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 章
深冬时节，日短夜长，不过才6点多，阳台外已是万家灯火，夜空黑沉无星。
梁亦青一米五八的小个子，踮着脚凑到陈歆沫耳边的样子像个没长大的小女孩，又可爱又娇憨。
“刚给你说的那些记住了吗？”
“记住了。”
梁亦青卷了卷耳旁碎发，略一沉吟，又道：“只这些恐怕不够，知道什么叫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吗？”
“就是……”
“停，打住，别给我照搬那些字典词典上的解释，总之你知道就行，今天我来给你理论联系一下实际。”
“理论联系实际？”
“对。”梁亦青笑得奸滑又狡诈，“与其教你具体怎么哄人，不如直接帮你要来wifi权限，网上可是有一大堆哄人样本够你慢慢琢磨的。”
梁亦青在阳台嘀咕了半天，陈雨轩把大包小包全都拎到了厨房，赵妍是客人却也跟着进来，帮她一起往外掏食材。
“老师不用管，我来做就好。”
“又叫我老师？”赵妍无奈道：“昨晚不是已经答应叫我赵姐了吗？”
陈雨轩低头撕开超市包装，把青虾一个个码进盘子，碎发略过耳廓，掩映着她疏离的笑。
“围裙只有一个，老师先出去吧，我自己来就好。”
赵妍虽说年纪不小了，可未婚未育，十指不沾阳春水，她当然不是真的进来做饭的，她掏空塑料袋就斜身靠在了料理台，腰肢卡在大理石台沿，羊毛衫顺着腰线压皱，凹下去的弧度显得腰肢格外纤细，腿也格外的修长笔直。
赵妍很擅长展示自己的好身材，像是为了弥补岁月留在脸上的痕迹似的。
赵妍微微探身，凑到陈雨轩耳畔，声线压低，带着略微的沙哑，玩笑似的说道：“不然……叫我声妍妍听听？”
陈雨轩长睫微跳了下，转眸看向赵妍，漆黑的眼眸乍一看深寒无底，可再一看，柔眉软眼的，唇角洋溢的笑意尤其温绵，那一闪而过的深寒仿佛只是错觉。
“老师，这不合适。”
赵妍假嗔：“老师老师，你果然是嫌我老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就叫声妍妍听听。”
赵妍越靠越近，温热的气息不断喷撒在陈雨轩颈侧，压低的嗓音透着极致的暧昧，混着空气中浓郁的虾腥味，像是从刚剖开的肚腹掏出热乎乎的肠子，带着猩红的血直接捂到了她脖子！
陈雨轩瞬间起了一身的冷豆子，胃里翻江倒海，下意识撤身躲开，手肘扫过，当啷一声，不锈钢洗菜筐扫到地上，茼蒿撒了一地。
空气安静了一秒，尴尬无声弥漫。
看着她明显泛白的脸，赵妍的眉心不露痕迹轻皱了下，只一下，随即笑道：“怎么了这是？叫我名字就这么可怕？”
话音未落，陈歆沫已奔到了厨房门前。
“主人！”
疾步闯进厨房，看了眼地上的洗菜筐，再看一眼毫发无伤的陈雨轩，陈歆沫这才缓了速度，俯身翻过扣在地上的不锈钢筐，茼蒿一棵棵捡回去，端着框子搁到水池，转身又去隔壁洗手间取了拖把过来，默默拖着地砖。
梁亦青慢悠悠跟过来，靠着门框调侃道：“看你家小ai紧张的，跑得那叫一个快，啧啧，这哪儿像个ai啊，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女朋友呢。”
这看似玩笑的一句话，瞬间变了赵妍的脸，赵妍第一反应就是转头看向陈雨轩，冷白的灯光下，陈雨轩低着头，脸影在暗影中，表情有些模糊，可隐约能分辨出她似乎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
赵妍微松了口气，微愠地瞥了眼梁亦青，唇动了动，想说什么终究也没说。
——青青并不知道当年的事，说“女朋友”什么的只是无心，她还是别说多余的话，免得弄巧成拙。
