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今生:夜游秦淮
姜羡余陪谢承留在金陵等科举放榜。
姜柏舟派人去打听了一番, 那日出现在校场的是天心府副指挥使沈封,近日奉旨巡查江南,只是正好遇上武举, 并非本届武举的考官。
之后的两场武举考试, 果然未见其踪影。
但姜柏舟也不确定沈封是否已经离开了金陵, 于是最近都将姜羡余带在身边, 让他熟悉镖局事务。
姜羡余倒是问过谢承,如果他们借助沈封的权势, 揭发任逍遥那个武秀才的假身份会如何。
谢承认为风险太大, 并不赞成。
一来是他们在金陵根基不深,没有把握做得足够干净,若是不小心引起了沈封的注意,反而弄巧成拙。
二来是他们不确定沈封与忠王的关系, 不清楚对方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还是同忠王硬碰硬。
三来则是,揭穿任逍遥一个假身份,并不能对忠王造成致命打击,以对方的权势, 只要还觉得任逍遥有用,完全可以再给他造一个假身份。到时候敌暗我明,他们很难再掌握任逍遥的身份和行踪,反而不妙。
姜羡余觉得谢承说得有理, 便不打算再去打草惊蛇, 只是通过镖局的路子, 悄悄关注任逍遥和段御的动向。
不过直至武举结束,那两人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动静。
姜羡余便把重心放在了镖局这边。
他也是最近才知道,原来镖局里的各位师叔其实都是外祖父当年的徒弟或下属, 是曾经威风凛凛的天心使。
只是后来都因他外祖父而获罪,随着父亲经历过九死一生的逃亡之路,如今宝剑蒙尘,只能隐姓埋名地过活。
当初姜父成立平安镖局,便是因为身无长物,不得不以此谋生。一开始也无意做大镖局,最初在金陵开设分号,也只是为了行镖中转。奈何金陵繁华,又是水陆要塞,此地的分号渐渐越来越重要。
原先在这里管事的是魏师叔,他如今年纪大了,身上有旧伤,想退下来颐养天年,姜父便派姜柏舟来接管金陵分号。
越了解这些,姜羡余越明白前世自己的逃避有多混账。
他浑浑噩噩不愿接受自己的身份,父母和兄长也无意给他压力,并未将这些事告诉他。
于是他也不知道自己其实一直被这么多人保护着,不知道自己原本也该扛起保护他们的责任。
甚至前世他死于非命,若非有谢承周旋,恐怕也会暴露家中的秘密,让父母兄长、诸位师叔及其家人,再次陷入险地。
同谢承说开口后,他每日都在检讨自己,“若非有你,我恐怕重生在世也无颜苟活。”
谢承安慰他说:“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一味追悔过去并无意义,如今你我既然重生,一切都还来得及。”
他顿了顿,拍拍姜羡余的脑袋,“我会陪着你。”
姜羡余也不想再重复无用的“对不起”,只将头靠在谢承肩上,轻轻抓住了他的衣袖。
我也会陪着你。
他心里默道。
……
姜柏舟发现自家弟弟近来无比上进。
不但每日都在熟记行镖的地图线路,还时常与几个师叔和老镖师聊天,向他们请教行镖的注意事项,突发意外的处置方法、备选路线,以及野外生存技巧,记了满满一小本手札注记。
还跟着老镖师练烤肉的手艺。
第三次品尝自家弟弟亲手做的烤鸡之后,姜柏舟心软道:“你来金陵也没好好逛过,找个时间和谢承出去玩吧。”
姜羡余却掏出手札,摇头道:“魏师叔最近在教我如何应对极端天气,我还没学完。”
他最近发现,原来前世他不耐烦听的行镖经历与见闻,与那些游侠传说相比毫不逊色,甚至还更精彩几分。
而他前世孤身闯荡那几年,完全无法与之相较。
他前世那几年只能算是在外流浪,靠着揭悬赏通缉令的赏金倒也不缺银子,并未吃多少苦头。所以虽然增长了一些阅历,但回头却发现真正的收获可谓寥寥。
尤其是一颗心,依旧飘零无依,漫无归处。
如今则不一样,他清楚自己在
做什么,要做什么,心里无比踏实。
姜柏舟见他如今果真懂事了不少,一时间既又欣慰又心疼,可见早点告诉他身世虽然有些残忍,但确实是个明智的选择。
他抢走姜羡余的手札,劝道:“迟一天学也不碍事。再说,纸上学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你如今听再多,也不如跟着镖师走一趟镖。”
“也是。”姜羡余道,“最近有镖要出吗?最好是近一点,不用去太久的。”不然谢承会不放心。
姜柏舟无奈:“……哪有这样的好差事?你还是就在金陵散散心吧。”
姜羡余想了想,抱起剩下的烤鸡,蹭地一下跑了。
刚伸出手准备再吃一只鸡腿的姜柏舟:“……”
不用问,肯定是送去给谢承吃。
臭小子!到底谁才是亲哥?!
……
谢承最近学业上稍稍放松了一点,偶尔去新买的宅子,盯着工匠修缮屋子和打家具。
姜羡余来的时候,他正在同木匠商量,打一张大一点的书桌。
“谢承!”
谢承回头看到姜羡余跑过来,眉眼顿时柔和下来,“怎么过来了?”
姜羡余拍了拍怀中油纸抱着的烤鸡,“请你吃鸡!”
“又是你做的?”
谢承笑着领他去已经添好家具的前厅,识墨打来水给他净手。
姜羡余掰下仅剩的那只鸡腿递给他,“尝尝,大哥还想吃我都没让。”
谢承心底越发愉悦,尝了口,点头道:“有进步,可以开馆子了。”
姜羡余笑着道:“那不成,开馆子得起早贪黑,我可不行。”
谢承将咬了一口的鸡腿塞到他嘴边,笑道:“你倒是清楚你自个儿。怎么,走镖难道就不辛苦?”
