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躁
第二十六章
玄关鞋柜前，放着一双36码的正红色细跟高跟鞋，纯裸色，鞋身无任何修饰，而商冉不喜欢红色。
商知晓看到那双鞋的瞬间，眼底迸射出鹰隼般锐利的光，她从小最怕看到的场景，就是商冉带外人回家，无论男女，值得庆幸的是，她到现在还没在商冉身边看到过这个情形。
而今天……
商知晓下意识紧张起来，她今天特地打扮过，不再是西装，而是非常清爽的露肩上衣搭配白色阔腿长裤，她手里还提着一个礼品袋和一捧白色康乃馨。
商知晓脱掉鞋，赤脚踩在地板上。
微凉的地板让她清醒过来，她汲着拖鞋缓步来到客厅，客厅沙发上空空如也。
没有人。
然而商知晓脸上并没有因此舒缓半分，那人不在客厅，她下意识朝楼上卧室看去，心里打鼓一般咚咚咚响个不停。
正在厨房做饭的佣人看见她，迎上来。
“小姐，我就知道你今天肯定会回来，外面天热，我刚刚做了消暑茶，解暑清凉，我去给你端一杯。”
“不用了。”商知晓在看到那双鞋的时候，全身上下已经没有一点热度，她强装镇定，问：“家里有客人来了吗？”
佣人说：“嗯，锦澜小姐来了。”
“锦澜？”商知晓几乎是颤着声说出这个名字，其实在看到那双鞋的时候，她心里已经有所猜测，她对锦澜身上的尺寸最清楚，只是没想到真是她。
“是啊，是锦澜小姐。”
“是吗？”商知晓自言自语道，手里拿着的康乃馨倏然落下，白色花瓣砸在地板上，渗出部分花汁，商知晓对那花置若罔闻，眼底瞬间猩红起来，嘴角难以控制地抽动，“她们俩现在在楼上？”
此刻她的声音几乎已经冷若寒冰。
佣人看着散落的花却不敢捡，商知晓从小脾气怪异，思维方式也与常人不同，她回答道：“对，她们已经上楼一个小时，看样子应该是有要事要商量。”
楼上就只有卧室，难道还有什么事需要在床上才能商量吗？商知晓用力深吸一口气，才没让自己崩溃。
她行尸走肉般坐在沙发上，包装精致的礼品袋被她随手放在茶几上。
商知晓打开电视，故意把声音调到最大，魂不守舍地看起来。
电视里正在放格斗比赛回放，而在她眼里，画面全部被自动切换成两个女人成熟的肉/体在互相碰撞。
商知晓双目通红，拳头紧握。
这时，锦澜和商冉的声音从楼上传来。
“谢谢商总。”
“不客气，今天日子特殊，锦澜小姐留下吃过饭再走吧。”
“那就打搅了。”
商知晓闻言，眼底一片阴霾，余光看见锦澜走路似乎有些不自然，她的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揪着用力撕扯。
商冉喜欢留指甲，十指上是修剪得圆润差不多一样长的指甲，两人的对话传到她耳里，瞬间全部变成可笑的调/情。
她把遥控器重重地放在茶几上，醒目的声音让人不得不注意。
商冉瞥向地上的花，说：“你来了。”
“怎么？我来的不是时候吗？”商知晓语气冰冷，态度桀骜不恭。
她从没想过自己会这样和商冉说话，她把商冉当做她的一切，从小到大，就算是被无视，她也只会不停从自己身上找问题，只当是自己不够完美，这才得不到母亲的关注和疼爱。
直到知道无意中自己不是商冉亲生的，她更加恐慌，拼命努力学习，害怕商冉有朝一日会把她赶出家门。
因此，她一直对她恭恭敬敬的。
商冉无视商知晓突如其来的冷嘲热讽，弯腰把花捡起来，有几片被摔坏的已经蔫了，她把这些破碎花瓣扔进垃圾桶，其余的放在桌上，让佣人处理。
她走到商知晓面前，说：“我说过会随时欢迎你，这是永远是你的家。”
商知晓冷笑，没说话。
锦澜因为疼痛，蹙眉坐在沙发上。
商知晓把她的动作看在眼里，指尖用力抵在掌心处，心口像是堵着一块大石。
商冉似乎对这一切没有察觉，她还是那副什么都不在乎的模样，白猫在她怀里摇尾巴，乖巧可爱。
而她看着白猫的眼神也是淡淡的。
佣人端上消暑茶，商冉和锦澜泰然自若地喝茶，商知晓发现自己竟然成了异类，她根本无法在这样的环境下冷静，电视里还在放着格斗比赛回放，解说员慷慨激昂地做着解说。
“一号抓住机会，又来了一次猛攻，二号这边虽然迅速抬手护住了头部，但明显体力不支，暂时处于下风，哇，二号手出奇招，竟然一下子锁住了一号。”
电视里的声音太大，商知晓心里非常烦躁，就在这时，商冉站起来，朝锦澜点点头，只身去了楼上。
刚刚还在主人怀里的白猫顺势跳在锦澜腿上，商知晓冷眼看着这一切，把电视调成静音，冷冰冰地开口道：“你们什么时候开始的？”
