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博胜公司大厦位于市中心的黄金地段，不远处就是地标东山塔，用寸土寸金来形容也不为过。
匆忙间，江煦只来得及拿手机，上车才反应过来，黎行舟去公司带上他干嘛？
黎行舟才帮了他，他也不好拒绝，或者直接不去。
可那是博胜总部，就算有突发状况，他一个大学生去，还是美院的，似乎没什么用。
不时瞄一眼专心开车的黎行舟，心里跟猫挠一样。
“坐好，不要乱动。”
黎行舟正视前方，眼睛都没偏一下，出声提醒，“公司一个插画师急症入院，东西截止日期是明早十点。”
江煦在听到前一句时候，挺直腰背，比小学上课还坐得端正。
心想，黎行舟是不是后脑勺长眼了。
后半句话出来不免惊讶，不明所以地看向黎行舟。
他能不能说美院也分很多学科，不一定都是广告插画设计。
“我知道你够专业。”
“你做得到。”
车开进市区后，路上有些堵。
等红绿灯时，黎行舟转头看着江煦，语气平常，却带着令人信服的力量。
上次论坛的事情解决后，他论坛分区搜过江煦。
江煦是专业第一进校，期末作业是每学期优秀作品名单常客，想搜到他的作品，并不难。
略有些诧异地看着黎行舟，江煦反省了一下自己。
他之前是不是对黎行舟的成见太深了？
说实在，除了第一天对自己的态度有些恶劣，后面黎行舟即使有点毒舌，也并没有真的做出什么事。
心里隐隐有些歉疚，不该带着情绪去评价一个人。
至少不要做自己讨厌的那类人。
手撑在床上，头靠过去抵着，江煦笑着点头，“那我试一试，有什么要求？”
“不复杂。”黎行舟松了刹车，跟着车流驶过红绿灯。
大概二十分钟后，车开到了博胜大厦的停车场。
黎行舟领着江煦到了十五楼，博胜旗下，文旅板块的办公楼层。
等在门口的项目负责人，听到电梯门打开的动静，立即走上前，高跟鞋在地板上发出声音。
“黎总——”
哈，好漂亮的男生！
“存有原稿的电脑是哪一台？”
黎行舟发现自家员工，目不转睛看着江煦，不动声色靠过去挡住视线。
负责人回过神，朝江煦点了一下头，立即说：“电脑我打开了，就等着人来救场，原本是想联系隔壁组的插画，谁知道对方婚假还没回来，只能打电话麻烦你了。”
“拷到盘里。”黎行舟边往里走边交代，“时间不早，你先回去，这里我盯着。”
“那个——”
“路上注意安全。”
在原来电脑画不行吗？她留下来也不会怎么样，怎么今天老板大发善心？
虽然平时也不错，但在工作里，一向是男女平等，自己的事自己负责。
她拿着整个项目组最高的薪资，事情多也很正常。
“那我去拷到硬盘。”曹云简又没忍住，多看了眼江煦，“黎总，这是你弟弟吗？”
黎行舟蹙眉，不过并没有解释，微微颔首，大步进了办公室。
江煦不是他弟弟，但说是弟弟也没什么问题。
颜女士眼里，江煦就是他弟弟。
“小朋友，你叫什么？我是项目负责人，你喊我云简姐、简姐都可以。”
“姐姐好。”
温软的声线自带令人愉悦的语调，听着悦耳。
等拷东西的时间，曹云简不由打量起江煦来。
五官长得标致，眼神干净，看着很舒服的长相。穿着纯色t恤和一条五分裤子，两条腿又长又白，只不过——
脚上的人字拖是怎么回事？
难道老板着急得连衣服都不让人换，托着就过来了？
感觉到曹云简在打量自己，江煦有些不自在，但要等硬盘，又不能走，只好硬着头皮待在原地。
表情尽量放松，垂眼时瞥见脚上的人字拖，一股羞耻瞬间爬上背脊。
脚趾控制不住地蜷缩起来，在蓝色的衬托下，格外明显。
空气里仿佛都流淌着尴尬，江煦保持着礼貌，努力让自己看上去自然一点。
“叮”一声，东西复制成功的提示音想起，江煦默默出了口气。
再待下去，他可能要抠出一座城堡。
“谢谢云简姐。”
“不用客气，反倒是我要谢谢你，你这是来帮我救场，谢天谢地，终于可以按时交差。”
曹云简做了一个求神拜佛的动作，发现江煦看呆了，爽朗笑起来，刚要伸手拍他肩膀，一道冷厉视线飞来，手立即顿住。
机敏看过去，黎行舟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那。
