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第 111 章
一整个下午, 孟超凡总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想开口跟表姐说点什么，可一看到表姐那油盐不进的表情，他只能在心里默默惋惜。真没想到啊, 他表姐竟然是个同性恋！看来娱乐圈是真的乱。
凌笑诗在第一时间给伊慕榕回复消息, 说自己的手机昨晚摔坏了, 刚买了个新手机。还说，好想好想姐姐, 恨不得马上飞到姐姐身边抱抱姐姐。
下午跟孟超凡一起回到家时，孟超凡的爸妈, 也就是凌笑诗的大姨和姨夫，也刚好到达。
“哟，姐夫你们带这么多东西来！这还有飞天茅台呢！这么大箱车厘子，我们三个人怎么吃得完”凌母接过那边的一大堆礼物。
“啊哈哈哈，这两瓶茅台，15年的！别人送了我几瓶, 我一直舍不得喝，就等着过年拿过来, 跟你们一起喝才好！”
大姨对凌笑诗的热情前所未有，拉着她的手坐到客厅沙发上嘘寒问暖。姨夫坐在旁边笑眯眯点头搭腔。
凌妈妈那辈一共有四姐弟, 这大姨是老大。凌笑诗记得，在小学四年级之前，大姨一家很少来串门, 妈妈也很少带她去大姨家。五年级时，爸爸办了砖厂, 给她的零用钱越来越多。自那时起，大姨一家过来得也就越来越频繁了。爸爸公司破产后，大姨和姨夫除了打电话过来催债, 近三年都没有上门过。
去年下半年，凌笑诗赚了钱，妈妈还清了借亲戚们的债，姐妹两家才逐渐又开始来往了。
好不容易从客厅逃回房间，凌笑诗赶紧把房门反锁，脱掉外套，瘫倒在床，拨通伊慕榕的电话。
“回到家了？”
凌笑诗咧开嘴傻笑，说：“嗯，刚从客厅逃离回房间，我大姨大姨夫他们太能扯了，我一进门就拉着我坐沙发上说话，几百年都没见他们这么热情了。哦不是，是从来都没有这么热情过。我姨夫还带了两瓶茅台来，还有一大箱车厘子，两箱坚果。”
伊慕榕哧哧笑，“还有什么？”
“没了，嘻嘻姐姐我好想你。”凌笑诗在床上翻了个身，把脸埋进被子里。
她没提起老爸，也没问伊慕榕，是什么时候知道她爸的事情，什么时候安排的隐形保镖。床上的被子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温暖。
她不问，伊慕榕也默契地不提。
好奇怪，明明那么久没有联系了，这个电话却聊得异常地有默契。
“嗯那，想要什么新年礼物？”
“什么都不想要，我只想见到你！”
伊慕榕那边没有声音，凌笑诗问：“姐姐？你在笑吗？”
“嗯？你听见了？你哪天回来？”
“初八的机票。你现在最近好吗？现在好吗？”
“我很好，之前有点事，现在没事了。”
凌笑诗想把这段时间所有想到的心里话全都告诉伊慕榕，告诉她自己很担心她，担心到失眠，担心到白天也没办法开开心心地对着爸妈笑。想她，想到梦里梦见她很坏，梦见她不喜欢自己了，醒来了又会忍不住流泪。
“那就好，我好担心你。”
“放心，没事了。你们过年怎么过的？”伊慕榕想听凌笑诗滔滔不绝。接通电话后，她发现自己比想象中的更加想念这个声音，想听这个女孩子说很多话。特别是今天，大年初一夜，她想知道正常人家里是怎么过年的。听听凌笑诗的描述，好像就能让自己远程体验到50的热闹。“今晚做什么菜？”