什么时候搞在一起的！
锦澜一愣，意识到她是在和自己说话，手指搭在白猫身上轻抚，说：“和贵公司解约后，就有考虑。”
“原来如此。”商知晓怒极反笑，垂在身侧的手几乎在颤抖，原来和她解约后，就找上了商冉，怪不得一直不会后悔。
她有的一切，商冉都有，而商冉有的，她什么都没有。
商知晓站起来，宣布主权一般，宣布道：“别忘了她是我的母亲。”
她和商冉之间的关系生疏到她甚至不敢叫她妈妈，她叫不出口，也难以启齿。
锦澜抬眸看她，困惑道：“我知道，但我不是和你做交易，用不着特地和你汇报吧？”
“锦澜！”商知晓声音太凶，白猫吓得从锦澜身上跳下来，往楼上跑，商知晓红着眼睛道，“你别妄想打她的主意！”
锦澜明明答应过她，不会和她抢的。
锦澜这下终于听明白商知晓在说什么，她语气里带着几分自嘲，故意道：“看来商小姐还是太年轻，有些事不是你想管就能管的，再说你管得着吗？”
锦澜一针见血，商知晓无能狂怒，她管不着，所以才更加愤怒，反观锦澜如此镇定，衬得她像个跳梁小丑。
商知晓伸手攥住锦澜的领口。
锦澜没有说话，只是平静地与她对视。
那双眼底不知什么时候多了几分失望。
商知晓微微失神，锦澜看自己的眼神本应该是无喜无悲的，怎么会这样……
下楼的脚步声响起，商知晓挫败地松开锦澜，商冉目睹一切，却并没有多问，饭菜很快上来，三人移步到餐厅。
商冉和锦澜吃饭细嚼慢咽，只有商知晓食不知味，全程心不在焉。
锦澜起身说：“商总，我先告辞了。”
商冉颔首：“锦澜小姐再见。”
锦澜离开，屋内只有商知晓和商冉。
“你怎么不看看我给你的生日礼物？”商知晓指着茶几上的礼品袋，那是她精心准备的礼物，但据她了解，她给的所有礼物都没被打开过，她不知道商冉如何处理，也不知道有没有被扔掉。
商冉看着礼品袋，说：“没必要。”
“没必要？在你眼里什么才有必要？”商知晓像是发狂的小兽，第一次大逆不道地逼近商冉，双手搭在单人沙发两侧，弯腰把商冉禁锢在自己身前。
骤然而来的压迫感让商冉不适，她蹙眉道：“退开。”
商知晓置若罔闻。
“好，那我们不说礼物，反正我给你的所有礼物你都不屑于打开，我们来说说锦澜是怎么回事？”她居高临下道。
商冉叹了一口气，无奈道：“你和锦澜不是已经分开了吗？分开也好，反正你和她不是一路人。”
商知晓冷笑：“那她和你就是一路人？”
“我的确对她很有兴趣。”商冉嘴角的笑像是藏着利刃，商知晓觉得刺痛极了。
“所以你现在和她在一起了吗？你们刚刚是在楼上滚床单了吗！”商知晓口不择言，她身体里仿佛住着一只狂躁的猛兽，如今猛兽惊醒，她也跟着狂躁了。
商冉眼神发怔，随即失望道：“你的眼底除了情爱和欲望到底还有什么？商知晓，我需要的是一个合格的继承人，而不是一个随时都会情绪化的普通人。”
“是，你需要一个合格的继承人，可我不是机器，我是人，我有七情六欲，我不像你什么都不管不顾，什么都不在乎。”
商知晓大声倾诉自己的不满。
“我小时候怕黑怕鬼怕昆虫，甚至怕听到窗外的细小声音，长大后我怕你不要我，怕我不符合你的要求，我需要鼓励，需要反馈，而不是一直被忽视。”
她越说越委屈，眼眶里充盈着泪水。
“好了。”商冉叹气道，伸手揽住她。
商知晓愣住，顺势跪在地上，伸手抱紧商冉的腰，受宠若惊地埋头在她怀里。
商冉缓缓开口道：“我知道你委屈，你知道我这些年为什么对你不理不睬吗？”
“为什么？”商知晓喃喃道，她现在像个靠哭诉获得父母关爱的孩子，心里充满窃喜，原来这样就可以得到母亲的拥抱，原来这么轻松就可以拥有温暖。
“那当然是因为你本来就不应该来到这个世上啊。”商冉语气尤其温柔，说出来的话却让商知晓浑身发抖。
商知晓恍如美梦初醒，连忙否认道：“不可能！”
商冉轻笑道：“怎么不可能？有的人本来就不该来到世上，来到世上也只会受尽众人唾弃，而我只是无视你罢了。”
商知晓怒道：“不可能，你胡说！”
“你看，你现在连摆在眼前的事实都不敢承认，还说自己已经是大人，不过是小孩子罢了。”
商冉的话像无情嘲笑，商知晓挣开她的怀抱，站起来时，差点向后趔趄摔倒。
她双目无神，浑身血液似乎被凝住。
商知晓本以为商冉身上会是清冽的冷香，以为商冉怀里会是温暖的港湾，然而事实是什么都不是，商冉怀里冷冰冰的，像是没有温度的地狱。
一切都是她的臆想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