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恼怒(虫)
【第八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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察觉到曲锦萱在望自己, 姜洵两眼炯炯直视前方,看似身姿板正半点不慌,实则却是身子直蹶蹶僵住, 眼珠子也石子似地,完全滞在了眼眶里头, 无法转动。
不过两息,曲锦萱便移开了眼, 她抬手在额前, 似乎只是停下步子挡了阵风,接着, 又若无其事地, 继续向前行去。
转过廊道, 曲锦萱还未怎地,巧茹已很是紧张:“姑娘,可是方才那哑卫有异?要不要奴婢去报给苗常侍?”
曲锦萱摇摇头:“无事, 是我多想了,走罢。”
主仆沿着廊芜向前。
夜色渐渐落下,掩住宫宇中素白的丧祭之物。
皇宫自然是极其华美的, 既有清幽雅致之所, 亦有望之俨然的亭台飞阁。如这般玉宇宫阙, 古来, 便是世人向往之所。
曲锦萱与巧茹向前走了一段, 遇着了还在骑大马,正在返回东华宫路上的姜明霄。
许是苗钧水这些时日都在跟前伺候, 见得多了, 姜明霄也与他熟络许多。而这会儿, 姜明霄两条小短腿正分跨在苗钧水脖子上, 两只肉乎乎的小手划浆似地,不停向某个方向舞动。
苗钧水弯着脖子低着头,两只手反向举起,牢牢护在姜明霄背后,生怕摔着了这位小祖宗。
适才,姜明霄便是这般骑着大马出去,跟着苗钧水在殿外晃了一圈。
见了曲锦萱,姜明霄骑大马的兴致一下子便灭了。他嘴里高声唤着“阿娘阿娘”,身子便猛地向前倾,险些把苗钧水给摔了个倒栽葱。
心有余悸地稳好姜明霄,妥当交给曲锦萱抱后,苗钧水抚了抚胸口,将险些跳出来的一颗心,给抚定了下去。
那厢,姜明霄才抱着曲锦萱的脖子腻歪了两下,便指着自己方才看中的地方:“阿娘、那、那、”
顺着小娃娃所指,曲锦萱见了不远处的一处花圃,而那花圃中央栽种的,则是几株金雀花树。
苗钧水素来会寻空子上话,立马浑身一凛,受激了似地开口介绍道:“这些啊,都是陛下往前特意吩咐种下的。那些花儿开得正盛时,陛下时不常会到这处坐上许久。只陛下一语不发的,奴才也猜不到陛下在想什么。”
曲锦萱将姜明霄抱正了些,又温声教他说着“看那里”和“花圃”。
姜明霄倒是能吐两个字,偶尔兴致上来,三个字也是能连着的,只他脱口而出的,不是“看花”或“看圃”,便是“看阿花”、“看阿圃”。
曲锦萱也不急,轻轻帮他拭净小片口水渍,便向前望去。
这当口,姜明霄圈着曲锦萱的脖子,亲昵地将头靠了过去。母子二人脸贴脸地,一同看着那围了灯笼的花圃。
还不到金雀花开的时节,旁的花儿都开得正盛,只那几株金雀花树,仍是一派新绿。
论起来,这金雀花香味极淡,淡到几近可以忽略。
且它不及牡丹那般贵气,亦不如山茶那般娇艳。而曲锦萱之所以欢喜这花,则是因着它花苞绽时,便黄澄澄地倒垂在枝头,两边花瓣翻卷,势如飞雀。
上世时,她几乎等同于被困在那府宅后院中,极少有出门的机会。即使有,也得匆匆归府,否则,嫡母定会责罚。且那责罚不止落到她身上,娘亲亦会被连带。