陈雨轩勾了下耳畔碎发，把剩下的青虾都码进盘子，再抬头时已恢复了温和笑意。
“再怎么像也是假的，就是个家用电器而已。”
随即又道：“陈歆沫，去阳台呆着。”
“好的主人。”
陈歆沫拎着沉甸甸的拖把，对她们关于自己的讨论完全不关心，浅色水眸无波无澜，转身就往外走，走到门口却被梁亦青挡住了去路。
梁亦青扫了眼陈歆沫，转而看向陈雨轩，笑呵呵道：“我先声明，我不会做饭，赵姐也不会。”
陈雨轩道：“我会，我做。”
“那怎么行？你好歹也是病人，哪儿有让病人做饭的道理？”
“什么病人？哪有那么矫情？”
“就算你不矫情，我们也没那么厚的脸皮吃你做的饭。”梁亦青一指陈歆沫，“让它做，这不是现成的厨娘吗？”
陈雨轩迟疑道：“它……”
不等她说完，梁亦青已如数家珍地开始报菜名。
“这些都是网红菜，我家016笨的要死，让它跟着人家主播学了多少次都没学会，今天我就指望你家001了，来来来赶紧给它联网，让它赶紧学起来赶紧给咱们做，我都要饿死了！~”
拖长了音撒着娇，梁亦青抽空还冲陈歆沫眨了下眼。
陈歆沫扑扇了两下桃睫，想起梁亦青刚刚教自己的方法，拎着拖把又转回身来，一步两步三步走到陈雨轩面前。
陈雨轩蹙眉，“你干什……”
话未说完，就见陈歆沫突然扔了手里的拖把，啪啷一声，拖把柄砸在地上，陈歆沫也跟着坐在地上，一把抱住了陈雨轩的大腿，仰起白生生的小脸，下巴抵在她身上，自下而上眼巴巴望着她。
“主人，让我再为你做最后一顿饭吧，最后一顿。”
【你没有哭泣悲哀这些表情包，那就只能抓住动作和语言的精髓，首先要在视觉上低于她，造成感官上的柔弱，再强调“最后”“唯一”这些容易激起人类怜悯的词，就算不能让她马上心软，也一定能让她动摇。】
——这是梁亦青教给她的，大概……没用吧。
陈雨轩：“……”
陈雨轩：“你……起来。”
陈歆沫：“主人……”
陈雨轩深吸了口气：“起来赶紧做饭！”
——有用，居然真的有用！
虽然不懂为什么有用，陈歆沫还是迅速从地上爬了起来，联网查视频洗菜切菜，几乎一秒就进入了工作状态。
陈雨轩招呼赵妍梁亦青出了厨房，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却一眼也没再看过陈歆沫。
——好的不学还学会威胁了？嗯？
——这是明知道她在外人面前不可能跟它拉拉扯扯，只能点头，它才故意的是吧？
——早知道就该直接把它关机还放什么电？
陈歆沫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这么轻易就拿到了wifi权限，她恪尽职守做着饭，体内不断流窜着电火花，像极了人类的喜悦。
——她做饭，主人就不用做了，能帮助到主人，真好。
然而这份喜悦并没有持续多久，最后一盘菜搁下，陈雨轩毫不客气又把她赶回了阳台。
“继续放电，放完关机。”
“哦。”
客厅里欢声笑语，阳台上月光孤冷。
陈歆沫缓慢地放着电，一边迅速搜索着“哄人开心的10001种方法”。
找到了。
＊
两天后，周六。
陈雨轩端着一大盆衣服到阳台，一件一件甩开晾上，玻璃窗外淡淡的冬阳有些晃眼，视线随意一扫就看到了立在墙角的人形ai。
孤零零的ai挤在花盆架和墙体之间，双目紧闭，手臂硌在架边，隔着衣服都能看出皮肉下陷，这要是活人这么硌着，要不了多大会儿就会淤青发紫甚至组织坏死，即便不是活人，挤在那长宽不过几公分的逼仄空间，依然像是个被欺负的小可怜。
陈雨轩抿了下红唇转开视线，端着盆离开了阳台。
片刻后，阳台玻璃门哗啦一声拉开，陈雨轩复又回来，几步走到陈歆沫面前，没等伸手挪一挪那花盆架，客厅突然传来手机铃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