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第 34 章
陈雨轩顾不得回家, 直接让陈歆沫拐弯直奔实验基地。
陈雨轩是半道赶来的，来得比较快，来的时候只有零星几个同事赶了过来, 所长本人都还没赶到，又等了一会儿, 大家陆陆续续赶来, 互相低声询问着到底怎么回事。
大家都是突然接到的电话, 陈雨轩这边好歹还说了核心资料丢了，其他人基本都只说有急事速归, 个别知道的也不敢擅自开口，只讳莫如深地摇头，一时间实验室的气氛无比凝重。
等人都到齐了，所长看了一眼赵妍，这才眉心紧拧地点了下提前打开的全息屏。
“你们先看看这个。”
全息屏弹出一则新闻，外网翻译过来的，时间是五个小时前，也就是大家接到电话前三个小时左右。
众人蹙眉细看, 看完皆是震惊, 一个个面面相觑难以置信。
“怎么会这样？！这不可能！他们年中才勉强达到二代水平, 怎么可能这么快掌握七代核心？！”
“对啊！尤其是伴生超载问题，咱们历时八年才刚刚攻克, 他们的技术至少比咱们晚了三年，怎么可能突然就……”
旁边有人打断：“什么三年？！至少晚了五年！而且他们所谓的二代还是扒了咱们的一代勉强模仿出来的, 根本就不是一个层次，这突然跳到七代，绝对有猫腻！”
所长脸色阴沉地看着惊愕的众人，一声咳嗽, 声音不大，却瞬间压下了所有的议论。
“如大家所见，咱们几天前才加班加点研发出来的七代，现在的的确确被m国的科研基地发布出来了，虽然名义上标的是他们的二代，但是无论参数还是公布的现有性能，都和咱们的七代一模一样。”
所长冷肃的目光扫视了一圈众人，“你们有什么想说的没？”
众人互相对视一眼，神色各异，都没有说话。
这时候谁敢乱开口？
m国绝对不可能这么快追上五年的技术差，唯一的解释就是核心技术泄露了。
满实验室统共就他们这么些人，虽说不是人人
都能接触到核心资料，能接触到的只有所长、赵妍、陈雨轩、王业林这几个骨干，可大家毕竟都在一个实验室，真想盗取核心资料也不是完全没有机会，在场所有人都有嫌疑。
这可不单单是一件商业机密泄露事件，实验室真正归属的是帝科大，是属于国家级实验室，所里的研究员也都是国家一二级研究员，就连负责测试完全不参与研发的小刘都是三级研究员，核心的泄露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元旦还有五十分钟才结束，他们却都困在了元旦的末尾，走不了了，所有人都不能离开实验室，相关部门调查员正在赶来的路上，所有人都要接受调查。
陈歆沫在基地门口等到凌晨两点多，没有等出主人，却等来了几辆黑色轿车，它们悄无声息地开进基地，之后再也没有出来。
调查进行的很隐秘，因为牵涉到国际纷争，不宜泄露，所有相关人员集中在屏蔽了信号的实验室，一个个接受排查。
不止排查他们在基地的私人光脑，他们各自住所的钥匙也都交了上来，由专业人士前去搜查，重点搜查电子设备。
所有人的行动轨迹也都被监控调了出来。
一切紧锣密鼓地进行着，看似严格，实际对他们都非常礼遇，在锁定嫌疑犯之前，他们都还是国家顶尖的科研人员，况且也没有证据证明他们中一定就有犯人。
三天的紧锣密鼓排查下，最先被排除嫌疑的就是几个骨干，他们社会地位高，福利待遇好，家里也没有亲人在国外，被金钱引诱出卖国家的可能性很小，基本不具备作案动机，且排查后也没有发现疑点。
排除了嫌疑的几人，各自领着各自的私人物品回家，所里的工作暂时不能进行了，但是学校的工作还得继续。
陈雨轩没有开车，本想打车回家，赵妍喊住了她。
“我送你。”
“不用了老师，我打车就行，再说也不顺路。”
赵妍微笑道：“我去那边办点事，顺路。”
那次ktv后，两人一直没再联络过，
再见面就是调查的事，自然也顾不上多说，赵妍这一喊她，陈雨轩突然想起了之前答应赵妍旅行的事，虽然ai她没有买，但是赵妍的情她是得承的。
陈雨轩迟疑了下，赵妍已经推开了副驾驶的车门，再拒绝就有些刻意了，陈雨轩只得说了句“麻烦老师了”，矮身上了车。