而她离府最长的那一回,却是被人所掳劫,最终,丧命于悬崖之下。
不知何时起,她每每坐在远香堂的美人靠上,瞧着那几株金雀花时,便总幻想能如生了羽翼的雀儿一般,腾空飞出曲府。
倒也不是有多远大的志向,也并非想如男儿般游历四方,只想能靠自己做一番小小的事业,增些见闻、赚些银钱,然后带着娘亲,脱离父亲与嫡母的掌控。
“阿娘……”
思绪被拉回,是姜明霄蹭了蹭曲锦萱的脸,依恋满满地唤了这么一声。
曲锦萱口头温柔应了,手上还轻轻抚着姜明霄的背。
这会儿,奶娃娃将半边嫩颊与她贴得极近,姿势间满满的孺慕,不时软乎乎地唤声“阿娘”,或是啊呜啊呜地说些不知所云的话,直教她整颗心,都化作了一汪春水。
夜风又至,带着些湿意。
苗钧水抬头望天,见得星子寥寥,且间隔得极开。想来明日,该是有一场雨了。
“姑娘,风有些凉了,您身子还没好全,早些回宫罢?”苗钧水小声提醒。
确实有些凉了,曲锦萱便也未多逗留,接过随侍手中的暖披把姜明霄裹好,便朝东华宫行去。
待回到东华宫时,姜明霄已在曲锦萱怀中阖上了眼,入了黑甜梦乡。右侧那位断眉哑卫,自然也未惹起注意。
当夜,一切如常。
翌日,约莫巳时二刻,崔沁音入宫了。
宫室之内,看着崔沁音带来的虎头帽和几件软适的新衣裳,曲锦萱柔声道谢:“劳王妃娘娘费心了。”
崔沁音摇摇头:“上回三妹妹帮我那么大的忙,等同于救了我一命,我便是向三妹妹叩头都还不了那份恩,这么些小衣裳又算得了什么呢。”
室中静了静。
说起年初三的事,便很难不想到小婴儿‘夭折’之事。只曲锦萱嘴唇方动了动,崔沁音便先行开口道:“论起来,三妹妹亦有伤心事在身,那节哀的话,咱们便谁都别说罢。”
一旁,姜明霄本着桌沿站立,手中则拿着抓周得来的牙尺在把玩。
待见了那顶新的虎头帽,他便放下牙尺去拿那帽子,拿到手了便直接往脑袋上扣,只他扣得不严实,才刚松了手,身子一动,那帽子便也掉了下来。
小娃娃急了,他扶着蹲下去,想亲自将那帽子给捡起来,奈何手短不大够得着。
便在崔沁音正想离座去帮忙之际,姜明霄一把抓起桌上的牙尺,微微欠下身子,往下划拉了几把,便将那帽子给勾了起来。
接着,小娃娃从尺端拽下那帽子,朝曲锦萱摇了摇,又往自己头上示意了两下:“阿娘阿娘……”
目睹全程,崔沁音看得直咋舌:“这、小殿下可真真聪明。”
曲锦萱离了座,把姜明霄圈在怀中,又自他手中接过那帽子抻了抻,正要替姜明霄戴上时,巧茹吓得立马出声提醒:“姑、姑娘莫戴!”
国丧之中,宫中人人都是一身素麻,更别提‘热孝在身’的姜明霄了。
曲锦萱手下不停,已稳稳当当地,将那虎头帽给姜明霄戴到了头上:“无妨,莫让哥儿戴出去就是了。”
许是听懂了巧茹方才要阻止自己戴新帽子,姜明霄还没来得及美,便抓起牙尺,冲巧茹凶凶地挥了两下,嘴里脆声唤着:“打打打!”
而在知晓那牙尺是姜明霄抓周所得时,崔沁音有些失神地感叹道:“不愧是将要御极的小殿下,这尺子的寓意当真是极好,与他极衬呢。”
曲锦萱只摇头道:“抓着玩的罢了,霄哥儿哪里懂得这尺子有何寓意,王妃娘娘娘瞧,他这是把尺子当武器呢,让王妃娘娘见笑了。”
崔沁音神情已开始有些怔忡,就那般默了几息后,她再度出声,请求道:“我有事要想三妹妹说,可否、可否请三妹妹摒退左右?”
