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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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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光明媚,琼兰院里,碎语声不停。

    “……殿下毫不留情地当面杀了那些狗官,也算是给他们一个交代。对于诚心愿意顺服的人,殿下也给他们一条活路。如此看来,倒是最好的结局了。”

    祝嘉筠自顾自地将听来的消息说完,一回头正见黎姝发着呆。

    “怎么了?刚刚见你就没精打采的。”祝嘉筠伸手在黎姝面前挥了挥。

    黎姝轻轻摇头,勾出笑容,“无事。听你这般说,太子殿下是要回来了?”

    “是要回来了。不过应该没几天就要走。我爹也得到消息,我们一家人也须尽快回京。

    “可我不想走,我想陪着阿姝。”

    祝嘉筠可怜巴巴地抱着黎姝,一副不情愿离开的模样。

    傅谌带兵前去剿匪,他于那些被逼叛乱的劫匪面前,将参与坪县贪污一事的官员尽数斩杀。

    只要那些人愿意放下手中刀刃,他自会留他们一条生路。

    无论中间发生了什么,这场匪乱终归是解决了。

    那些愿意弃械投降的人,傅谌自会做到他承诺的,予他们一条生路。

    铜州城之事尽数解决,他们自也没有继续留下来的道理。

    “其实,我们也打算上京。”

    “什么?当真?那我们可以一起走吗?”祝嘉筠忽然兴奋起来。

    她见黎姝点头,满心失落尽数消失。

    “真好,这一路上阿姝陪着我,我也不会太烦闷了。”

    祝嘉筠留不了太久,在丫鬟第三次提醒时,她只好起身不舍地离开。

    自从上次绑架一事过后,她也被禁足在家养伤。今日出来也是求了母亲许久才得了应允。

    黎姝送她出了庭院,回到屋中,忍不住又拿出父亲的那封信。

    她细细看着,想从中看出些端倪。

    她不擅长辨别笔迹,这封信又如此相似,连母亲都不曾怀疑。

    她看再久,也无法确定是否有问题。

    这封信中只言上京之事,对于铜州的生意,只交代了一句:交给可信之人接管。

    可信之人?那是谁?

    若是父亲写信,会如此含糊不清吗?

    她压不住心中的不安,却不知该与谁说。

    若这封信是假的,那父亲是不是……

    “姑娘,姑娘!”银冬大声喊道。

    黎姝倏忽反应过来:“怎么了?”

    “太子殿下回来了,已经到西苑侧门了。”

    回来了?这么快?

    祝嘉筠前脚才说他要回来,这转眼间人看就到西苑了?

    黎姝疾步往西苑走去,等到了西苑,看着忙忙碌碌的下人,她才有了真实感。

    小厮们进进出出,黎姝眼尖地看到一人端着血水出来。

    “怎么回事?”黎姝上前厉声问道。

    小厮吓得一抖,赶忙回道:“殿下受伤,大夫正在包扎。”

    受伤?

    他身边那么多人,怎么会受伤?

    黎姝快步走到卧房门口,她抓紧衣角,犹豫再三,轻轻敲门。

    “傅大哥,是我。”

    里屋静了一会儿,传出傅谌略微低哑的声音:“进来。”

    黎姝踏进明间,掀开帘子,一眼看到坐在榻上的人。

    他左手臂上有一道划痕,大夫正往上撒着止血的药粉。

    傅谌端坐在那里,面色如常,仿佛感受不到疼痛。

    他见黎姝进来,和缓面色:“本想过会儿再去看你。伤口不深,不必担忧。”

    “怎么会受伤?”黎姝不听傅谌所言,她看向高砚,“不是说匪乱已清,怎么还会受伤?”

    高砚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傅谌,见主子点头,才道:“回城途中遭遇埋伏。那些人身手与我们不相上下,我们保护不力才让殿下受了伤。”

    与傅谌身边暗卫不相上下。

    黎姝瞬间反应过来那些人是谁安排的。

    傅谌已为太子,此次成功剿匪,怕是有许多人不想他回京。

    “只是皮外伤,过不了几日便能好。”傅谌补充道。

    “你还说,不是说会平安归来吗?这就是你说的平安归来?”黎姝忍不住反驳。

    她一说完,里屋一静。

    大夫撒药的手抖了抖,好不容易才稳住。

    高砚轻咳一声,假装什么都没听见,默默出去。

    她这般训斥的模样,和那日阮氏训斥她时一模一样。

    傅谌讶异地看着黎姝,想不到有一天也有人敢这么训他。

    堂堂太子殿下被人训斥,他们这些人岂不是要被连累?

