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20
火焰吞没了整个村子，浓烟滚滚，直冲天际，烧焦的木门哐的一声倒下去，道路两旁全是死去的人。
黄泛大睁着眼躺在地上，脖子被深深的划开了一道口子，翻出里面的红肉和黄筋，血淌了满地，沾湿了他的半张脸，把地上散落的野花映的发红。
恒然站在他身边，低垂着头，手里拿着把仍在滴血的剑。
……
半个时辰前，恒然搭着黄泛的肩，高高兴兴地走下山来，他们虽然知道即将分别，可他们坚信，在不久的将来，他们一定可以再次见面。
“恒然姐……”黄泛走到村口，突然眯起眼睛，仔细看着什么，半晌，他突然大叫一声，“坏了，那是我爹……打起架来了！”
他甩开恒然的手，拔腿就跑。
恒然站在原地，朝他跑去的方向看去。
突然，她发现事情有些不对，不止黄庆在打架，所有人，全村子的人，都扭打在一起，甚至是孙婆婆，还有隔壁应该卧病在床的钱婶子。
与其说是打架……不如说在撕咬，他们像是变成了野兽，恒然看见一个人疯了一样的跑出来，死死的咬住另一人挥舞的手臂，直接扯下了一块肉，血点子刷的一下扬了出来，撒了一地，被咬的人却好像完全感觉不到疼痛似的，仍旧啃着嘴里的东西。
是什么的肉吗？
不对！
是人的胳膊！
恒然浑身一凌，也顾不得什么用不用灵力的了，她直接抽出剑来，飞身向前，大声的叫：“黄泛！”
黄泛一愣，下意识的扭头看她，从他身后猛地扑过来一个面目狰狞的男人，他的手指发黑，指甲尖锐，眼看已经要碰到黄泛裸漏的皮肤了。
恒然突然想起赵残酒的话，一咬牙，使劲儿的将剑甩出去，剑尖锋利，直直的穿透那个男人的脑袋，将他钉在地上。
黄泛吓的怔愣，呆坐在地上，他扭过头，想要去看那个被恒然杀死了的叔叔。
一双手蒙到了他的眼上，恒然贴在他耳边：“别看。”
这四年，王扬柳竭尽所能的教她，给她一切她拥有的上好功法，论修为，恒然现在仅次于王扬柳，论剑法，恒然也不输李尘故。
她一抬眼，地上的剑便嗡嗡作响，她一伸手，地上的剑便呲的一声□□，飞到她的手中。
热血顺着锋利的剑尖滑落，滴在红砂的地上。
恒然轻轻一推黄泛，跟他说：“别回头看，往前跑，往后山跑，往没人的地方跑。”
然后，一人，一剑，走入野兽般疯狂吃人的村子里。
熟悉的面孔变得狰狞不堪，她的手抖的厉害，可她努力的握紧剑。
这是她第一次尝试到刀剑入皮肉的感觉。
人的皮肉。
朋友的皮肉。
村子里的人一个接一个的倒下去，恒然的眼前发黑，她的脑袋昏昏沉沉的，身子也摇晃，她不敢看自己手里拽的，剑下死的是哪一个，她只怕看清了，就再也下不去手了。
就在她混沌的扯住最后一个人，麻木的抬起胳膊的时候，她听见村口传来一阵绝望的嘶喊。
“爹！”
恒然扭过头去，黄泛不知怎么的又跑了回来，他手里攥着把生锈了的大镰刀，满脸都是鼻涕和眼泪。
“你个疯子，混蛋！你放开我爹，你放开我爹！”
他几乎是扯破了嗓子在喊，又滚一样的撵下坡来，高举着手里的镰刀往这儿跑，流着鼻涕眼泪的脸，憋的通红。
混蛋，疯子，是谁？
恒然有些迷茫的转过头。
她看见自己满是血污的手，了然道。
“哈，是我啊，”
她看清了手里攥的人，是黄庆，他半张脸都没有了，腮上的肉不知道被谁扯掉了，露出里面发黄的牙和软红的舌头，他显然没了神智，只是软软的一滩，若不是恒然抓着，他肯定要滑到地上去。
恒然突然感到有些疲累，她甚至没有抬起胳膊的力气了，她只想原地躺下，好好睡上一觉，管他什么蛊虫不蛊虫，祸害不祸害的。
她转头看向黄泛，他跑的太快，叫一具尸体给绊倒了，狠狠的磕在地上，爬了半天也没爬起来。
可他的眼睛通红，即便跪在地上，也依旧死死的盯着她，他的手都已经擦破，但还死死的攥着那把生了锈的镰刀。
她突然感到一阵丧气。
她杀了他村子里这么多的人，还要杀他的爹。
她死在他手上，也没有什么的吧。
她想着，手下便忍不住松了力。
就在这时，一只手突然攥住了她，恒然立刻回神，低下头。
是黄庆攥住了她。
他的意识显然还不太清醒，只是望着黄泛，露出的舌头奋力的翻滚着，含糊不清的说着什么。
恒然听了一阵，突然意识到，他在叫黄泛。
他在叫他唯一的儿子。
恒然浑身一颤，下意识就要放开他，可他死死的攥住了她的手，眼珠子又猛地一滚动，直勾勾的盯向她。
好像认出了她似的，他仰着头哀求：“黄泛……”
“儿子……”
“求求你救救我儿子……”
这句话像是一道惊雷一样劈中了她，她不能停手，她不能松开手，不能不杀！
她得救这个村子唯一剩下的孩子！
她再次攥紧了剑，闭上了眼，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再睁开眼的时候，她已经抬起了手里的剑。
“放心吧，黄叔，”利刃划过颈间的皮肉，像是割开粗劣的麻布，“我会照顾好他的。”
最后一个人也倒下去，恒然点燃了村里的屋子，朝着黄泛走去。
黄泛眼见她杀死了他爹，像是疯了一样的冲上来，甚至忘记了自己手上还有镰刀，只是用脑袋，妄图狠狠的撞死他的杀父仇人。
然而恒然只是用灵力远远的托住他的脑袋，看他发泄。
等他使尽了一身蛮力，发现无论如何也跨不过这透明的墙壁时，他崩溃了，他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恒然看着他哭，愣了半晌，才张口解释道：“你还记得你们村子里的怪病吗？”
“那种得了就会发疯咬人的病？”
“我们查了四年，那种病没有办法治，得了很痛苦，是身体里有一只虫子，要咬空你的内脏。”
“我没有办法，我只能帮他们解除痛苦，烧掉他们的尸体，避免这种痛苦的事情再一次发生。”
“我不想杀你爹，我谁也不想杀，但是那种虫子……”
“你骗人！”黄泛抬起头，恶狠狠的盯着她，“你是人，你是我们的仇人！这种病就是你们带来的，你们狠不得把我们都杀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