曲锦萱去望崔沁音,见她目光恳切,两只手不安地交握在一起,确似有何等重要的事要与自己说。
心头掂缀了下,曲锦萱抱起姜明霄,摘下他头顶刚戴上的虎头帽,温柔地在他面颊上亲了一口:“霄哥儿乖,跟着巧茹去外头玩一阵子。”接着,她又轻声叮嘱道:“不许打人,可听懂了?”
该是被亲了的缘故,姜明霄竟也没因才戴热的帽子被摘而哭闹,而那几句话,也不知他到底听没听懂,反正是见得极其乖地点了两下头。
待送了姜明霄出宫室,曲锦萱再回座位时,已见得崔沁音的唇上,现了几道明显的咬痕。
虽心中隐约猜到了些什么,可见得崔沁音这样,曲锦萱还是十分忧心:“王妃娘娘……这是怎地了?”
置于膝上的指节收紧,崔沁音声音发颤:“我今日来,是有事要求三妹妹。”
“王爷的心思,想来三妹妹已然知晓了。”
“不瞒三妹妹,他想行大逆不道之事,还欲享齐人之福,要将你我都纳入后宫……”
“三妹妹是否也觉得荒唐?他不仅荒唐,还不自量力、盲目自大,完全不知自己多少斤两。”
知道自己的话有多令人惊骇,崔沁音半敛着目,紧攥起双拳,一股作气毫无停顿地说着。
“三妹妹莫要有心理负担。不管他表面怎么想,他行这事,断不是为了你我。”
“三妹妹,我方才说的话,你莫要觉得诧异,我迟些要说的话,也请你好生考虑。我那位夫君,是一个已然心理扭曲的、好赖不辨的人,我不想替他遮掩,我恨极了他,早便对他不抱希望了。”
“旁的都是奢侈,他既行那逆反之事,便注定不会有好下场。我阻止不了他,身为他的妻,我本也有罪在身。我不求多的,只求三妹妹告诉我,该如何做,我才能保下我的孩子?”
到最后那句话时,崔沁音抬起已满溢清泪的双眼,声音现了重重的哽咽。
“王妃娘娘……”曲锦萱一时怔愣住,声音亦是发着紧。
“求三妹妹救救我的孩子,求求你了!”
崔沁音滑下座椅,将上半身长伏于地,久久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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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沁音走时,恰好与徐嬷嬷打了个照面。
待进得内室,徐嬷嬷关切地问曲锦萱:“姑娘,庆王妃眼怎红成那样?可是与庆王爷生了口角?”
曲锦萱收回神思,不知如何答徐嬷嬷,便扮作回想道:“不曾听庆王妃这样说……”
徐嬷嬷分明见得崔沁音神态伤心,当下也便没有多想,便揣测道:“虽老奴见得庆王爷温和平允,但人哪能没点脾性呢?且庆王爷到底是桓帝之子……”
“姑娘您没见过桓帝,那位的脾性可真真是硬的,又兼是位叱咤沙场的人物,喜怒无常不说,有时候说起话来,命都要被他老人家哽去半条。”
“老奴年纪大了,臊着脸与姑娘说些话,姑娘莫嫌老奴皮厚。两夫妻过日子,还真就没有不吵嘴的,就是宫里头私下处对食的,那都会红脖子置气呢。”
“还有,那时候啊,桓帝与姜后娘娘也时常闹得不快……”
