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今生:临渊羡余
谢承及冠那日, 谢府高朋满座,门庭若市。
除去受邀前来道贺的,还有不少“不请自来”的, 送来贺礼同谢家拉关系。
吉时将至, 众人汇聚到谢家祠堂观礼。
姜羡余和谢承的堂兄弟以及书院同窗一块站在祠堂外, 看着知府大人为谢承加冠。
望着谢承跪在祠堂当中的背影, 姜羡余竟有一种与有荣焉的感觉,仿佛那些溢美之词与殷切叮嘱都是对着他说的, 心里比谢承还要忐忑紧张。
前世没能陪谢承加冠的遗憾得到了弥补, 害谢承以伤病之躯潦草行礼的局面得以挽回,姜羡余无比庆幸自己能重活这一世,能陪谢承重走这一遭。
他所爱慕之人,是如此出类拔萃、万里挑一的存在。
而他却有诸多毛病与不足, 何其有幸得到对方两世不变、至死不渝的爱,又还有什么理由退缩逃避,畏首畏尾?
哪怕来日风雨如晦、千夫所指,也当追随他的脚步,努力与他并肩。
礼成。
知府大人笑容和蔼地看着谢承:“我同你父亲与陆山长商量, 将你的表字定为‘临渊’,望你谨言慎行,省身克己,忧国奉公, 明理正法, 成为国之栋梁。”
姜羡余一愣, 看向谢伯父。前世谢伯父给谢承取字“临渊”,是为了规劝谢承同他保持距离,没想到这辈子给谢承定的表字仍然没有变。
前世固然有他的原因, 可这辈子的许多事分明已经不同了……
正想着,谢父忽然抬眸朝他看过来,姜羡余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垂眼避开了视线。
祠堂里头,陆山长也叮嘱了谢承几句,姜羡余看不清谢承的表情,只见他低头拱手道:“临渊谨遵教诲。”
身旁的覃云汉捅了捅姜羡余的胳膊,“小余,谢师兄这个表字同你还挺配。”
姜羡余正忐忑又心虚,下意识反驳:“什么配不配,别瞎说。”
“临渊羡鱼啊,怎么不配了?” 覃云汉小声打趣,“你说姜伯父当年怎么想的?刚好给你取了‘羡余’
这个名,如今谢伯父又同他想到了一处——”
姜羡余:“……”并不是很想回忆自己这个名字的由来。
温清连忙对覃云汉使用捂嘴大法,低声道:“别说了,合起来又不是什么好话,有什么好配的。”
覃云汉一想,“临渊羡鱼”不就是白日做梦、痴心妄想的意思吗?确实不是什么好话。
他拿开温清的手,拍了拍姜羡余的肩,找补道:“没事没事,咱们退而结网就有鱼了。”
姜羡余:“……”你可闭嘴吧你。
温清无语,不想搭理这个憨憨。
覃憨憨还在同名字较劲,又产生了新问题。他看向身旁的谢宁泽:“对了,你们家这一辈不是从‘宁’字辈吗?谢师兄的名字怎么和你们不一样?”
谢宁泽急忙拉他的胳膊,比了个小声的手势。
“是为了避讳吧。”站在一旁的明雅提出猜测。
她最近同姜羡余的朋友也混熟了,还同覃云汉的妹妹成为了手帕交,打入了覃方好的小姐妹团体。
“先太后十七年前薨逝,谥号贤贞静德宁承皇太后,谢大哥是不是原先叫‘宁承’,因此改了名?”
谢宁泽没想到明雅一个外人会猜得如此准确,呆呆点了点头。
这回不止覃云汉和温清惊讶,覃方好也意外看向她:“明雅,你怎么连先太后的谥号都这么清楚?”
明雅:“???”
很奇怪吗?做小辈的,能不知道自家长辈的谥号?
姜羡余愣了下,默默将这个谥号记下。他对这位姨母和那位早逝的表兄还是知之甚少,往后得多了解一些。
他抬手按住覃云汉和温清脑袋,将两人的视线转开:“所以叫你们多读书。明雅比你们聪明多了,有什么好大惊小怪。”
覃云汉和温清无法反驳,摸摸脑袋理顺头发,决定回去多读书。
覃方好吐了吐舌,拉着明雅问她平日都看什么书。
……
谢府大宴宾客,谢承是主角,跟在谢父身后忙了一整日。
姜羡余也被姜柏舟拉去帮忙,作
为谢承的师兄弟,与谢承的堂兄弟一块招待客人。
直到金乌西坠,送走了外客,谢府又设小家宴,答谢今日前来帮衬的亲戚和姜家人。
谢父以儿子为豪,兴致高涨了一日,如今终于平复下来,见谢承与姜羡余坐在一块,不停给对方夹菜,轻轻咳了一声,吸引了众人的注意。
他看向谢承:“如今你已成人,也该成家了。我同你母亲替你相中了几户人家,今日都带着姑娘同你说过话,你更中意哪一个,早日定下来。”
姜羡余和谢承同时一愣,没想到谢父已经相好了人家,将此事提上了议程。
姜父还在那附和:“好事啊!临渊的确该说亲了。”
姜羡余低头捏紧手中的筷子,没敢看谢承。
谢父却意有所指,对姜父道:“你家小余也不小了,可以说亲了。”
姜父哈哈一笑:“他自个儿还是个孩子,成家还早着呢!再说,我家柏舟如今还没定下,不知道上哪说媳妇去。”
姜柏舟没料到战火会蔓延到自己身上,忙求饶:“爹,如今不是在说临渊吗?”
