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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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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小的风波并未掀起太多的讨论,尤其今晚来的人,都是有分寸的人,更不可能当着主人家的面,议论是非。

    颜慈原本打算领着江煦和黎行舟去主厅,中途被人叫住,又不能推脱,只好叮嘱黎行舟把江煦带过去见黎老爷子。

    中庭的人相对少一些,灯光也比较暗。

    黎行舟走在江煦前面半步,注意力大半都在江煦身上,自动屏蔽了聒噪的蛙声和蝉鸣。

    他刚才怎么会——

    明明可以不用这么具有宣誓主权的行为去解决问题,但他那瞬间,只看到了江煦的无助。

    即使隔着半个厅,他也一眼认出纠缠江煦的人,是那晚在校门口的烦人家伙。

    昨天去学校,他有意无意从李巍嘴里套出不少事。

    周衡追求江煦两年时间,纠缠不休不说,还经常搞得沸沸扬扬,全校人尽皆知。

    要是真把江煦放在心尖上,哪里舍得让他被架在人前,让人非议,明明是想逼人就范。

    心里那股火不管不顾窜上来,黎行舟放下手里的杯子,大步走过去,在周衡进一步伸出手时,把江煦纳入了自己的保护圈。

    向来行事低调,却为了江煦在人前动怒。

    看上去还是争风吃醋,完全就——

    “谢谢你啊。”

    江煦看着前面黎行舟的背影,认真地说:“不过这几个字你估计都要听腻了,但刚才的事,真的谢谢。”

    自从知道周衡纠缠不休的原因后,他一直躲着周衡,不想把事情闹得人尽皆知。

    可好像大家都很喜欢看热闹,尤其是他的热闹。

    从家里出事到现在,一丁点风吹草动,就能立即掀起讨论,就好像是在等着什么事成真,好比他家里出事,他就必须得过得惨、自怨自艾,甚至自暴自弃,沉浸在过往事情里,伤心不已。

    但不是的,他过得好,有什么不对吗?

    并不是每个人在经历了那些事情后,都必须用一套公式来计算,得出一个固定答案。

    他不太喜欢这种感觉,所以才事事比以前更周全。

    并非讨好谁,不过是骨子里的逆反,不想让众人期望的事情成真。

    少了父母和家,他还是他,还是江煦。

    “黎行舟,谢谢你。”

    江煦停下来,“刚才的挺身而出,很帅。”

    黎行舟心里轰然绽开一朵云,又噼里啪啦的四散开,撒在胸腔的每个角落。

    心跳越来越不受控地加速,耳后才退下的热意又迅速卷土重来,比之前更明显。

    不仅耳后发烫,连脸上都有热意。

    很帅。

    江煦在夸他,不是敷衍的客套,是真心的夸他。

    黎行舟整个人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僵硬往前走。

    “嗯。”

    江煦惊讶地看着黎行舟,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这么坦然接受谢意和夸奖。

    不愧是天之骄子,丝毫不会客套。

    —

    两人前后来到主厅,黎老爷子坐在那里,正在和旁边人说话,看上去应该是黎家的亲戚。

    余光扫到黎行舟和江煦进来,哼了一声,假装没看到。

    黎行舟出国几月,回来一个周都不过来看他,再忙一两个小时的时间难道没有?

    不孝,叛逆。

    “爷爷。”

    黎行舟看出黎老爷子的心思,难得表情柔和了不少,“祝您寿比南山。”

    “臭小子,回国一个多星期都不来看我,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长辈?”

    黎老爷子终于接话,故意板着脸说了句,一副等着黎行舟认错的样子。

    黎行舟走上前,耐心解释,“前几天一直忙并购案的事,所以耽误了,之后一定常过来。”

    江煦听着黎行舟的话,再看黎老爷子,识趣地选择闭嘴。

    他还以为黎行舟这段时间挺闲的,原来是忙里抽空。

    “当初让你去参军你不去,非得去学什么管理金融,跟你爸一个德行,要是像你姑姑就好了,省心。”

    黎老爷子对黎桁和黎行舟父子两人经商的事,一直心有遗憾。尤其是黎行舟,这么好的条件,不到队伍里去,简直是暴殄天物。

    幸好还有黎文婉继承了他的衣钵,否则真要把他这把老骨头气死。

    “爸,都多少年了,您还念念不忘大哥和行舟的事,现在遗憾也来不及了,儿孙自有儿孙福,您管这么多不操心不累吗?”

    黎文婉打黎行舟小时候就疼他,自然向着他说话,朝他使了个眼色,看向旁边的江煦,“对了爸,这是江煦,就龚伯伯夸过的小天才。”

    安静站在一边,充当背景的江煦,听到自己的名字,敛起心思,恢复了平时的样子。

    小天才这个称呼,怎么有点耳熟。

    好像经常在什么地方听到。

    “黎爷爷好,我是江煦。”

    江煦长得好看,稍微有点笑容就显得招人喜欢,“今天是您的大寿,知道得仓促,来不及准备,只有一幅之前画的山涧云松图,我——”

    自小跟在父母身边,见识过形形色色的人,早早学会了与人打交道的说话艺术。

    尤其是面对像黎老爷子这样的人,每一个字说出口,都是经过大脑思考。

    却突然卡了壳,他想起那幅画,还在颜慈的车上。

    紧张地捻了下指腹,思忖着怎么说才合适。

    “爸,小煦的画在这里,幸好我记得从车上拿下来。”

    颜慈声音如同天籁之音,把江煦从那点窘迫里拽出来,悄悄松了口气,望向颜慈的眼里,全是崇拜。

    “呀,这画画得可真好,不比爸你书房里挂的那些差。”

    黎文婉捧场得说了一句,看向江煦,“果然是个小天才。”

    黎老爷子看到颜慈手里打开的画,眼睛明显亮了一下,伸手接过来仔仔细细观摩了一番,抬眼看向江煦。

    “真是你画的?”