“那不一样。”姜羡余就着他的手咬了一口,又推回去给他,“你吃。走镖再辛苦都是应该的,开馆子那是自找的。”
说着自己先笑了。
谢承不再同他谦让那只鸡腿,而是假作不经意地玩笑道:“那你还是别去了,留在我家当护院,我给你发工钱。”
姜羡余愣
了下,笑着朝谢承拱手:“好啊,那就请谢大人带小的吃香喝辣。”
谢承弯起唇角,“成,今日就带你去吃蟹。”
如今正是丹桂飘香、秋蟹肥美的时候,金陵聚满了文武学子,秦淮河的热闹都更盛几分。
姜羡余和谢承在秦淮河边吃蟹,要了一个临河的包间。底下花船飘荡而过,丝竹声声入耳,伴着婉转的小曲和姑娘恩客的嬉笑。
姜羡余靠在窗边往底下看,突然转头看向谢承:“谢承,你去逛过花楼吗?”
谢承眉心一跳,反问他:“你去过?”
姜羡余咽了下口水,老实道:“前世去过。”
谢承猛地捏紧了手中筷子,姜羡余听见咔嚓一声,忙上前展开他的手,拿掉折断的筷子,看他有没有受伤。
一边急道:“我就是去看看,没干什么。”
谢承骤然抓紧他的手,“不然你还想做什么?”
姜羡余软着声音往他身边蹭了蹭,“我就是好奇嘛。”
谢承哼了一声,“就不该让你看那些武侠话本。”
所有武侠话本里头,大侠都在秦楼楚馆有奇遇,常常能得卖艺不卖身的青楼女子垂青,做他的红颜知己,为他的侠肝义胆倾倒,又为他的浪子无情心碎。
姜羡余扒拉他的袖子,“真就只去看了看,我都没叫姑娘。”
“你还想叫姑娘?”谢承心里燎起了火,声音更冷了几分。
但他又不忍发作,毕竟这事已经发生了,而且少年主动承认,他并不该生气。
只是到底控制不住……
“和他去的?”他抓着姜羡余的手有些用力,没将那个名字说出口。
姜羡余沉默了一会儿,心虚地低下头,“嗯”了一声。
谢承呼吸一重,松开了他的手。
姜羡余连忙去抓他的手,“真没干什么,下次再也不去了。”
此刻姜羡余恨不得回到刚刚那一刻狠狠揍自己一顿,提什么不好提劳什子“花楼”,简直就是找死!
谢承沉着脸看他,黑沉的眸子里酝酿着姜羡余不懂的情绪。
他忽地起身,拉着姜羡余往外
走。
“谢承——”
出了包间,食客和伙计都惊讶地看着这两个拉拉扯扯的男子,姜羡余越是想挣出手来,谢承握得越紧。
他并非没有办法脱身,只是知道对方生气了,不忍心再火上浇油,便任由对方拉着他往外走。
谢承直接拉着他去包了一条花船,叫来两个姑娘弹琵琶唱曲。
姜羡余坐在谢承身边像个鹌鹑一样,一声不吭,头都不敢抬。
花船的妈妈是个会来事儿的,见他两人这样,猜测是做哥哥带弟弟出来见世面,笑眯眯道:“公子您看,我这也有刚出阁的姑娘,要不给这位小公子喊一个来伺候?”
“不了不了!”
姜羡余忙摆手,又拽着谢承的衣袖,小声求饶道:“哥,我错了。”
谢承当然不可能给姜羡余叫姑娘,再加上少年喊的这声“哥”软到了心里,火气顿时消了大半,忽然觉得自己有些荒唐,着实没意思。
他无奈地揉了揉眉心,对那妈妈摆了摆手。
妈妈善于察言观色,见做主的男子面露不耐,老老实实退了出去。
屋里只剩下两个弹琵琶唱曲的姑娘,吴侬软语,哀哀切切。
姜羡余蹭到谢承身边,在桌下握住了他的手,挠了下他的掌心。
“哥~别生气啦,以后我再也不敢啦。”
他用了和他娘撒娇卖乖是惯用的语气,腔调比那唱曲的姑娘还要软和,清澈的眸子眨啊眨,眼巴巴地看着谢承。
弹琵琶的小姑娘第一次见这么清朗俊俏少年撒娇,不自觉噗嗤一声笑了。
姜羡余抬头看过去,顿时红了脸。
那姑娘同他对视一眼,也羞怯地低下了头。到底是花船上训练有素的姑娘,只一眼便含羞带怯,风情万种。
姜羡余只顾着害臊,完全没注意到,但谢承却瞧得分明,刚熄灭的火气再度涌上心头。
少年到底知不知道他有多勾人?放在眼皮子底下都不省心,更何况前世还同别的男人跑了,如何能叫他不介意!
他立刻伸手勾起姜羡余的下巴,朝他吻了过去——
琵琶与唱曲声骤然一断,两个姑娘猛地一声抽气,惊讶地捂住了嘴巴。
谢承单手捧住姜羡余的脸,偏头怒斥:“出去!”
两个姑娘忙不迭退出去,回头时瞥见那男子揽住少年的细腰,再度吻了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
啧!好俗的桥段!
但天真少侠学风流,初进花楼反被x什么的,我喜欢!
行了行了别看了,就亲亲,不干别的。
咱们遵守规定,清水文哈~
——
我今天拿到驾驶证了,终于不用再练车了,嘿嘿嘿~
想了下还是固定一个更新时间,免得大家等
就定晚上10点左右,有事来不及更会挂请假条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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