“对对对!”姜父看向谢承,“怎么着?今日可有见着中意的姑娘?”
谢承搁下筷子看向谢父,正色道:“父亲,儿子如今还是以会试为重,以免辜负老师的期望。”
这个老师自然是指巡抚方志洲。
谢父却不让步:“先定亲也行。”
段书文听到这,看出谢承不乐意,帮腔道:“岳父,小婿倒是觉得不必操之过急。临渊明年若是高中,娶京城贵女也使得,如今他若是没有中意的姑娘,不如再等等。”
谢桑柔也道:“是啊父亲,阿承过几日就要去金陵读书,时间这么赶也不好相看,匆匆定下未必是好事。”
姜母跟着点头:“就是,娶媳妇哪有那么容易?尤其是未来亲家和他家姑娘的脾气秉性,可不是一朝一夕能看清的。你们不如再替他看看,慢点做决定。”
劝到这里,谢父也偃旗息鼓,不再强求。
姜羡余悄悄松了一口气,端起酒
杯闷了一口酒。
桌下,谢承悄悄拽了下他的衣服,待他把手放下去,便拉住了他的手。
……
半夜,姜羡余又偷偷翻墙过来,给谢承送上生辰贺礼。
送的是一把削铁如泥的匕首。
谢承虽然习武,但往后会去的场合并非都能佩剑,随身携带一把匕首,关键时刻有大用。
“这是我小时候娘给的,听说是我外祖父当年用过的防身之物,这里还有机关。”姜羡余打开匕首柄端的小口,“我在这里放了解毒的药丸和救命的参丸,你记得定期更换,随身带着它。”
谢承接过闪着寒光的匕首:“你将它送给我,师母不介意?”
“不会啊,我娘同意了。”姜羡余道,“她说你是我爹的徒弟,就是外祖父的徒孙,给你又不是给外人。”
谢承笑了下,将匕首收入怀中,“外祖父若是知道我拐走了他的外孙,怕是不愿意给我。”
姜羡余耳背发烫:“什么拐不拐的,给都给你了,还能收回去么?”
就算收得回死物,也收不回真心。
谢承捧住他的脸亲了一下他的唇角,“不许收回,我不答应。”
姜羡余抓住他的手低下头,唇张了又张,几不可闻道:“你也不许成亲,我不答应。”
谢承笑着揽住他的腰:“不成,除非新娘是你。”
姜羡余脸蹭的一红,“谁要给你做新娘……”
谢承将他抱进怀里,“那你翻墙来投怀送抱做什么?”
姜羡余羞得推了他一下,没推开。
“我下回不来了。”
“那就只能由我翻墙去找你了。”
“……你也别来了。”姜羡余抬头看他,“我觉得伯父应该是发现了。”
谢承叩着他的后脑勺将他抱紧,“不怕,他就算不乐意也只能冲我来,咱们过几日就去金陵,不给他发作的机会。”
姜羡余在他肩头闷了一会儿,“云汉那个憨憨,说你的表字和我很配,我感觉温清好像也看出来了。”
谢承:“你不想让他们知道?”
姜羡余摇头:“我不知道怎么跟他们说。”
谢承:“那就顺其自然,等他们问起再说。”
姜羡余点了点头,沉默了一会儿,问他:“你、会不会介意伯父给你定的表字?”
前世这两个字是谢承背负一生的枷锁,姜羡余担心他这辈子并不想继续做“谢临渊”。
谢承却道:“表字只是称呼,只要你在我身边,‘临渊’二字就不是枷锁,而是我与你相配的证据。”
姜羡余愣了下,刚消下去的红晕又爬上脸颊。
“别说了……”
他埋在谢承肩头,自暴自弃道:“云汉今日还问,我爹怎么会给我取这个名字。”
谢承噗嗤一声笑了,“他肯定不知道师父差点给你取名‘姜有余’。”
姜羡余恼羞成怒打他胳膊:“不许笑!”
他也是后来听爹娘说起才知道,他出生那年,谢伯父刚帮他们家在扬州定居,借了如今姜府的宅子给他们住。
除夕那日,谢府后厨正在炸年货。
炸花生的时候,姜母发动了。
炸藕盒的时候,姜父快急哭了。
炸鱼香飘来的时候,一个大胖小子呱呱坠地。
姜父抱着胖小子热泪盈眶,大手一挥:“就叫‘有余’!希望咱家往后也和谢家一样,年年有余!”
还是姜母觉得太俗,姜父才给改了一个“羡”字。
“羡,富足而有余。来日也叫旁人羡慕咱家,富足有余!”
作者有话要说:
试问,谁的名字不是饱含父母的期盼?
识墨:反正我家少爷和少夫人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