“如老奴适才所说,桓帝是个性子倔傲又很有几分别扭劲儿的,纵是心头有了姜后娘娘,也从不在人前与娘娘跌软。可晚上就寝时,桓帝总会灰溜溜地跑到永宁宫去。姜后不睬他,径自通发更衣,扯了被褥去安置。初时,陛下也不会招惹姜后,也命宫人替他铺上床被褥,自己一声不吭地躺进去。”
“您猜如何?至多过上小半个时辰,寝殿里头啊,便会有动静了。那二位闹着闹着啊,又到一起去了。不怕姑娘您笑话,陛下与庆王爷啊,便是那二人有回闹别扭怀上的。”
本是有些轻松调侃地说着趣事儿的,可紧接着,徐嬷嬷忽又眼泛泪光,哽咽道:“那会儿,陛下来问老奴那双胎之事。听到那些个问,听到个庆王爷,老奴真真是在陛下跟前丢了回大脸,哭得腰都直不起来,差点没把这条老命给哭没了……”
这般说着,徐嬷嬷又忆起姜皇后从怀胎到生产的事。而往事重提之际,又难免牵起眼前的伤心事,直将自己说到老泪涟涟。
这会儿,巧茹带着姜明霄回来了。
被放到软榻上,姜明霄本是要向往曲锦萱身边去的,见徐嬷嬷哭得伤心,他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子,举了小肉爪子要主动去帮徐嬷嬷擦泪,嘴里还连声说着“不不不”。
徐嬷嬷自觉涕泪一脸,不敢让姜明霄碰,赶忙抽了巾帕抹干脸,与曲锦萱道着歉:“姑娘您瞧,老奴这又失态了,真真是人上了年纪啊,便糊涂得很。”
拭了泪后,徐嬷嬷又向曲锦萱请求道:“下回庆王妃再来,姑娘您若得空,便使人唤老奴一声,老奴来劝上王妃娘娘两句,让她莫要那般伤心。”
曲锦萱应着,换了条巾帕递过去:“嬷嬷太伤神了。您莫要想太多,午间好好歇歇,把精神给养回来。”
……
如常用过午膳,哄着姜明霄午憩后,曲锦萱倚在软榻上,看了会儿窗外被风吹得斜斜的树叶后,坐起身道:“屋里太闷了,我出去走走。巧茹,你看好霄哥儿。”
巧茹应过,曲锦萱便带了另名宫女随侍。出殿时,正好见得不知打何处匆匆赶回的苗钧水。
听闻曲锦萱要去外头走走,苗钧水便也主动请求跟在后头,说是宫里他至熟,若行得陌生处,还能为曲锦萱介绍几声。
余光打了眼身后,苗钧水又小心提议道:“姑娘若想好好逛逛这宫里头,许要不短的时辰,要不……拔上两名哑卫跟着?”
对此,曲锦萱并未拒绝。
……
路经昨夜的花圃,穿过步移景异的长廊,近得奇石嶙峋的假山,听了音涧叮咚,再向前,一行人到了处湖心亭歇脚。
那湖心亭四围碧草如织,绿得直逼人眼。
驳岸之上,有翠色弱柳垂立,偶尔被风吹得腰儿更向下弯,便会在湖面之上,点出一圈圈水纹。
正要坐上石凳,曲锦萱忽然低头在自己腰间看了两眼,接着,她又退开步子,向自己方才站过的、经过的地面不住张望。
苗钧水立马询问道:“姑娘,怎地了?”
曲锦萱眉头颦起:“我戴着的香囊不见了。”
“哟,许是落在路上了。”苗钧水也探着头在周遭觅了一圈,并不见有香囊物件,便道:“姑娘您在这处歇着,奴才返回去寻便是。”
曲锦萱歉然:“那便劳烦苗常侍了。”
苗钧水:“您歇着,奴才这便去了。”
苗钧水走后不多时,本是站在亭柱旁盯着水面发呆的曲锦萱,蓦地打了个寒颤。
随侍宫女见了,出声问道:“姑娘可是有些冷了?”