    “爷爷,你——”黎行舟下意识开口,突然意识到什么,猛地收住话头,别开脸。

    不是能耐得很吗?自己解决,他才不操这个心。

    一秒,两秒——

    还不到三秒,黎行舟发现江煦不接话,皱起眉头,动了嘴唇,自暴自弃一样开口。

    “是他画的。”

    颜慈和黎文婉同时看向黎行舟,然后对视一眼。

    心里不约而同想,这位平时臭着脸又不近人情的大少爷,今天是转性了,竟然开了尊口帮人解释?

    “是大一画的,还不太成熟,龚爷爷还指导过我。”江煦说话不急不慢,语调又轻扬,能让人静下来,“只是发现这幅画的寓意很好,松苍劲有力,又岁岁常青,不仅是祝您寿比苍松,更是希望我们也能向您学习,有松的风骨。”

    他住进黎家的时间不长,但黎家的大名在江舟市不可能没人知道。

    黎老爷子曾是前线上立功过的人,一生坦荡,从未留下半点是非话柄让人猜测。

    光凭这一点,就能看出黎家家风严明、家风清正。

    松自古来就是有风骨的寓意,立足于世上人更不能没有风骨,这是立身之本,也是立世之本。

    “小婉,把画拿去书房里挂着。”黎老爷子尽管还绷着脸,但喜欢已经从眼里溢出来,看了眼江煦,故作不在乎道:“你们俩小子跟我一块去外面转转。”

    江煦家里的事,在江舟市圈子里几乎传开,黎老爷子自然知道,但对此不做评价。

    在一周前,颜慈提议把江煦接到家里照顾,看似问他的意见,实则已经拿定主意。

    他不反对,但也不支持。

    现在见到江煦,反倒是理解颜慈提起来时候的心疼。

    家产散尽,母亲跳江,父亲入狱还不知道结果,江煦还能正常生活,已经足够坚强。

    颜慈把人带过来的意思他也明白,他是老了,但不代表糊涂了。

    也罢,帮个小娃娃撑撑底气而已,有什么不能答应的?

    江煦略有迟疑看向颜慈,看到颜慈温柔地点了头,明白她的意思,乖乖跟在黎老爷子身边。

    只是忍不住瞥了眼黎行舟,隐隐有些担心。

    “肩膀还疼?”

    “什么?”

    江煦迷茫地问了句,“什么肩膀疼?”

    黎行舟蹙眉:“刚才。”

    什么刚才,他怎么——

    江煦刚要再问,倏地反应过来,黎行舟是在说什么,摇了摇头,“不疼了。”

    “真的?”

    黎行舟不太信,毕竟之前江煦扭到脚,都能疼得眼泪直转,还疼晕过去,他上完药,人都睡着了。

    目光不自觉往江煦肩膀上瞄,想着要不要去个没人的房间检查一下。

    尤其是江煦死撑的性格,肯定不会说实话。

    江煦被黎行舟不时落在肩膀上的眼神弄得不太自在,但黎老爷子走在前面,又不好直接制止。

    抿了抿唇,不免疑惑。

    “黎行舟,那个你是不是——”

    “你们俩嘀嘀咕咕说什么?什么疼不疼的,刚才有人喝酒上头动手了?哪个不长眼还敢借酒闹事,闹事就是闹事,什么借口都不行,现在是法治社会,蓄意伤人是可以判刑的!”

    “罪魁祸首”黎行舟绷紧了嘴角,“……”

    他不算蓄意伤人,和他无关。

    江煦别开脸,低咳了一声,忍住笑意,一直绷着的神经,终于有片刻放松。

    扫了眼旁边无意被中伤的黎行舟,努力压平嘴角。

    黎老爷子停下来,看一眼两人。

    见江煦一脸乖巧的表情,只好把斥责的话咽了回去,再看向黎行舟,冷着一张脸没表情,骂了也是白骂。

    黎老爷子一吹胡子,背着手往几个老友那边走。

    “小江,明天正好周末,你今晚就住这里。”

    在这里住?

    江煦犹豫地开口,“可是颜姨说今天晚上——”

    黎老爷子:“他们一家今晚都住这里,我说的。”

    江煦:“……”

    黎行舟:“……”

    好像他们同不同意,并不怎么重要。

    “小江,你看花园里的并蒂莲怎么样?”

    “很好看。”

    “那作为素材呢?我听老龚说,你们美院期末都有作业,难得有这种机会,就地取材,拿这个练练。”

    呵,原来在这里等着他们。

    黎行舟翻了个白眼,对自家爷爷这点小心思表示非常不耻。

    “好啊,正好我很久没有画过国画了。”

    黎行舟:“……”

    行,只有他是多余的。

    江煦敏感地察觉到黎行舟情绪变化,疑惑地看着他背影,不太理解。

    怎么黎行舟看上去像是高兴,又像是不高兴?

    好难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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