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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9第 2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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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还没同往日一般让她自行先回房,亲自将她抱回稍间。

    武官的臂弯着实有力,廊外春雨淅沥,殷殷被他抱在怀中,闻着栈香淡淡的清苦味道,神思有些恍惚。

    衣衫尚未整理好,虚虚掩在身上,从书房到明间这一段路不算短,殷殷迟疑了下,开口缓解尴尬:“大人今日忙完了?”

    沈还极轻地笑了一下,没有答话。

    窗外雨声不歇,殷殷睡得并不安稳,听着屋后雨打芭蕉的嘀嗒声响,时不时地觑一眼高足几上的更漏。

    他怕是要回京了,她得加快动作才是。

    寅初一到,她立即便要起身离开。

    身前横过一臂,硬生生将她拦住。

    沈还尚未睡醒,迷糊间伸手来阻,手无意间放在她身前,她不敢再动,只能转头去看他,试探着轻唤了一声:“大人?”

    臂上力道倏地加大,将她拽倒,她不自觉地轻呼了一声。

    沈还凑上去轻轻咬了咬。

    这声儿便彻底堵在了喉间。

    中衣被润湿,黏腻地捂在身前,殷殷颊上烫得厉害,好在未曾掌灯,烧红的面色不会叫人瞧见。

    “别走了。”他语气中带着一丝慵懒。

    见她不答应,他难得好脾气地解释:“那两人再蠢也该快猜出我的来意了,这么几天连半点进展也无,你眼下再回去也无益。”

    殷殷还要辩驳,一句“可是”刚刚出口,他似是嫌烦,顺手在她腰间一抽,罗带落入手中,他不费吹灰之力地将她手腕束住,手握着罗带一端,将她揽入怀中。

    “别吵。”

    明明两个时辰前,他才答应过她,若她能探到蒋府的其他罪证,他便不顾忌薛晗父亲的权势,按律处置,也算替她报仇。

    她埋首去看手上的罗带,他没用力,甚至连结都没系一个,只虚虚在腕上绕了两圈,显然警告的意味远甚于禁锢。

    她没有试图激怒他,收了心思,静静等着天明。

    卯正二刻,窗外天光将晓,雨尚还淅沥,沈还迷糊间醒过来,身侧的幽香直直往鼻尖窜。

    他看向手中的罗带,殷殷双手并拢掩在身前,面朝他侧躺着,见他醒来,将头埋低了些。

    “还算乖觉。”

    他松开手中罗带,殷殷自行解开双腕。

    他忽地探手过来。

    她手腕细,被他单手扣住双腕不是难事,殷殷微怔,便见他将她双手往下按,身子前倾,重新衔住。

    与昨夜不同的是,没了罗带的掩映,叫他轻而易举地拨开了前襟,毫无阻碍地触及到了肌肤。

    温热的唇瓣覆上来,殷殷脸上烫得厉害,却又不敢推开他,由着他将脑袋埋在她身前。

    好一阵后,他松开她,她赶紧出声提醒:“大人,天快大亮了,该起身了。”

    沈还抬眼来瞧她,见她颊上烧得彻底,短促地笑了一声。

    厚厚的帷幔放下,隔绝了晨光,帐内忽地黯了下来。

    殷殷被翻了个转儿,他倾身覆上来。

    他喜欢这姿势,于是数寸光阴便这般被耗费。

    邱平隔着远远望见丫鬟们这个时辰了仍候在廊下,过来查看情况,瞧见明间仍未开门,遂将众人屏退,正欲转身离去,几声断断续续的、含混的呜咽之声夹杂在淅淅沥沥的雨声中传出来。

    他脚步顿了一下,将伺候的人悉数遣出内院。

    -

    蒋正早间醒来没见殷殷过来伺候,遣人去问,小苔只答说殷殷染病,暂时起不得身,请他稍待。谁知用完早膳仍不见人,便要来瞧瞧这副娇弱身子又犯什么毛病了,小苔拦在屏风前不让进,蒋正生疑,命人拿了小苔,自行进了里间。

    榻上空空,拱起的被褥下一丝温热都无。

    蒋正冷笑了一声,在太师椅上落座,折扇在黄花梨木几上一下一下地敲着,瞧见小苔身子瑟缩发颤,斥道:“还不肯说?”

