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番外一
【第九十三章】
-------------
九月初五, 青空邈远,纤云飞渡。
繁琐的册立典仪后,帝后相携回了寝宫。
冠服一层又一层, 繁复难解, 须得宫人合力才能解开。
而较之姜洵, 曲锦萱这处单是那顶沉重的九龙四凤冠, 三人拆两人接, 足足围了五个宫人在忙活。
那凤冠之上,珠宝钿花琳琅无数, 拆卸的过程中难免会扯到发丝。几名上手的宫人个个战战兢兢, 如履薄冰, 生怕皇后娘娘呼痛, 或是将那眉心微微一皱,一旁负手而立的天子纵是不出声喝斥, 带着冻凝寒气的目光扫来,也吓得人牙齿磕磕作响。
这样一来, 那拆卸发冠所花的时辰,自然又要延长了。
看出宫人紧张的神色, 曲锦萱无奈地,自镜中瞟向眉头死拧着的姜洵:“陛下去瞧瞧霄哥儿罢, 臣妾这处,还要许久的。”
听见曲锦萱与自己说话,姜洵才将目光放柔,凛冽的气息亦骤然降了下来。他温声回道:“霄哥儿不是在睡么?有嬷嬷看着,想来, 该无甚事的。”
曲锦萱坚持:“陛下去瞧瞧罢, 他白日里一向睡不了多久便要醒的, 今日又格外兴奋,若是醒来,嬷嬷到底年岁大了,经不住他折腾。”
虽然是自己亲儿子,但姜洵此刻一门心思都在曲锦萱身上,恨不得时刻都黏在她身边,根本不想离开她。奈何曲锦萱郑重其事,他又不敢再拒绝,只得应下。
于离开东华宫前,姜洵特意扫视了那几名宫人一眼:“都小心伺候着。”
宫人停了手,喏喏应下。
果然,姜姓煞神一走,几名宫人动起手来要自如许多,这回仅半个余时辰,那沉重的九龙四凤冠便被卸下了。
纵是已入季秋,这好一通折腾下来,曲锦萱也已出了一身薄汗。
东华宫后许久未用的温池中,早已热气氤氲。
曲锦萱舒畅地在那池中泡了会儿,身子与头发都细细净过,方披了常服,回到寝殿内,由巧茹给她绞着发。
发绞到一半时,姜洵回来了,身侧,还跟着个小姜明霄。
在福阳殿时,姜明霄本是嚷嚷着要骑大马,被姜洵断然拒绝了。
堂堂帝王,肩颈岂能由个小娃娃骑驾?恁地有损他的英概形象。
骑不到大马,姜明霄足足缠着他玩了一个多时辰。
而父子二人本是约定好,姜洵耐心陪姜明霄耍玩,迟些自己回寝殿,他便不得跟着去,岂料天色黑沉之后,姜明霄又临时变卦,嚷嚷着非要跟着去寻阿娘。
姜洵不肯,奈何小娃娃一日大过一日,撒娇放赖的把戏已是随手拈来,他委实被缠得头痛,又怕这小子动静大了引得曲锦萱过去,反被倒打一耙。
是以最终,姜洵只能妥协,仍是牵着这小娃娃来了东华宫。
寝殿之中,曲锦萱斜斜靠在软榻之上。
她脑后半干半湿的青丝大半披在背后,几缕已干的散在身前,兼之才沐浴过,那眉目慵懒,无端媚人。
“阿娘!”姜明霄甫一见到曲锦萱,立马将自己手往下扯,大力挣开了姜洵,跑到那软榻前。
巧茹笑着提醒道:“小殿下,该唤母后啦。”
姜明霄灵活得很,手脚并用地爬上那软榻,又熟练地窝到曲锦萱怀中,深深吸气:“母后、香香……”
看着明显已沐浴过的曲锦萱,姜洵有些傻眼了。
宁源那晚的同浴,他本还想故梦重温的,怎料自己就哄了趟儿子,她便独自去了……
这般憋闷的心情下,再看将整张小脸都埋在曲锦萱怀里的姜明霄,姜洵这心里头,更是不得劲了。
他绷起脸去唤姜明霄:“还不下来?你母后今日累了,不许闹她。”
“唔……唔……”姜明霄开始在曲锦萱怀里拱脸:“好饿……”
姜洵面无表情地戳穿他:“朕适才去福阳殿,你明明将将喝过粥。”
姜明霄才不管这许多,仰起脸来,可怜巴巴地盯着曲锦萱:“饿了……好饿……”
曲锦萱扶着儿子的面容,询问道:“霄哥儿适才是没吃饱么?”