拉好安全带，车子缓慢驶入公路。
赵妍启动了半自动驾驶，这才分心顺着调查的话题问她：“你觉得会是基地的人吗？”
人心最是难测，她只是个普通人，又怎么可能看得那么透彻？
陈雨轩淡淡道：“希望不是。”
“我也希望不是。”
赵妍顿了下，又道：“梁亦青还没放出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出来。”
梁亦青才来基地半年，根本没接触过核心，没被放出来只是因为按照职称等级从高到底排查，还没有排查完她而已。
赵妍不提还好，这么一提，陈雨轩下意识看了她一眼。
陈雨轩道：“我觉得……应该很快。”
赵妍食指轻敲了下方向盘，眸光幽暗，半晌才道：“我也这么想。”
说罢，赵妍叹了口气，又道：“咱们在仿生领域好不容易超前了m国五年，这下可好，前功尽弃，没个十年八年，恐怕很难再拉开距离。”
陈雨轩下意识摸了摸左手腕那细不可查的伤痕，淡淡道：“那也未必，事在人为。”
“是啊，事在人为。”赵妍似乎又打起了精神，笑道：“你这话让我想起当年了，那时候你才刚大二，突然跑来跟我说你的毕设要做智能仿生ai，我当时还训斥你要脚踏实地，你对我说的就是这句‘老师，事在人为’，那时候的你可真有冲劲儿，谁能想到，也就一年而已，还真就给你做成了。”
陈雨轩沉默地听着，原本习惯性带出的微笑缓缓散去，赵妍像是没发现她的不妥似的，还在说着。
“这些年你倒是不如当初那么有活力了，是因为我吗？如果是的话，我跟你道歉，我……”
“不是。”陈雨轩突然打断，“跟老师
没有关系。”
“真的没有关系？”
“没有。”
赵妍转头看了她一眼，长舒了口气。
“那就太好了，这些年我一直担心你还……”
“老师。”陈雨轩再度打断，“旅行的事恐怕暂时去不了了，不如就等明年开春吧。”
宁愿主动提到最不想提的旅行，也不愿继续刚刚的话题，赵妍心细如尘，怎么可能不懂她的意思。
这就是还怪她的意思了。
赵妍心头苦涩，不过也松了口气，她说这些的目的并不单纯是想道歉，最重要的是想试探下陈雨轩……是不是还记得她在酒店告白的事。
显然，她并不记得。
告白时，陈歆沫并不在场，只要陈雨轩不记得，那就还有希望。
赵妍稳了下情绪，道：“说起来，你的手机找到了吗？那天你醉酒说手机找不到了，还记得吧？”
陈雨轩当然……不记得，她醉酒不上脸，完全看不出来，但是一醉就断片儿，那天如果不是陈歆沫实在太出格，原本她也不会醒的。
至于手机，酒醒之后她就在床头柜看到了手机，她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的手机丢过。
陈雨轩道：“我不记得了，应该是陈歆沫帮我找到的，它有手机定位。”
赵妍笑道：“陈歆沫？我记得那天你叫它……白桃。”
“哦，那就是随便取的小名。”
——随便取的？你当时说喜欢它的时候可不像是随便的样子！
赵妍扶着方向盘的手微微攥紧，脸上依然带着轻松的笑，像是无意间随口问起：“那天你手机丢了，没法定位，白桃是怎么找到你的？”
听着“白桃”两个字从赵妍嘴里出来，陈雨轩不舒服地皱了下眉。
“老师还是叫它陈歆沫或是001吧，应该手机当时就在附近，它有定位，找到我也很正常。”
手机当时在不在附近，还有谁比赵妍更清楚？
陈雨轩没说实话，可赵妍也不好再问。
如果是平时的赵妍，话说到这里，点到为止就好，不会太
过激进，她从来也不是激进的人，她喜欢的是十拿九稳，可如今她都稳了九年了，没稳住不说，眼看要被一个ai给半路截胡，她实在有些不甘心。
陈雨轩不说的事，她自然是再激进也不会问，但是让她像以前那样再坐等时机，那也是不可能的，出了失窃这样的事，暂时谁都离不了帝都，旅行还不知道要等多久，倒不如……
赵妍略一沉吟，道：“你下周六有空吗？能不能陪我去义县一趟？”
义县是帝都的一个县，赵妍的老家，并不远，也目前允许出行的最大范围。
陈雨轩下意识拒绝道：“我可能……”
话未说完，赵妍歪头冲她笑道：“就当是陪我旅行了，最多呆两天，我妈过七十大寿，我自己回去又该被催婚，当着我学生的面，他们多少能收敛点儿。”