见曲锦萱点头,且搓着小臂取暖,那宫侍仰目看了眼天:“这天儿瞧着要下雨似的,奴婢回去给您取件披风,顺便也将雨遮给拿来。”
“有劳。”
……
春雨不是说下便下的,酝酿了有一会儿,才开始无声地洒落。
霏霏雨丝飘进亭中,沾衣欲湿。
一开始,雨点只搅乱了湖面倒影,待雨势转大了些,雨脚便在湖中纵情起落,交织起氤氲烟气。
曲锦萱探手出去,看着点滴雨水在自己手心聚成小水坑,又于指缝溢出。
过了小片刻,她收回手,就那般转了脚尖,走到亭中杵着的两名哑卫跟前,目光直直地盯着其中一人:“把衣服脱了。”
这般毫无征兆的奇怪要求,直令那’哑卫‘瞳孔都放大了下,胸前的旧疤痕似被火烫到似的,随着急促的心跳而扯紧。
心虚所致,他避开了眼,以身量之差,目光越过曲锦萱头顶,滞滞地直视前方。
明明是‘哑卫’,却装连她的话都听不见。
曲锦萱抿了抿唇,倏地将身子一扭,便离了亭要向外奔去。
将要奔出亭外时,曲锦萱被人自身后给抱着,勾回了亭内。
此时此刻,姜洵怎还不知自己当真早被识穿,他无奈地叹气:“病还未好,莫要乱来。”
说着话,姜洵握住曲锦萱方才接雨而打湿的手掌,打算放在自己身上擦干。
曲锦萱死命抽回手,瞪着姜洵:“陛下耍人玩么?”
小女人呼吸急促,一双清姣姣的美目中满是怒火。
姜洵愣住。
就是和离那日,她也是好声好气与他说话,后来一次次拒绝与他复好,亦是温声细语,莫说质问了,在他的记忆中,就连指责,都没有过半句。
故此时她这样生气,于他来说,还是头一回。
姜洵将曲锦萱的手摁在自己身上,与她解释道:“莫恼,不是耍你,我怎敢耍你……”
“那是什么?陛下以骗人为乐?”曲锦萱挣扎:“放开!”
姜洵怎可能放。他单臂箍紧那截细腰,似要将她揉进骨血中,冷不丁说了句:“那两个妾,我当真不曾碰过。”
“我不是说这个。”曲锦萱愠怒不已。
此事,徐嬷嬷早便与她说过了,他明明知晓她问的是什么,却偏解释这些。
曲锦萱另只手撑着他硬实的胸膛,将自己往外推,恨声道:“陛下这般是对的么?”
姜洵的确知晓曲锦萱所问的是什么,他盯着她的愠容,越发将她压向自己,诚恳地认着错:“萱萱,我确实不该骗你。可隐瞒于你,绝对不是提防你,也不是对你有所保留,我……”
他弯着腰身子前倾,几乎要与她两额相抵,目光炯灼地注视她:“你明明心里是有我的,不是么?”
男女气力悬殊,既是力不能敌,曲锦萱偏过头,干脆不去看他。
姜洵继续说着话,他眸中激荡着情思与闪烁的微光,声如沉金:“倘你当真对我毫无感情,不曾有过动容,玉碟之事你又怎会犹豫?若你说只是为了霄哥儿,我不信。”
口头这般笃定,但事实上,纵是比上回有信心,姜洵也不是没有想过,被曲锦萱识破的可能。
他亦清楚,就算一切顺利,不曾被她识破,待手头的大事处理完了,也是要面对的。可此刻,他怀中之人双唇紧闭,连鼻尖都绷着劲,侧颜倔强到仿佛一个字都不想与他说。
心中浮起殷殷焦虑,姜洵慌声认错:“我不该拿玉碟之事试探你,是我有私心,是我操之过急了,我、我、你莫要恼,不、你恼我是对的,我……”
从不知自己也会有这般言颠语倒的时候,辞拙到不知该说些什么,姜洵直急到眼尾都洇出一道染红的弧度。
他闭起眼,平复了下心绪,再招来僵立在不远处的苗钧水入了亭内:“好生护着。”
苗钧水自然忙不迭应了。
他怎么也想不通,自己去寻个落件儿的当口,怎就见得陛下露了真身份,且二位主子好似、好似还闹得不大开心。
春雨逐渐绵密,落在亭外石道旁的芭蕉叶上沙沙作响。
姜洵凝视着曲锦萱的侧颜,目光再由她润泽乌黑的鬓发、雪玉般的秀颈,流连到那泛着莹光的耳垂之上。
“萱萱,你不高兴我在你身边,我便离你远些,何时你想理我,愿意与我说话了,我再出现。”
松开曲锦萱之前,姜洵紧了紧她的腕节,与她如此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