姜明霄正想点头,姜洵已走上前:“羞是不羞?你已戒乳了。”
陡然被父皇向外扯,姜明霄慌得立即抱紧曲锦萱:“要母后睡!”
姜洵嘴角抽搐,俯了身张开双臂,干脆要将这小娃娃抱开:“可还记得你与朕约定的是甚?”
带他来转一圈罢了,还想在此过夜?
眼看着便要被扯走,姜明霄嗓子一扯,便假意哭嚎起来:“母后母后!”
曲锦萱拂开姜洵的手:“陛下这么凶作甚?莫要吓到他。”
知晓自己得了护全,姜明霄转过脸,还特意对着姜洵的臭脸补充了一句:“不和父皇、不睡!”
越发怀疑这娃娃根本就是有心报复或挑衅自己,姜洵的脸已黑如锅底:“朕也不想和你睡!再是这般放赖,明日休想动朕的笔砚!”
说的话有些长了,姜明霄眨了几下眼才听全。
小娃娃双手抱着满身幽香的娘亲颈子,在纠结中,睁着大眼睛,和姜洵陷入僵持。
过了会儿,姜明霄鼓了鼓脸,与姜洵讨价还价道:“大马!”
这回,姜洵的脸彻底拉了下来。他低斥一声:“放肆!”
姜明霄重复道:“大马!”
姜洵厉声:“还不给朕下来?”
姜明霄越发抱紧曲锦萱,整个就是有恃无恐:“大马!”
百般忍耐之下,姜洵咬牙:“下来,下来朕带你骑大马!”
……
接近小半个时辰后,如愿以偿的姜明霄才依依不舍地离了东华宫。
“那小子太闹腾了,我腰痛……”在曲锦萱替自己整理衣领时,姜洵见缝插针,靠在她肩头闷声道。
曲锦萱问:“可需臣妾帮陛下按一按?”
姜洵心念一动,可转而还是没敢答应,怕这样早,自己禁不住刺激……
没骨头似地靠着曲锦萱在软榻上坐了会儿后,虽知希望不大,但姜洵还是挣扎着,极力邀请道:“你适才也抱过霄哥儿,那小子来时,曾在福阳殿的地上打过滚,身上沾了些污灰……可要一起去沐浴?”
灼热的、带着明晃晃暗示的目光,似要将曲锦萱身上盯出个窟窿来,她如何还不知,这人心中打的什么歪邪心思。
本就被姜洵方才带霄哥儿玩时,那不情不愿,却还得被迫妥协的模样忍笑到胃痛,曲锦萱星眸微嗔道:“已过亥时了,陛下快些去罢,明日还要早朝,你这般拖延,明日可还起得来?”
