起的手看去。
银雪的手很小，约莫只有祈音手掌的一半大，正牢牢握着她的手指，生怕她会反悔松开他一样。
刚才是自己主动的，若是现在松开又有点奇怪，没办法，祈音默默叹口气，任他牵着自己，将
他带回车内。
到底是第一次带妖怪回家，在车内，祈音不放心地叮嘱：
“到了西山院家要听话。”
“我会的！”
“家里人很多，但你是式神，不要轻易和人类搭话。”
“我知道了，我只和你说话！”
“回去先洗澡，你尾巴上全是灰，脏死了。”
“啊，抱歉抱歉，我会好好把自己打理干净，不给你添麻烦的！”
“…………那就好。”
祈音单手撑着下巴，靠在车窗边，凝视着窗外一闪而过的景色，忽然开口，“对了，你爱吃什么？”
“我吗？我爱吃果子和鱼。” 银雪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兔肉也是爱吃的。以前爸爸妈妈在的时候能吃到肉，后来就吃不到了……”
祈音无语，果然啊，这还是一只连野兔都逮不到的小狼崽。
看来要等很久，才能等到他长大发挥作用的时候了。
既然这样……
祈音拿出手机，给待在家里休息的绫香拨了一个电话。
“绫香？是我。对，今晚让厨师多加几个肉菜，炖个排骨，再烧只兔子，来几条烤鱼，甜点要水果沙拉。”
挂掉电话，祈音无视身边银雪亮晶晶的视线，别过脸，对着窗外闷闷道：“别想多了，不是对你好，我只是需要你早点长大派上用场才这么做的，知道吗？”
“我知道了，主人真好！我会多吃一点，快快长大，保护主人和小宝宝们的！”
……小宝宝？
祈音差点忘记这回事了，被银雪一提醒，才突然想起来。
她低眸看向自己的腹部。
如果银雪说的是真的，他真的闻见了她肚子里有两个小宝宝的气味……
“喂，静司？”
拨通正在远方除妖的的场静司的电话，祈音一只手随意地揉乱银雪的灰发，一边翘着唇角道：“你明天回来对吧？等你回来后，我有一个……不对，有两个惊喜要告诉你。
作者有话要说： 傲娇的祈音当妈妈了也还是傲娇
还好小狼妖银雪会打直球
静司小时候要是这么会打直球就不会等到21岁才抱得美人归了！
ps：周末休息一下，下个番外下周更新啦，爱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