“今晚有扣肉，火锅”
凌万宇在外面吼了两声“开饭了”，孟超凡又过来敲敲房门，凌笑诗才依依不舍地挂了电话。
开门出来，不经意跟表弟视线相撞，表弟立刻转脸看向饭桌。
懒得理他，凌笑诗直接落座。
一个火锅，一碗扣肉，一盘腊肠，一只鸡，一瓶茅台，6双碗筷，菜品不多，但桌面已被摆满。
6个人把桌子围得热热闹闹，除了凌母，只顾垂眸吃菜，动作异常地慢，像按下了慢速键。
凌万宇激情满满地发表育儿心得，说凌笑诗现在多么多么争气，未来一片光明，说当年女儿想要学表演，自己二话不说就支持她，女儿一定要富养，只要是她想学的东西都支持她去学，让她自由发挥，兴趣是最好的老师
大姨和姨夫连连应和，是啊是啊，我早就说过笑笑这孩子懂事乖巧，前途无量，是我们家族的明日之星
“来来，大家举杯祝我们大家新年里，哎，”凌万宇拍拍身旁慢半拍的老婆，说：“你举杯啊，我偷偷给你留了鸡腿，不用跟他们抢。”
众人哈哈大笑。凌母强颜欢笑。
三个男人酒喝得正尽兴。“嘶，你怎么回事。”凌母不小心碰翻了手边的酒杯，凌万宇从身后的置物架上抽两张纸巾，把桌面上的酒液擦干。“是不是大姐和姐夫来，把你高兴坏了。”
一瓶500毫升的茅台，被3个男人喝光。凌万宇很久没沾酒了，又加上身体还没完全恢复，这点酒让他满脸通红，走路打飘，话匣子关不上。
晚上八点半，客人要走了，凌万宇硬说自己没醉，坚持要送客人下楼。凌母坐在沙发上叹气，叹得眼眶红。
“妈？你怎么了？”凌笑诗忐忑不安地坐到她旁边，心里猜想，是不是到了该摊牌的时候？妈妈一肚子的猜疑，憋了好几天，今晚终于憋不住了？怎么突然就憋不住了？
“我有话问你。”凌母连叹几口气，像是胸口缺氧，呼吸困难。
“嗯，你问。”果然，来吧，迟早该面对的。
凌笑诗坐直看着电视的方向。凌母也看着同样的方向。不知道是谁不敢看谁的眼睛。
“伊慕榕是谁？”凌母声音突然变得沙哑。
“你怎么知道伊慕榕表弟告诉你的？”在云南，只有从保镖嘴里说出过一次肖慧的名字，如果不是表弟告密，凌笑诗想不出第二种可能。她后悔，为什么白天就不狠心一点甩掉表弟，自己去买手机。怎么偏偏就被他看到了。
是，她是本来就打算这几天找机会跟爸妈坦白。这其中的区别在于，爸妈是从自己女儿口中知道事情真相，还是被动从外人那里听到自家女儿的事情。
“唉”凌母从桌子上抽纸巾擦眼，“你喜欢女生？”
听见妈妈声音里带上了明显的鼻音，凌笑诗的心抽痛。还没待她开口回答，大门砰一声重重关上。
“你说什么？！”凌万宇忘记了换拖鞋，步伐沉重走过来，他看一眼低着头的老婆，接着盯住凌笑诗，“怎么回事？”
凌笑诗感觉头皮发麻，喘不过气。以为自己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此时竟开不了口。
凌母的眼泪止不住，又扯了一张纸巾。
“笑笑。”凌万宇仍然站着不动。
“我我喜欢一个人，她很厉害，她很好，如果不是她，我我到现在还只是个跑龙套的，我们家也不会有钱还债，”凌笑诗换了口气，抬头看爸爸，“你被抓的时候，帮你请律师的，不是阿翔表叔，是她。请保镖暗中保护我们的，也是她。她是我们剧组的出品人，她叫伊慕榕”
“伊慕榕？是个女的？”
“嗯”