被那含笑的琉璃眸子一嗔,姜洵心头漾开,立马酥了半截身子。他再顾不上旁的,大步往温池而去。
三下五除二地,以几乎就是在里头过了道水的方式洗净身子后,姜洵匆匆披上松垮的衫袍,便回了寝殿。
寝殿中,曲锦萱发已绞干,独自坐在茶桌前,低头看着手中几张纸笺,姿态清雅安适。
“在看甚?”姜洵挥退所有宫人,轻轻接近,极其自然地从身后拥住曲锦萱,与她交颈贴耳,尽情嗅着沁人芬香。
“痒……”曲锦萱歪头避开:“铺里的几张新方子,臣妾核对一番。”
“时辰不早了,安置罢,今日典仪繁琐,你定然也累了的。”姜洵不住地用唇蹭着曲锦萱,炙热的呼吸簌簌扫着她的耳轮。
自七夕那晚后,二人也不是没有亲昵腻乎过,但同榻而眠,今日还真真是头一回。且姜洵的心急已明显比先前更甚,他体内似有头猛虎,要迫不及待地吞掉曲锦萱。
察觉到他来势汹汹,曲锦萱又羞又怕,身子都向外斜了些,又用手去推他的脸:“陛下先歇罢,有张方子生了误,臣妾许要改上几味用料。”
姜洵去追那玉笋般的手指,又趁她身子斜得厉害之际,顺势将人抱起,自己取而代之坐上那圆凳,再将人牢牢摁在腿上:“今夜可算作是你我二人又一回的洞房花烛,哪有先让夫婿先去歇息的道理?何况你看我这般……可能独自睡得着?”
说着这话,姜洵故意箍紧那截细腰,再把人往自己身前拖了一把。
被他这么一回拖,曲锦萱自然感受到了身下的动静。
烛火轻摇中,光亮打在内壁之上,蓦然自那微阴中,见得小女人被腾空抱起的剪影。
锦帐被打下时,因扯帐人的力气过大,有一侧玉钩被整个粗鲁拽下,落在毡毯之上,发出着地的沉闷声响。
在这道声响后,榻上的一双男女,尽数被那垂拢的床帐而遮掩住……
不多时,帐内隐隐传出些令人羞于细听的声响。
夜幕早便遮天盖地,此刻,星月的清晖照在那被无辜甩落的玉钩之上,如烟如雾,又如被清纱所覆。
而它本来待着的、此刻微微骀荡的锦帐之中,忽见一条雪白藕臂伸出了帐外,无力地搭在榻沿,腕间那对玉镯不住磕碰,叮叮当当如击缶磬音。
……
云驻雨消,一室欢糜。
至此,曲锦萱被折腾得只有手指能动了。
头两回后,姜洵还特意抱着她去了趟温池,而那趟自然,也不是斋泡温池的。
待再度回了睡榻之上,许是看她委实困得眼皮发黏,姜洵终是大发善心,捡了被子替她盖上,让她得以歇息。
只这歇息的时辰,短得还比不上午憩。曲锦萱才迷迷糊糊睡了一小会儿,便又被动静给惊醒了……
姜洵精力亢奋似永不会累,在又一番胡天胡地的孟浪之后,竟还有余力与曲锦萱温存,直将她磨得想睡也不能睡。
“好困,别再来了……”曲锦萱勉强抬起手来,去推他的脸。
人总是不满足的,饶是堪堪解了馋,姜洵却又生了旁的心思。怀中抱着佳人,还想将那未散的旖旎气氛再往沸处推上一推,让怀中人永远记住这浓情蜜意的一夜。
只他仔细想想,自己还真不曾说过何等甜言蜜语,临要开口,却又陷入嘴拙脑滞当中。
正于这当间搜肠刮肚之际,蓦地,姜洵想起丁绍策曾教过的话来。
眷眷情思难抑,绮念乱蹿不息。
掖起那颗万分羞耻的心,姜洵俯下身与曲锦萱鼻尖相蹭着,柔声道:“萱萱,我今夜当真快活极了……”
话到半途,他撑起身子来,温情脉脉地俯看妻子,说着学来的情话:“萱萱,往后我便是你手中的一尾鱼,你高兴了,便予我些活水,让我畅游一番动动身子,若不高兴了,便把水都抽干,留我一人干涸翻肚。总之今后,你说什么,便是什么。”
这番话莫名其妙且怪异至极,而无力瘫在榻上睡眼惺忪、星眸半闭的曲锦萱先时还并不解,可随着姜洵的目光越来越露骨,便衬得这话,也无端暧昧起来。
而在渐渐看清了那目光之中藏着的,那说不清道不明的暗示后,曲锦萱一双美眸渐渐撑大,未几,怒容浮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