    小苔哭着求饶:“奴婢早间起来姑娘就不见了,奴婢以为和上回一样,姑娘只是有事出去,不多时便会回来,害怕被家主责罚,故没敢说实话,还请家主恕罪。”

    此前东跨院的禁足令是薛晗下的,自殷殷搬过正院来,这令自然也废了。

    蒋正沉吟了一阵,叫管家拿当值的护院过来,护院不知是被薛晗下了封口令,还是被沈还暗中控制了,总归没人说实话,都说未曾瞧见有人出去。

    “全部拉出去,杖三十。”蒋正起身,语气难得冷硬。

    等到书房,蒋正又吩咐管家去请大夫过来,另外再拿了正院周围的暗哨过来问话。

    外头绑了一片,哭天抢地的,大夫和暗哨心内直打鼓。大夫在书房内细细查探几遍,纵然殷殷做事仔细,但连日如此,熏香炉壁身上已经侵入少许导致蒋正这些时日周身乏力的罪魁祸首,叫大夫查探到了蛛丝马迹。

    蒋正脸色越发难看,暗哨见状,暗自琢磨,沈还既没让人回来,想来也不打算再瞒了,将话挑明一半:“姑娘昨儿夜里往西北方向去了。”

    蒋正一脚将他踹倒,命管家带上五十护院往西北方向去,一路从钟萃园寻过去,等拐过假山,有人来通传说薛晗回府,蒋正看向伫立在跟前的致青园,冷哼道:“她回来了正好,这事她恐怕逃不了干系!”

    心里那个念头生了根,疯狂往外冒着枝芽,终于冲昏了神志,蒋正盯着那处孤院,冷声吩咐道:“进去搜。”

    护院犹疑,蒋正劈手便给了为首之人一耳光:“怎么?你们是全都只听那女人的话了不成?”

    却不知护院怕的其实是沈还,只是沈还尚未撕破脸皮,终归不好明面上拂逆主子,护院摆手示意照做。

    响动颇大,致青园的人本就全被邱平撵到了外院,缇骑两步就出了院门拦在前头,其中一人喝道:“大清早的吵吵嚷嚷做甚么!”

    见邱平从里头出来,蒋正赶紧上前赔笑:“府上丢了个婢子,护院说往这边来了,故来寻,还请邱长随卖鄙人个面子,容护院进去寻寻。”

    “大人尚未起身,不得惊扰。”邱平横刀抱臂立在台阶下,拦住了路。

    “邱长随,还请行个方便。”蒋正提高了声音,“这贱婢委实不听话,吃着碗里的盯着锅里的,两面三刀,阴险奸猾,小人恐这下贱胚子误入此地玷污了沈大人的眼,故不得不造次,还请邱长随通融。”

    -

    稍间里的帐幔被束起,污言秽语传进来,沈还站在榻前,垂眸去瞧榻上之人。

    殷殷裹着锦被,半截香肩露在外头,上头留着或深或浅的几处红痕,半睁着眼,水雾迷离。

    “再歇会儿。”沈还自行取过木施上的深青色圆角罗袍穿好,边系玉带边道,“我去教训一下这嘴里不干不净的混账东西。”

    他说完便往外走,殷殷探手去拉,拽住他罗袍下摆。

    沈还脚步一滞,回头看来。

    殷殷被他的动作带得跪坐在榻沿,锦被滑落,半截身子暴露在外,上头一圈细细的齿痕颇为显眼。

    青丝散乱,美目半眯,长睫覆下来,少了平素那份冷和媚,柔和而温顺。

    沈还不由笑了一下。

    殷殷手上用力,他便也由着她将自个儿拽回榻沿坐下,伸手去抚了抚她的玉颈,笑问:“怎么?”

    “您坐会儿,我叫丫鬟进来伺候。”殷殷往前挪了一步,从背后环住他,脑袋在他脖颈处轻轻蹭了两下,乖顺得如一只奶猫。

    幽香入鼻,沈还在她颊上捏了捏,笑说:“行,去吧。”

    明间门一开,外院候着的丫鬟步伐齐整地进来,看见门口的殷殷,着实怔愣了好一阵。沈还来此半月有余,还从未见薛晗塞过来的人能近得了身,居然在这个时辰瞧见女人从沈还房里出来,实在是一大奇景。