“你的钱，是她给你的？”凌万宇知道的，去年9月份，女儿就开始往家里转帐。当时只有短短十来天，女儿若是弄到十万八万的话不奇怪，可那是好几十万，他不相信有哪个剧组能那么好心，会让个刚毕业的学生预支这么大笔工资。
“嗯。”凌笑诗低头看地面。妈妈止不住的泪水让她莫名感到心虚，好像自己真的犯了什么错误一样。如果真要说有什么东西是无法启齿的，那该是自己与伊慕榕一开始签的那一纸包养合约而不是伊慕榕的性别。如果非要说她犯了什么错，那就错在没有提前计划好一个温和的能够让妈妈容易接受的方式出柜，而是像今天，如此突然而且被动。让妈妈难过流泪，那就是自己的错。
该死的孟超凡！
凌笑诗默默在心里跟表弟断绝了关系。
“你在外面，是跟一个女人，在一起？还是你被她，包养了？”凌万宇压住音量，声音颤抖。
“你！”凌母猛抬起头，不知是在呵斥谁。她先用通红的眼睛瞪了凌万宇，接着转头看凌笑诗。“关窗。”
这个指令明显是对凌万宇下达的。他带着怒气走过去，重重地关上窗子。
凌母止住了眼泪，“笑笑，你跟妈妈要说实话，你当初是怎么从女二号变成女一号的？就是伊慕榕把你换成女一号？她为什么突然要换你？你是不是被她跟她签了什么协议？”
两双眼睛虎视眈眈包围着自己，凌笑诗只感觉到呼吸都是颤抖的。“她是出品人，我们剧组吃饭的时候认识的。她喜欢我，我喜欢她，我们就在一起了，她就让我演女一号了。”她还想说，伊慕榕给她的不仅仅如此，还有助理、保姆车、司机，还有经纪公司，无限的资源。这些话在说出口前被咽了下去，此时急于说这么多，恐怕只会是火上浇油的效果。
“啪！”凌万宇一掌拍在玻璃茶几上，放在边缘位置的一个玻璃杯晃了晃，掉到地上，碎了，玻璃渣飞溅到客厅四处。“你说的什么话！你喜欢女人？！你是不是疯了！”他没法接受，自己原本乖巧懂事的女儿竟然会喜欢女人！而且，竟然是一个女人在帮他家里的忙！“我宁愿你是跟一个男人在一起，你，跟女老板？算什么？她多大，结婚了没有？是心理变态吗？！”女儿就算是跟个男老板在一起也远远好过跟一个女人啊！
“爸。”凌笑诗双手握拳，蹭地站起身。
“你干嘛！”凌万宇立刻从椅子上站起来，“翅膀硬了听不得老人说话了？！”
“如果你想要好好聊，那就不要用那种语气，你什么都不了解，不要乱用词形容她。不管她是什么人，男人还是女人，她帮了你很多，你至少要有基本的尊重。”
“你教训我？！”凌万宇瞪圆了眼睛，抬手迈腿就要给凌笑诗一巴掌。
“发神经啦！”凌母及时上前制止他。“你坐下！”
凌母压着凌万宇的肩膀强行把他按回到椅子上。凌万宇又问：“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女的？你上大学的时候就开始跟女的谈恋爱了？”
凌笑诗也被拉着坐回沙发。“我大学没谈恋爱，我从来没喜欢过男生。我也不是喜欢女生，我就只是喜欢她，她刚好是女生。”
“所以你就是被这个女人骗的！她对你做什么了，跟你说什么了，让你都敢这样跟我顶嘴了！再过半年你是不是就敢打你老子了？！啊？”凌万宇气得手发抖。
凌母受不了他这样的音量，怕他越喊越大声，干脆拉起凌万宇，把他关进房间。
房间里的凌万宇骂骂咧咧，客厅里母女俩还是在沙发上并排坐下。
“你之前为什么不跟妈说实话？”
“没什么好说的，没必要。”凌笑诗也犟了起来。
“只有做错了事，才会不敢跟父母说实话。你以前什么事情都会跟妈妈说的。”