赵妍的母亲陈雨轩是见过的，毕竟曾经赵妍也是她的恩师，老太太上京探望赵妍这个小女儿时，陈雨轩还陪着赵妍去接过人，老太太很是平易近人，当时还给过她一筐子土鸡蛋，她不要都不行。
想起那慈眉善目的老太太，陈雨轩忍不住有些动摇，再想想旅行是两个人，回老家是一大家子人，回老家就能抵消两个人独处的旅行，那就更没什么好推辞得了。
“那好，下周六什么时候？”
“早上七点，我去你家接你。”
“好。”
一路送陈雨轩到家门口，赵妍目送她进小区，突然摇下车窗，吆喝道：“你什么时候有空？陪我去给我妈买点东西。”
也是，老太太过生日，她总不能空手去吧？
小区门口风大，寒风卷着枯叶刮过，陈雨轩按住飞扬的乱发，应道：“那就下周吧。”
赵妍冲她招了招手，示意她过来，陈雨轩以为还有什么要紧事交代，紧走两步到了车前，赵妍探手捏掉她头顶沾着的一片枯叶，笑道：“那就下周二早上九点，百大门口见。”
陈歆沫迫不及待赶到小区门口迎接主人时，正看到她家主人乖乖俯身，赵妍
亲昵地摸了摸主人的头，还约了再见面。
——在基地腻在一起整整三天，还没腻够？刚回来又约见面？！
陈歆沫几步跑到了陈雨轩身后，也不打招呼，也不说话，伸手抱住她的腰，转身就走。
陈雨轩措不及防这一下，惊得下意识蹬着脚挣扎了两下，回头一看是陈歆沫，真是又气又好笑。
“你干嘛呢？放我下来。”
“不要。”
“你又不听话！”
“是主人违背恋人守则。”
“什么恋人守则？”
“我之前跟主人说过的，恋人之间的忠诚是相互的，主人怎么能随随便便跟别人约会？”
陈歆沫是按照她的身材比例做的，身高自然和她差不多，普通人这么从背后抱她，基本相当于脚不离地强迫她往前走，可陈歆沫是ai，臂力惊人，她直接把她抱得悬了空，脚尖绷直了才能勉强擦着一点地面，陈歆沫就这么从背后抱着她就往小区里走，过往路人谁看见了都忍不住瞄两眼，陈歆沫不知道丢人，陈雨轩却臊红了耳根。
她狠拍了下搂在腰际的胳膊，道：“谁跟你是恋人？你想得倒是美，我是你主人，咱们是主仆，你得听我的，还不快放我下来！”
“主仆有做那种事的吗？”陈歆沫反问。
陈雨轩哭笑不得。
“行啊，几天不见都知道用‘那种事’来代指了，看来你又没少在网上乱学。”
“不是乱学，是按照主人的交代，很认真的在学习人类的道德与尺度，比如，不能随意和别人约会，不能随意让别人碰触自己，不能……”
之前怎么让她放都不肯放的陈歆沫，突然放下陈雨轩，两手在她脑袋上和面似的揉了好一大通，直给她揉得头发乱翘乱成鸟窝，才松手。
陈雨轩捂都捂不过来。
“你这又是干嘛？！”
“主人的头发，不能给别人碰。”
陈雨轩一边整理头发，一边无语道：“别随便定义我们的关系，主仆就是主仆，我是主，你是仆，你得听我
的，明白没？”
“网上说，人类的关系很复杂，两个人之间，既可以是恋人，也可以同时是同事，还可以同时是青梅，还可以同时是好几种关系，我和主人，是主仆，同时也是恋人。”
陈雨轩心累。
“咱们不是恋人，ok？恋人是要相互同意才行，我不同意，明白吗？而且那是指人类之间的关系，首先你就不是人类 。”
陈歆沫带着鼻音委屈道：“主人，网上可不是这么说的，人鬼恋人兽恋都可以，为什么人ai恋就不行？主人不能这么狭隘，要开放民主，要兼容包备。而且，主人已经跟我有那种关系了，就不能始乱终弃。”
一人一机说着话走进拐角，迎面正走来一对情侣，大约是没听到“主人”两个字，只听到了这最后一句，两人齐齐看向陈歆沫，又看向陈雨轩，那眼神说不清的一言难尽，好像她真是个始乱终弃的渣女似的。
陈雨轩一个头两个大。
“谁始乱终弃了？ai的职责就是照顾主人，难道情趣ai和他们的主人都是恋人？”
——不对，这么反驳好像她真对陈歆沫做了什么似的，明明吃亏的是她！
没等陈雨轩再说，陈歆沫振振有词道：“可主人不是强调过很多次我是生活型吗？生活型本来就不兼备情趣型的任务。所以，照顾主人时，我和主人是主仆关系，那种事时，我们是恋人关系。这有什么不对吗？”
陈雨轩：“……”