    大夫稳住手,加快包扎的速度。

    他低声说完要注意的事,极快地走出里屋。

    黎姝在一片尴尬气氛中,终于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荒唐话。

    银冬担心地看着沉默不语的姑娘,想着要不要解释几句。

    去而复返的高砚几句话就将她请了出去。

    屋里只剩下两人,一个站一个坐。

    站着的人满心无措,恨不得时光能够倒流。

    坐着的某人气定神闲,倒看不出生气的模样。

    “过来。”傅谌招招手。

    黎姝撇开脑袋不看他,“傅大哥有什么事说便好,我能听见。”

    “那要不我过去,只是这伤口刚刚包扎好,要是一不小心伤口裂开了……”

    话没说完,帘子前的小姑娘默默地移动脚步,不情不愿地走在他面前。

    “把刚刚的话再说一遍。”

    黎姝窘迫得像找个地洞钻进去,她嗫嚅道:“我错了。”

    “谁说你错了?”傅谌轻笑出声,“以前总觉得你的性子太过柔顺。如今才明白,你不是柔顺,只是藏着自己真实的性子。”

    这话是夸还是贬?

    她有刻意在傅谌面前装出柔顺的样子吗?

    黎姝尚想不明白,忽觉身前人站起来,探手似要揉她的发顶。

    黎姝本能一躲。

    她不喜欢别人摸她的头,上次是没注意才让他得逞,这次休想。

    “傅大哥误会了,我怎么会刻意在你面前装样子?”黎姝试图为自己解释。

    傅谌目光幽深地看着她,似在看她,但又好像看到了别人。

    黎姝讨厌这种目光。

    仿佛,他在自己身上找寻别人的影子。

    “傅大哥还有事吗?”

    “不是你来寻我的吗?如今怎么问我是否有事?”

    ……是哦。

    黎姝更觉尴尬,她悄悄看了眼傅谌的伤口:“那,真的很快就能好吗?”

    “我不会骗你。这样的伤,我以前也受过,自然知道伤势如何,好得快不快。”

    这话安慰效果甚差。

    不过要是伤口很麻烦,高砚不会那么平静。傅谌也没必要在这种事情上骗她。

    黎姝安心,她低头沉默半晌,心中犹豫再三,还是拿出随身携带的两封信。

    “其实……我有一件事想请你帮忙。”

    两封信都是黎君竹的家书。

    一封是刚到京城时的来信,一封则是让他们上京的信。

    她辨不出区别,但是有人能看出区别。

    “请傅大哥帮我看一看,这两封信是不是一人所写。”

    家书上没有什么重要内容,黎姝不怕让傅谌看。

    她把两封信展开放在桌上,傅谌拿起一封信看了几眼,又与另一封信比对。

    “你怀疑这信是假的?”傅谌拿着最新的那封家书。

    黎姝点头:“是。我总觉得有些奇怪。父亲上封信才说要解决完事情回来。等到了这封信就要我们紧急上京,偏偏又不交代清楚。连家中生意一事都含糊带过。

    “最重要的一点是,前一封信父亲的意思显然是祖父病情并未很严重,等到了这封信就是要我上京去见最后一面。可前后两封信寄出时间至多不超过三日,怎么会病情转变如此之快?”

    傅谌了然地放下那封信,“这封信是假的,笔迹虽真,却不如你父亲下笔有力。你其实已经猜到了。有人模仿你父亲的笔迹,让你们回京。至于这个人是谁……当是你祖父。”

    “为什么?”黎姝不解。

    阮氏知要上京,心中也觉不对。

    她不能让一双儿女糊里糊涂地上京,故早已将刺杀一事幕后之人说出来。

    黎姝最怕的,就是这封信来自父亲的二弟,那个想要置他们于死地的人。

    “因为,文国公骗了你们。”

    “什么?”黎姝诧异反问。

    她看着桌上的两封信,串联前后之事,忽然想到一个可能。

    也许,祖父从未病重,只是设局让他们回京。

    可目的是什么呢?祖父又是否知道,他的设计,险些让他们一家人丧命?

    黎姝想不明白。

    她看着家书,心中担忧愈盛。

    如今既已知家书是假,那到底回不回京?

    小姑娘满面愁容,傅谌趁她失神,伸手摸了摸她的头。

    刚碰到,小姑娘就有些恼地看向他。

    傅谌识趣地收回手,沉声道:“不必担心。有我在,无人能伤你们半分。”

    黎姝不言,傅谌也知她最后的选择。

    她不可能放任父亲一人在盛京城,尤其在知晓文国公的骗局之后。

    她是一个连生死都不顾也要拿剑救父亲的人,如今又怎么可能静心在铜州城等候。

    傅谌的话就像是一个定心丸,一下将黎姝悬着的心安了下去。

    若是他们单独上京,她会犹豫,因为她不能让家人涉险。

    可若有傅谌的人,她便不怕那些妖魔鬼怪。

    只是……

    黎姝正视傅谌,似想从他眼中看出些端倪:“殿下为何要这般帮我?”

    安县刺杀,十方堂绑架,再加上这次回京相护。

    没有人会无条件帮助一个陌生人,除非……他们不是陌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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