她敢保证，如果眼神可以当成武器，她的手有可能跟自己身体分离。
缩回手，曹云简向黎行舟露出一个十分讨好的笑。
“老板，你弟弟真可爱，东西拷完了，我先回去了。”
黎行舟表情没什么变化，但莫名地给曹云简一种收敛了的错觉。
“路上小心。”
黎行舟说完，看着曹云简拿包打卡下班，目光落在江煦身上。
“进来。”
江煦一听，拿着硬盘往黎行舟办公室走。
办公室比想象中的要大，一眼看完，有办公区、接待区和休息室。
风格和黎行舟本人很贴合，简单又大方的摆件，反而令人很容易放松下来。
黎行舟走到电脑前，开机后，发现江煦还站在办公室门口，收回视线时，发现江煦脚上的人字拖。
白嫩的脚趾微蜷着，然后动了一下。
眉头压低，操作鼠标，更新了一下软件。
“硬盘。”
闻言江煦这才走过去，把硬盘递给黎行舟。
站在黎行舟身边，看着他操作软件，把插画的源文件导入后，又点击了几下，很快跟外面电脑上设置一样。
尽管他在油画工作室，但绘画系的基础课程基本差不多，只是专业课侧重方向不同。
他偶尔在网上接单，对板绘并不陌生。
“需要完成这副画？完成了有百分之九十。”
“嗯。”
黎行舟侧身让开，示意江煦坐下，“跟博物馆的联动合作，这幅画是印在扇面跟礼盒之类周边上。”
“博物馆的合作？”
那眼前这个画，不怎么合适。
拿过手里的压感笔，新建了一个图层，用来调整压力和手感。
不等江煦开口问，黎行舟已经把相关的资料拿过来，放在手边。
黎行舟手撑在桌上，拍了一下江煦的肩，“你一边看，一边听我说。”
之前接触过的兼职都是一对一的下单，而且往往都是客户想好了，他只需要照着画出来，顶多在细节上有一些小心思。
但听黎行舟给自己解释创作背景、创意思路，还有中间的一些过程思考，原本有些迷惘的眼神变得兴奋。
可是有一个问题，他听完黎行舟的话后，觉得眼前的画更不合适。
文创是商业属性的产品，的确要以市场客户审美为重。
但文创里还有一个“文”字，如果弱化了文创产品自身的文化属性，那和一般的产品就没了区别。
“黎行舟。”
“有什么不理解吗？”
江煦侧过身，抬眼看着黎行舟，“这幅画，要重新画。”
如果照着现在这幅画进行下去，他一定会搞砸，因为他和原来的插画师，完全不是一个思路，没有办法接上。
重画？
现在已经十一点，距离明早十点，还剩下不到十二个小时。
时间太仓促。
黎行舟心里飞快计算着重画的时间成本，但江煦的表情，不是故意作怪，“一定要重画？”
“从我的角度来说，是，必须重画。”
江煦说完后，心里有些忐忑，他不确定黎行舟会不会听自己的。
他有这样做的理由，而且也可以说服别人，但如果这个人是黎行舟，他就有些犹豫。
在学校里，他有自信说服其余人，是因为他的专业不会有人质疑，可黎行舟从来没有见过自己的作品。
只是看到结果，不代表什么。
沉默的时间，仿佛连空气都凝固。
黎行舟看了眼显示器，“好，那重画。”
“时间不多，你抓紧，我去拿点东西。”
一时反应不过来的江煦，条件反射地答应了一句“好”，等黎行舟离开办公区，去休息室才反应过来。
黎行舟不问他理由吗？
竟然会这么轻易地相信他的判断。
心里升起一股说不上来的复杂情绪，江煦看着几根用来练手感的线条，突然陷入了沉思。
为什么呢？
他和黎行舟又不熟，这么相信他，难道不怕他是故意捣乱吗？
真是搞不懂，黎行舟看上去一会儿讨厌自己，一会儿又还好。
成年人的世界真复杂。
习惯地咬着笔头，牙齿才刚靠近，手里的压感笔就被抽走。
茫然看去，发现黎行舟拿着笔，面无表情看他，江煦瞬间回过神来，有种上课走神被老师点名的窘迫感。
“那个——”
“换上这个。”
话被打断，江煦愣了下，低头看过去，发现黎行舟手里拿着一双灰色的拖鞋。
尺码看着应该是黎行舟自己平时穿的。
是给他的？
“公司空调温度低。”
黎行舟把拖鞋放到江煦脚边，笔也还给他。
“我在旁边，有问题随时沟通。”
看着走到办公桌后坐下的黎行舟，江煦把脚放进那双明显大了不少的拖鞋里。
轻轻喟叹一声，动了动脚指头。
看在黎行舟今天这么好的份上，他得尽早把画画完。