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第94章
大部队的救援很快就来到了贫民区, 毒雾缭绕一片惨烈的废墟中，很快就站满了全副武装的救援者。
白秋几人跟在救援队里，继续营救工作。
有了大量生命和精神力探测仪的帮助, 整个贫民六区还被困的人员都被救了出来。被救人员中并没有发现王九星，幸运的是，他们在第七区的防空洞里找到了他。
和白秋他们推测的一样，在帝国的能量弹炸入克尔星后, 王九星就开着机甲去各地救人，谁知毒|气弹紧跟着就来了。
王九星来不及回到第六区，少量毒气渗入机甲内，在陷入昏迷之前他成功把自己塞进了最近的第七区防空洞内。
大部队的动作非常迅速, 给幸存者们分发了防护服后，便带着所有人回到了临时搭建的救助站。
贫民区内已经没有了被困的生者, 但搜救依旧没有停止，他们同样需要把不幸遇难的人带回人间。
白秋几人还想跟着救援队一起, 却被赵州拦住：“救助站现在更需要人手。”
赵州是对的。
被救人员都受到了不小的惊吓，匆忙逃窜间有人受伤了, 有人动作慢吸入了少量毒气, 也有人情绪不稳急需安抚。
白秋留在了救助站, 在其中一个幸存者安顿区看到了掩面哭泣的王九星的妈妈。
“九星、我没有在六区的安顿区看到九星……”王妈妈哭得浑身颤抖，“我不相信、这不是真的！”
王爸爸把王妈妈搂进怀里, 眼眶通红悲痛不已。
“阿姨，王九星还活着。”白秋走到他们身边，“他躲在了第七区的防空洞，但是吸入了一点毒气，不严重，治疗之后休养几天就能痊愈。”
王妈妈猛地抬头：“真、你说的是真的？”
“千真万确。”白秋看了一眼终端上的新消息, “我现在可以带你们去看看他。”
直到亲眼看见病床上的王九星，王妈妈一直紧绷的心神终于松了下来，和王爸爸相拥喜极而泣。
护士小姐任由这对父母情绪释放了片刻，便以不能影响病人为由，让他们离开了病房。
等两人平复下来时，带他们过来的白秋却早已离开。
救援的后续事宜繁杂极了，等最关键的事情都解决安排好，天色早已黑透。
闲下来的闻陌四处看了看，没找到白秋的身影，于是循着精神力来到了离救助站有一段距离的湖边。
袭击让这片湖泊上的木桥断裂了一半，湖边的栏杆和树木也倒塌了不少，但不难看出在袭击发生之前，这里有多美。
闻陌在湖边找到了散落一地的救援服，他抬起头，看见了正蹲坐在树枝上，碧绿的猫瞳遥望湖面的矮脚小猫咪。
“阿秋。”闻陌轻唤了一声。
黑色的小猫咪垂头看了他一眼，下一秒便从树枝上跳了下来，被闻陌接了个正着。
闻陌捡起白秋的衣服，抱着小猫咪坐到了裂开的石墩子上。
克尔星的夜风有些凉，湖面被吹起阵阵波纹，断裂在地的树木上，树叶顽强地发出沙沙的碰撞声。
一人一猫静静看着夜晚，过了许久，小猫咪才动了动尾巴，从闻陌的怀里跳下地。
下一秒，在闻陌完全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小猫咪原地变人。
闻陌怔愣一瞬，速度极快地在白秋身边设下一个精神力屏障，乳白色的，把什么都没有穿的白秋挡得严严实实。
“怕什么。”屏障里传出衣物摩擦的淅淅索索声，“我有的你又不是没有。”
闻陌：“……”
穿好衣服的白秋似乎丝毫没有察觉到闻陌的异样，一屁股坐到了闻陌之前坐着的石墩上。
还贴心地挪了挪，给闻陌也留了一个屁股的位置。
两个成年男性坐在同一个石墩上，哪怕两人都不是超级大块头，也依旧显得有些拥挤。
但没有一个人选择起身，去坐在距离不远的另一个石墩上。
白秋需要一个不属于自己的人的体温和触感，以此来消化他此时的心情，而闻陌也很清楚白秋的需求。
足足有十分钟那么久，没有人开口，耳边只有风吹过时的呼呼声，树叶拍打的哗哗声，以及湖中幸存的鱼跳出水面时的噗通声。
白秋把自己往另一个人身上靠了靠。
“我以为我不会再对死亡有任何感觉了。”他低声说，“我见过太多人死去，也在梦里见证过我自己的死亡——不止一次。”
风依旧在呼啸，吹起白秋软蓬蓬的头发。闻陌盯着少年的脸侧看了一会，伸手把那颗毛茸茸的脑袋压进了自己怀里。
“很少有人能真的对死亡无动于衷。”闻陌垂眸，“我做不到，我也不希望你能做到。”
能真正面对死亡也面不改色的人，必定有非常、非常特殊，甚至可以说是残酷的经历。
闻陌并不希望白秋经历这些，哪怕白秋其实已经有远超他年龄的经历和阅历。
怀里的脑袋动了动，却并没有挣脱开。
“张叔……他可以说是我的启蒙老师。”白秋的声音被压在宽阔的胸膛内，听起来有些闷闷的，“我第一次萌生想要驾驶机甲的想法，是因为他。”