陈雨轩：“你真是个逻辑鬼才，我几乎要怀疑你的程序到底是不是我写的。”
“百分百是主人写的，这个主人可以放心。”
陈歆沫作势又要抱她，陈雨轩拍开她的手。
“再抱我真跟你翻脸！”
陈歆沫委屈巴巴地垂下眼帘“哦”了一声，到底还是没敢再伸手。
陈雨轩看着她可怜兮兮小媳妇似的垂着脑袋跟在身后，无奈地叹了口气。
——看来必须得赶紧纠正陈歆沫这些乱七八糟的误解，否则再这么任由它的逻辑程序胡乱发展下去，早晚得出事。
——纠正
误解的第一步，首先，就是得先断了它的网！
“陈歆沫。”
“我在，主人。”
“我现在命令你，马上断网，没有我的指令，不准联网！”
陈歆沫眨了下眼，“那我不学人类的的道德与尺度了吗？”
“你已经学得够多了！”
——再学就真废了！
“好的主人，我现在就断网。”
陈雨轩满意点头。
只要断了罪恶之源，再慢慢纠正其他，要不了多久陈歆沫就能恢复正常……吧？
回到家，可乐已经不在了，想到答应程七喜这么久也没彻底修好可乐，陈雨轩有些过意不去，洗个澡换了衣服之后，端着陈歆沫炖的椰子鸡，敲响了程七喜家的门。
门铃响了很久都没人应，她翻出手机发了信息过去，信息倒是很快回了过来。
【程可乐：没在家。】
就三个字，也没说什么时候回来。
陈雨轩也不是个喜欢打探别人隐私的人，端着椰子鸡扭身回了家，一空下来就开始惦记核心资料被盗的事，明知不管犯人是谁，丢了就是丢了，已成定局，可还是忍不住烦躁。
烦着烦着，陈雨轩的视线就落在了在厨房忙活的陈歆沫身上。
——对了，不如趁这时间把陈歆沫的问题解决了。
说干就干，陈雨轩很久没有这么雷厉风行了，她放下手里食之无味的椰子鸡，招呼陈歆沫一起去了趟电子城，买了一圈需要的仿生材料，她识货，想坑她没那么容易，自然买得是最好的。
陈歆沫不懂这些，以为主人又要在工作，很专心地帮主人拎着大包小包，开车带主人回家。
一进家，陈雨轩迫不及待换了拖鞋，边走边脱外套，顾不得往衣架上挂，直接丢到了沙发，冲身后拎着一大堆东西的陈歆沫头也不回的招呼。
“东西都拿上来，快点儿。”
陈歆沫赶紧跟上，噔噔噔上了楼，一堆东西全都放在工作室桌子上，没等问下一步做什么，陈雨轩突然冲她勾唇一笑，又是和平时大不相同的别有深意的笑。
“你，脱了
衣服，躺上去，自动关机。”
关机？
主人好久没让她关过机了。
只是让关机，没提让放电，陈歆沫平静地按照她的指示，脱掉衣服躺在实验台上。
“我要关机了，主人。”
陈雨轩冰白的脸出现在她的上空，微勾的唇角是她看不厌的绝美。
“不想知道我为什么让你关机吗？”
“主人可以告诉我吗？”
陈雨轩故意使坏地含笑摇头，“不可以。”
原以为这杠精本杠又会振振有词地讲出一堆歪理让她说，结果没想到她竟乖乖阖上了眼。
“那我关机了，主人。”
——关机了？这就关机了？
陈雨轩都做好了“任她杠杠得泰山压顶她自巍然不动就是不告诉她”的准备，谁知陈歆沫竟这么听话，突然就觉得有点儿意兴阑珊。
——想让它追问的时候它不追问，它是不是故意跟她过不去？！
故意肯定不是故意的，陈雨轩低头望着真的已经关机了点陈歆沫，无语了好一会儿，只得探手拿过工具箱，开始接下来的工作。
等它再醒来，发现自己的愿望实现了，会有怎样的反应？
陈雨轩又开始有些期待了。
她打开它的胸腔，看到它咽喉的隔水层，想起上次它尝汤的画面。
——那天只是是她无意间看到的而已，它平时是不是也是像那样尝一尝自己做的菜？
——它是不是……也想像人类一样进食？
陈雨轩又想起楼下那只吃了没几口的椰子鸡。
——如果有个人能陪着她一起吃……好像也不错。
——要改造的地方好多 ，如果再加上人造食道和胃……刚刚买的那些材料好像不太够……
——再去买点好了。
——不做就不做，既然做……就做到最好。
陈雨轩望着关机中的陈歆沫，微卷的长发散在冰白的实验台 ，长睫浅浅合着，柔白的脸孔美而逼真，一点不像个ai，倒像极了沉睡中的少女。
陈雨轩情不自禁探手轻抚过她光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