“根本就没有这种道理。不想跟你们说是因为我工作太忙了，没有心思给你们做思想工作，同性之间，在现在的社会，很正常。欧美发达国家早就可以同性结婚了。”
凌母用手捂住胸口，眼泪又掉了下来。这件事，比她之前设想的最坏可能还要糟糕。以为女儿找了个厉害的男人做靠山，没想到竟是个女人。是，确实是个厉害的人物。她今晚用手机查了“伊慕榕”三个字，这哪里是普通人家可以高攀的对象？若对方只是个小白领或者小老板，那都还好办，多做做女儿的思想工作，让她们分手就好。可对方是个能顶天的大人物，是个豪门！那种人可不是普通人家能惹得起的。
凌笑诗把脸转向另一边，不看妈妈，不想看见她的眼泪，会让自己心痛心软。
“我希望我的女儿有事情能够第一个告诉妈妈，你是妈妈身上掉下来的肉，这个世界上最爱你的人是妈妈。你为什么愿意告诉孟超凡也不愿意主动告诉我，要让我像今天这样从他嘴里知道自己女儿的事情”凌母眼泪再次像断了线的珠子，啪嗒啪嗒往下掉，“孟超凡知道了，他一定会告诉你大姨，以后你大姨会怎么看我们”
“你前年暑假住院一个星期，大姨一次都没有去看过你！你在乎她什么！”凌笑诗的眼泪汹涌而出，愤怒转过脸来与妈妈对视。
两人眼泪止不住。凌万宇突然开门冲出来，抓起置物架上的一个玻璃瓶就狠狠往地上砸。
“啊！”沙发上的母女俩吓了一跳。
“变态！搞同性恋比赌博吸毒杀人放火还要变态！我明天带你去医院看心理医生！”凌万宇吼完，腿一软，靠着墙徐徐瘫坐到地上。
初二上午11点半，凌母第二次敲响凌笑诗的房门。“笑笑，起来吃东西，不要饿出胃病。”
凌万宇坐在客厅说：“哼，翅膀硬了，不出来，我看她能熬到几点！”
“出来吃午饭了，下午三点钟，小姨小舅他们两家要过来了。”
凌笑诗开门，母女对视。一样的肿泡眼。凌母转身往厨房去，凌笑诗走了两步，看看沙发上的爸爸，说：“我定了初五的飞机走，剧组昨晚通知要提前几天开机。”
接下来的三天时间，一家人都没有再主动提起这件事。久违的默契，好像都害怕再大吵一架，把这个家又给吵散了。
凌万宇也没有再提出要带女儿去看心理医生。他想了解的事情，都通过网络来仔细了解了一番。
凌笑诗其实想把机票改签得更早的，现在的情况，待在家里实在是太难受了，家里的每个角落都好像氧气不足。可她又不忍心走得太早。她从来没有试过在大年初八之前离开家。初五飞走，已经让她感觉自己背叛了爸妈，留着两个老人在清冷的家里，自己远走高飞。
初五那天上午，爸妈把她送到机场。过了安检，她头也不回地往前走。走到一盆一人高的绿色盆栽旁边，她才停下。借着植物遮挡住自己的身影，她回头看。
老爸已经转身要走，妈妈还在朝着她这个方向看。
老爸回身扯扯老妈的手臂，把老妈拉走了。
凌笑诗的鼻子、眼眶一下子都红了，赶紧找出墨镜戴上。深吸两口气，往登机口走去。
下了飞机，在转盘边等行李时，才想起来关闭掉手机掉飞行模式。
伊慕榕的电话在第一时间打来。
“姐姐？”凌笑诗激动得错过了转盘上自己的行李箱。
“出来了吗？我在5号门等你。”
“你你在5号门？你在机场？”
“快点，别让我等久了。”
作者有话要说： 宝宝们，我很需要你们的留言！非常非常需要！说什么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