他和张悟其实并不熟，为数不多的几次接触，都是在机甲活动上。
小小的男孩挤在人群中，艰难地踮起脚尖，满眼憧憬地看着在碧蓝天空翱翔的机甲。
白秋到现在都还记得，一个月前张悟对自己说的话，记得那时对方看着自己的眼神。
骄傲的、欣慰的、希翼的——
“我想看你走得更高、更远。”两鬓斑白的男人紧紧握着少年的双手，“我想看到你肩膀上出现星星的那天。”
当时他的回应是什么？白秋恍惚了一瞬。
——“我会带着星星回来，让您亲手帮我戴上。”
——“好。”
“他食言了。”少年抱怨似地说，停顿片刻后又道，“我不会哭的。”
但闻陌分明听见，他的声音已然颤抖着带上一丝哽咽。
“嗯，我知道。”闻陌回应，声音低如呢喃耳语。他说着，一手搭在少年细细颤抖的脊背上，一手按在少年后脑微微用力。
一双手环住他的腰背，闻陌清楚地感觉到，他胸前的衣襟逐渐湿润，带着热烫的温度，穿透单薄的布料直抵他的皮肤。
闻陌低头，微抿的嘴唇从少年蓬松翘起的发尖蹭过。
“带我回去。”良久后，白秋开口道，“别让别人看见。”
闻陌应声：“好。”
下一秒，怀里的少年人变成了娇小的猫咪，从他的领口钻了进去，小短腿堪堪踩在腰带上方，逃避似地把自己藏了起来。
闻陌隔着衣服摸摸小猫咪的脑袋，认命地帮他收拾好散落一地的衣服。
救援持续了足足一周，新型毒气的解药在救援的第二天就被研发了出来，并迅速大批量生产送到了救助站。
救援结束的第二天，白秋终于听到了一个好消息。
第三街区孤儿院的那些孩子们已经全部脱离了危险期，其中体质最好的那个孩子已经苏醒了。
听到消息的白秋立刻放下手里的事，打算去看看那些孩子的情况。
得知白秋是来看那些孩子们的，护士小姐笔尖一顿，问他：“你认识那些孩子？”
“认识。”白秋点头，“我们是一个区的。”虽然他其实只认识他们中的一个。
“那可太好了。”护士小姐松了口气，“那个苏醒的孩子情绪波动有些大，我们有点压不住他。”
白秋微微皱眉：“镇定剂也没有用吗？”
“镇定剂和这次的解药成分有一定冲突，一起使用也许会产生不良反应。”护士小姐在前面领路，“如果是认识的人，也许那孩子能稍微冷静一些，情绪稳定对病情恢复有很大的帮助。”
还没等推开病房的门，白秋就已经听见了房间内的吵闹声。
“我要去报仇！别拦着我！谁都别拦着我！！！”和声音一起传来的，是不知什么东西掉落在地上，发出的让人头疼的叮叮哐哐声。
白秋的眉头皱得更紧了，这声音可不是一般的耳熟。
护士小姐道：“那孩子叫尚翔，你和他熟悉吗？”
“熟。”白秋点头，不等对方再开口，他便推开病房的门径直走到了尚翔的病床边。
“别绑着我！放我出去啊——”床上的少年激烈地挣扎着，手腕上缠着的布条和病床栏杆绑在一起，看着倒不像是个病人，更像是一个被关押的犯人。
护士小姐有些不忍：“我们实在是没办法了，这孩子太不安分，一不留神他就会溜下床，有一次甚至差点从窗户那跳下去。”
病房在二楼，窗外是一片草坪，就算真的跳下去也不会有太大的事，但尚翔有些偏激过头的举动着实把这些医护人员吓坏了。
“尚翔。”白秋站到床边，低头看着脸色苍白的少年，“你想去哪？”
“去报仇！去给张叔报仇！”尚翔尖叫着，过于激烈的情绪让他眼前一片花白，好一会儿才看清站在自己身前的人是谁，“白秋哥——你带我去报仇好不好？我要杀了那些狗|日的帝国人——！！！”
然而他的话音刚落，一个拳头便冲着他的脸砸了过来——
落在了他脸侧的枕头上。
尚翔愣住了，一旁的医生吸了口气：“你干嘛呢！”
闻陌拦住想把白秋拉走的医生，冲他摇了摇头。
“张叔救了你，不是为了让你去送死！”白秋压抑着怒气，“你想让张叔白死吗？！”
也许是白秋的语气和表情太过骇人，尚翔被吓得一个瑟缩，嘴巴张张合合，眼眶唰的就红了。
“我们联邦还没有落魄到需要一个小屁孩上战场。”白秋语气平缓下来，“好好养身体，好好学习考上军校进入部队，努力实现你和张叔的梦想，这才是你应该做的。”
尚翔抽噎了一声。
“张叔会一直看着你的。”白秋指了指他的心口，“在这里。”
“白秋哥……”瘦弱的少年脸色苍白，“我难受——”
白秋解开束缚着他的布条，恢复自由的少年猛地扑进了他的怀里，哭得撕心裂肺。
“他食言了。”白秋的声音很轻很轻，“但我不会。”
绝对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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