    “大人在里面,进去伺候吧。”殷殷让她们先进,自个儿避在隔扇后,顺手拿走了托盘上的一件道袍。

    松松挽好髻,簪好昨夜那副五兵佩,她迈出明间大门,外头的吵闹声忽地止住。

    蒋正抬眼看过来,见她披着一件与她身量不符的竹青色圆袍,趿着木屐沿着中庭走出来。

    春雨淅沥,将圆袍浇湿,外衫紧贴在身上,衬出婀娜身姿,却也愈发显出这圆袍的过于宽大来。

    蒋正看着看着,垂在身侧的手便握成了拳。

    等她行至院门石阶上,蒋正便清晰地看见了领口处半露出来的印子,松挽着的发髻垂落下来几缕青丝,凌乱间更添了几分暧昧。

    那副金质头面更是晃眼,以兵器为簪,绝不是他蒋家的家风,绝不可能是他之前赠的。

    “贱、婢!”蒋正手中折扇“啪”地折断,咬牙切齿地吐出这二字。

    邱平横刀,殷殷摆手:“劳烦邱长随容我私下说几句话。”

    邱平颔首,命手下撤入院内。

    “你这贱婢,还有脸说什么?”蒋正劈手便给了殷殷一耳光。

    殷殷被打得偏过头去,眼角坠了泪。

    “哭什么哭,爷就是被你这贱婢的几滴眼泪给蒙了心,竟纵你至此!”

    蒋正盯着她领口处的印子,眼角红得厉害:“难怪三番五次找借口,是图那厮比爷有权有势不成?你若乖乖听话,在定州谁敢欺你辱你,荣华富贵谁又能短得了你的?两面三刀的贱婢!”

    眼泪珠子成串而下,殷殷没有拭泪,捂着脸只顾哭,任由他骂累了,才道:“家主之富,定州城内自然难有能匹敌者。沈大人这等人物,于婢子而言,原不过是遥不可及的天上月,岂是婢子敢高攀的?日后沈大人一旦离开定州,婢子的日子又岂会有在家主庇佑之下过得好?家主怜惜婢子,赠婢子珠宝妆奁,为婢子延医赐药,允婢子在旁伺候,还要替婢子兴建莲池……家主对婢子的好,婢子又岂敢忘怀?”

    她话说得慢,含着哭腔断断续续地说来,委屈又无辜。

    雨水将她整个人浇了个透,发丝一缕一缕地绞在一起,凌乱而落魄。

    蒋正觑着她颊上红肿的指印,怒气虽仍未消,却也能听进她说几句话了。

    “亲人皆在定州,婢子又怎敢背叛家主?”殷殷含着哭腔的声音弱下去,听着愈发可怜,“可奴婢的姨母被人下毒,母亲亦被人扣下,以此逼迫奴婢前来讨好沈大人,奴婢又岂敢不从?您若不信,现下回正院瞧瞧,还能看见奴婢的姨母如今是何情况。”

    “谁敢如此大胆?”蒋正怒目,心里却已有了答案。

    “奴婢不敢怪罪夫人,若非夫人手下留情,奴婢当日便已命陨钟萃园灵堂。”

    若非薛晗当日闹出茯苓一事,沈还这厮就不会有借口在府上住下,更不会有今日被人横刀夺爱之事,蒋正几乎要将牙咬碎。

    “还请家主勿要迁怒夫人,是奴婢不敢拿母亲和姨母的性命当儿戏,这才不得不听令前来。”

    殷殷悄悄瞥他一眼,见他怒气冲顶,连五官几乎都扭曲了几分。

    她跟在他身边伺候了这些时日,太过了解这对夫妻最深的矛盾在哪里,也太清楚蒋正的心结在哪里。

    薛晗的强势,伤得最深的就是蒋正的自尊,但这偏偏就是蒋正无力辩驳的事实,离了薛晗,他的的确确连一件事都办不成。

    无力反驳之事,由来最刺人心。

    而压抑了这么多年的人,一旦寻到一个突破口,能激出来的血性恐会无穷。

    她抽噎了下,任由雨水混杂眼泪,边抽泣边道:“夫人也是为了咱们府上,才作出如此决定的,否则……家主您万不要迁怒夫人,奴婢福薄,但您眼下万不要和夫人起冲突,若是惹得夫人生气,近日府上的难事又还有谁能出面去解决呢?”

    果然,蒋正的脸已气成了猪肝色,挥拳击在一侧的树干上,惊起一帘雨幕。

    “这毒妇!”

    种种迹象已经表明,殷殷已是沈还的人,他如何敢再造次虎口夺人,但这等奇耻大辱,天底下有几个男人能受得了,若不要个说法,实在说不过去。

    亏他还想着,等薛晗回来,他要拉下脸去给她赔个不是,日后还要待她好一些,可这毒妇都干了些什么?

    他转身喝令护卫跟上,带着滔天怒气径直往薛晗院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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